第二部第 十 六 章 (2)
这话说得非常温和,远远没有冒犯的意思。预料中的反应是一声“谢谢”两声嘻笑便完事了,结果却导致了脸颊飞红,嘴唇颤动,眼角涌出一滴泪水,显然她的感觉超出了笑声的范畴。这时,伍德豪斯先生向她发出招呼,根据他在这种场合的习惯,他要尽地主之谊,轮流向客人致敬,尤其向女士们表示恭敬,此时最后轮到了她。他带着最柔和文雅的举止说:
“费尔法克斯小姐,听说今天早上你淋了雨,我感到非常难过。年轻女士们应当多关心自己才对。年轻女士就像柔嫩的花草。她们不但应当留心自己的健康,也应该注意保护自己的皮肤。我亲爱的,你换过长袜没有?”
“换过了,先生,真的换过。你对我这么挂念我非常感激。”
“我亲爱的费尔法克斯小姐,年轻女士肯定应当受到关心照顾。我希望你的好外婆和姨妈都好吧。她们是我的老朋友啦。我真希望自己的健康能允许多走动走动,好常常看望邻居。你今天能来让我们感到极为荣幸。我女儿和我对你的美德了解得非常清楚,能在哈特费尔德宅子见到你感到极为满足。”
这位心地善良、举止礼貌的老人此时可以安然落座,心里觉得向每一位漂亮的女士表示过欢迎后,便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此时,雨中步行的话题传到了埃尔顿太太嘴边,她便开始对简进行规劝。
“我亲爱的简,我听到的这是怎么回事?冒雨去邮局!我告诫你,千万不能那样。你这个可怜的姑娘,怎么能作这种事呢?这说明我没有在场保护你。” 简非常耐心地向她保证说,并没有着凉。
“啊!别对我说啦,你真是个非常可怜的姑娘,连怎么照料自己也不懂。真的去了邮局!韦斯顿太太,你听说过这种事情吗?你我两人真的必须运用咱们的权威了。”
“我当然觉得不能不提出自己的忠告,”韦斯顿太太用很有说服力的口吻好心地说。“费尔法克斯小姐,你千万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你本来就很容易染上重感冒,当然应该尤其谨慎才对,特别是在这个季节。我从来都认为,春季需要的不仅仅是一般的谨慎。宁可等上一两个小时,或者半天再去拿信,也不要冒险,不然你会重新咳嗽的。是不是觉得想咳嗽了?我相信你很懂道理。看来你不会再这么做了。”
“啊!她可不能再这么做了,”埃尔顿太太急切地附和道。“我们不能允许她再这么做,”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定得作出某种安排,真的该这样。我要跟埃先生说说,每天早上那个人去取我们的信——是我们的一个人,我忘记他的名字了——让他问问有没有你的信,然后给你送去。你们看,这不就避免了种种困难了。从我们的角度考虑,我亲爱的简,我认为你用不着犹豫不决,接受这种安排吧。”
“你们太好心了,”简说,“可是我不能放弃早上的散步活动。我得到医嘱,要尽量多地在户外活动,我反正要到什么地方走的,邮局便是一个目标。我发誓,我以前早上从来没有感到不舒服过。”
“我亲爱的简,别再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也就是说,”她做作地笑了笑,“只要我能不靠我主和我的主人共同出面而自己作出决定,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知道的,韦斯顿太太,你我说话的时候必须谨慎。不过,我亲爱的简,不是自吹,我的影响力还没有完全消失。如果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困难,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请原谅,”简诚恳地说,“我无论如何不能同意这种安排,这是无谓地麻烦你们的佣人。如果我不喜欢这个活动,我外婆的佣人会去拿的。我不在这儿的时候就是那样安排的。”
“啊!天哪,可是帕蒂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让我们的佣人们去作,那是我们的乐趣。”
简的表情显得不愿从命,不过,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而与约翰?奈特利先生交谈起来。
“邮局真是个了不起的机构!”她说道。“正规的制度和准确的递送!如果我们想一想它有多少事情要做,而且一切都做得那么井井有条,真会感到惊奇!”
“的确非常正规。”
“疏忽或失误极其偶然!在整个王国里,几千封信中很难有一封送错了地方,我猜想,一百万封信中也不会发生一起丢失事件!考虑到种种不同的书写笔迹,还有许多潦草的字体,就该更加感到惊奇!”
“邮局职员们从习惯渐渐变成专家。他们必须一开始就眼急手快,实践更提高了他们的技巧。如果你还需要更多解释的话,”他微笑着说,“那么他们这么做能得到报酬。无数种能力的关键就在于此。公众付了费,所以必须得到优良的服务。”
他们进一步谈论无数种类的潦草字体,并且作了一般的评论。
“我听人断言说,”约翰?奈特利说,“一家人往往能形成同一种类型的字体。如果师从同一位主要家庭教师,这是非常自然的。如果是由于这原因,那我猜想笔迹相似仅局限于女孩子们,男孩子很小就不再受什么教育,字体就放任自流了。我认为,伊莎贝拉和爱玛的字体就很相像。我总是分辨不出她们的笔迹。”
“不错,”他兄弟迟疑着说,“的确有些相像之处。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爱玛的笔迹要强劲些。”
“伊莎贝拉和爱玛两人的字都写得挺漂亮,”伍德豪斯先生说,“从来就写得很好。可怜的韦斯顿太太写得也很好。”他对她半是叹息半是微笑。
“我从来没见过任何男人的书法,”爱玛开口说道,朝埃尔顿太太望去,发现韦斯顿太太正在与其他人应酬,便停顿下来。这停顿让她得到了思索的时间,“我该怎么介绍他呢?我有能力当着这么多人说出他的名字来吗?我有必要使用委婉的说法吗?——你们在约克郡的朋友——你们与约克郡的通信——如果我不行的话,我猜想只能这么说。不,我可以说出他的名字而丝毫不感到困窘。我当然变得越来越超然了。现在说吧。”
韦斯顿太太不再与人应酬,爱玛开始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任何男人的书法像弗兰克?邱吉尔先生的那么好。”
“我可不敢恭维,”奈特利先生说,“字体太小——缺乏力度。像女人的笔迹。”
两位女士谁也不能苟同这种意见。她们一起保护他免受这种卑鄙的诬蔑。“不对,那字体根本不缺乏力度。字体不大,但是非常清晰,而且肯定十分有力。难道韦斯顿太太手头没有一封信拿出来看看吗?”没有,她最近刚收到他一封信,可是写过回信后便搁置起来了。
“假如我们去另外一间屋子,”爱玛说,“假如我到书桌那儿去,我肯定能找到。我有他写的一个便条。韦斯顿太太,你不记得那天雇他替你写了吗?”
“他当时说是他被雇来写……”
“好吧,好吧,我还保留着那个便条。吃饭以后可以拿出来让奈特利先生看,让他信服。”
“啊!一位像弗兰克?邱吉尔先生那样殷勤的年轻人,”奈特利先生干巴巴地说,“写给伍德豪斯小姐这样的美丽女子,他当然要使出最好的书法来。”
晚宴已经上桌。埃尔顿太太没等邀请,便准备动身,伍德豪斯先生还没来得及抵达她身旁,没来得及请她允许他荣幸地引导她走近餐厅,她已经开口说:
“难道我非走在头里不可?我真为总是领头感到害臊。”
简惦念着取自己的信的想法没有逃过爱玛的注意。她既听到大家的交谈,也看到她的表情,感到好奇,想知道今天早上冒雨步行是不是有所收获。她疑心她取到信了,她虽然不能确定,但认为她肯定期待着从某个非常亲爱的人那儿收到信,而且没有白等。她认为简显出比平时幸福得多的神态——她的脸色和精神整个显得熠熠生辉。
她本想问上一两个问题,打听从爱尔兰寄信来需要几天时间,邮资多少,可是话到嘴边她决定放弃。她打定主意,不说一句可能伤害简?费尔法克斯感情的话。她们随着其他女士们,手挽手走出这间屋子,表情中的善意与两人的美貌和优雅极为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