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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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2)

第三部第五章 (2)

“伍德豪斯小姐,”弗兰克?邱吉尔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身后能伸手探到的一张桌子,然后说道,“你的外甥们把他们的字母卡片都拿走了?就是那盒用来拼词的字母卡片。那个盒子以前在这儿的。哪儿去了?这么一个索然的夜晚,应该像冬天一样度过,而不该像夏天。我们有一天上午曾有过许多乐趣。我真想再次给你出些拼字难题。”

爱玛听了这说法颇感喜悦,便取出字母盒,桌子上立刻撒满了字母卡片,可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没什么兴趣。他们很快便拼出一个个让对方填空的单词,也让其他感兴趣的人猜。这种平静的游戏很符合伍德豪斯先生的胃口,其他热闹的活动让他感到沮丧。韦斯顿先生有时建议做那种热闹的游戏,可是现在,他正愉快地叹息着,为“可怜的小娃娃们”都已离去而发出慈爱的伤心感慨,或者抓起散落在身边的字母片,评论说,爱玛写的这些字母有多么漂亮。

弗兰克?邱吉尔将一个不完整的词放在费尔法克斯小姐面前。她朝桌子周围略一扫视,便认真动起脑筋来。弗兰克坐在爱玛身旁,简在他们对面。奈特利先生的位置正好能将他们两方面都看到,而且他的目的也是想不动声色地尽量多观察他们。那个词被猜出来了,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将字母推开。假如她的意图是立即将那些字母与其他卡片混合起来不让人们看到,她本该朝周围望望而不是朝对面望,因为那个词并没有打乱。哈里特急于猜出每一个新拼出的词,却一无所获,于是直接取过来开始动脑筋。她坐在奈特利先生旁边,便向他请教。那个词是blunder(疏忽),哈里特恍然大悟,大声说了出来。简的脸颊上泛出红晕,在其他场合下,这红晕或许没什么意义。奈特利先生将它与那个梦作了联想,可是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却是他无法理解的。他喜欢的那个女子那么细致那么慎重,怎么会被蒙在鼓里!他恐怕这其中有故意的欺诈。他在每一个关头似乎都耍了虚伪和两面手法。这些字母卡片不过是些献殷勤、耍诡计的工具而已。这是个孩子的把戏,用来掩盖弗兰克?邱吉尔玩的隐蔽戏法。

他怀着极大的愤慨继续观察他,也怀着极其敏锐的警惕和疑虑观察着他的两个盲目的同伴。他看到为爱玛准备出一个字母较少的单词,给她的时候,他的目光中带着狡黠和假正经。他看到爱玛不但很快便猜了出来,还觉得极为有趣,不过她认为那个词似乎有点指责的含义,因为她说道:“胡说!讨厌!”他接着看到弗兰克?邱吉尔朝简丢了个眼色说:“我把它递给她,好吗?”爱玛热切地笑着表示反对:“不,不,千万不要。你不能。真的。”

可他还是做了。这个殷勤的年轻人似乎爱而无心,毫不顾忌地将那个单词递给费尔法克斯小姐,态度特别平静礼貌地劝她研究那个词。奈特利先生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便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盯着看那个词,不久便发现答案是“狄克逊”。简?费尔法克斯的领悟能力似乎与他旗鼓相当。她的理解力和智慧肯定远远不是这几个字母的隐蔽含义所能难倒的。她显然感到很生气,抬起头,发现大家在注视自己,脸比他以前注意过的更红了,只是说了句:“我还不知道人名也包括在内呢,”说完更加恼怒地将字母卡片推开,仿佛决心不再猜其他词的意思了。她的脸从搞这种恶作剧的人那儿扭开,转向她姨妈。

“哎呀,可不是嘛,我亲爱的,”虽然简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可她还是嚷道,“我也正要说同样的话呢。我们真的该走了。天马上就要黑,外婆会找我们的。我亲爱的先生,你真是太好心了。我们一定要祝你过个美好的夜晚。”

简行动时显出的警觉证明她像姨妈一样急切。她马上就站起身,想离开桌子,可是大家都在挪动,她一时走不动。奈特利先生发觉另外一组字母被匆匆推向她,可她看也没看就拨开了。她接着开始找自己的围巾。弗兰克?邱吉尔也在张望——天渐渐黑了,屋子里一片混乱,奈特利先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离去的。

大家都走以后,他仍然留在哈特费尔德宅子,脑子里充满了看到的一切,实在太满了,等到烛光开始帮助他的思维时,他必须——不错,他必须像个朋友那样,像个热情的朋友那样——向爱玛提出些暗示,向她提几个问题。他不能眼看着她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而不设法保护她。这是他的义务。

“请听我说,爱玛,”他说道,“我是否可以询问那个乐趣是怎么回事,最后给你和费尔法克斯小姐的那个词有什么刺激?我看见那个词了,所以渴望知道它为什么带给一个人的是乐趣,对另外一个却是沮丧?”

爱玛感到极为迷惑。她承受不了向他表白的压力。虽然她的疑惑丝毫也没有减少,可是要她说出口来却是非常丢人的。

“啊!”她显然感到难堪,“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玩笑。”

他希望她能再说下去,可她没说。她宁可四下忙碌也不愿开口。他疑惑地坐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种种不恰当的念头。干涉——毫无结果的干涉。爱玛的迷惑,得到认可的关系,这些似乎都公开表示了已成事实的爱恋。然而,他还是要说。他对她负有义务,宁可冒险对她进行不受欢迎的干涉,也不能牺牲她的利益;宁愿面对任何事情,也不能因疏忽而导致恶果,给将来留下悔恨。

“我亲爱的爱玛,”最后他口气极其诚恳地说道,“你认为你完全了解我们所说的那位先生和那位女士之间的关系吗?”

“弗兰克?邱吉尔先生和费尔法克斯小姐?啊,是的,完全了解。你为什么要怀疑他们?”

“难道你从来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崇拜她,或者她崇拜他吗?”

“从来没有,绝对没有!”她以最为坦率的急切心情大声说道,“绝对没有,这种想法片刻也没有在我脑子里闪过。你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我最近认为,我看出他们之间有恋情的迹象——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我认为他们不愿让大家看到。”

“啊!你真太让我感到滑稽了。发现你居然放任自己随意想象,我感到高兴。可是你错了,很抱歉阻止了你的第一次尝试,不过你错了。他们之间没有崇拜,我向你保证。你看到的外表是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中产生的——那是些性质完全不同的感情。很难解释清楚,其中有许多毫无意义的东西。合乎情理的一点可以说给你听:他们之间不但毫无恋情或者崇拜可言,反而比世界上任何两个人之间的鸿沟还要深。也就是说,我可以猜想她是这样的,而且我可以替他说他那方面的确如此。对那位先生的冷漠态度,我可以作出保证。”

她说话时的自信让奈特利先生哑口无言,她的满意态度让他安静了下来。她的精神十分欢乐,希望延长这对话,希望听听他怀疑的是什么,发生在什么地方,是在怎样的情景下如何发生的,希望他描绘出每一种表情,可这些全都让她感到滑稽,他的愉快神情无法让她感到满足。他发现他的话根本没用,他的情绪太激越,话都说不下去。由于伍德豪斯先生的习惯是一年到头每个晚上都要在壁炉前祥和地度过,所以他不该让自己的激越情绪变成狂热,于是,他只得匆匆离去,步行回到冷清而孤寂的唐沃尔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