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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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1)

第三部第 十 二 章 (1)

在爱玛面临失去奈特利先生的威胁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幸福首先依赖奈特利先生,依赖他的趣味和爱慕。她对此早已认为理所当然,不假思索地享受着它。现在受到取而代之的危险,这才发现它有着无法言表的重要性。很长时期以来,她认为自己是第一位与他交往的女性,除此之外,他并不与其他女性交往,只有伊莎贝拉的主张可与她的相提并论,她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对伊莎贝拉多么爱慕多么尊敬。她本人从许多年以前开始就跟他在一起。她配不上那种关系,她常常任性乖张,藐视他的忠告,甚至故意与他作对,他的优点她连一半也注意不到。她还常常与他争执,因为他不认同她那些错误而蛮横的判断。然而,出于家庭的联系,也出于习惯,更由于宽宏和善意,他一直爱着她,从她还是个姑娘起,就关注她,努力使她取得进步,渴望使她养成端正的行为。没有任何人蒙受过他如此的注意。尽管她犯过种种错误,可她知道,他仍然爱她,难道她不能说他非常爱自己吗?然而,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奈特利先生心目中的地位,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希冀后,却并不能过分指望。

哈里特?史密斯或许不见得认为自己不该获得奈特利先生独特、全部、热烈的爱情。可她却不能。她不能自作多情地盲目认为他爱她。她最近刚刚得到一个不偏不倚的证明,她对待贝茨小姐的态度让他感到如此震惊!他就这个问题向她表达的意见多么直截了当,多么切中要害!仅仅就事论事,他的责备算不得过分,但是如果在正直和明辨是非的良好愿望之外尚有柔情存在,那么他的口吻显然过于严厉。她没希望了,实在没有什么称得上希望的东西,他现在对她是不是还有那种爱慕已经大可怀疑。

不过,还有一丝希望,这希望有时变得微乎其微,有时变得十分强烈,那就是:哈里特或许在自欺欺人,高估了他对她的爱意。她强烈地希望,尽管自己从中谋不到任何益处,但是希望他一辈子别结婚。假如她能设法保证他永远不结婚,她相信,自己会感到极为满意。让他在她面前和她父亲面前,保持奈特利先生永恒的身份吧,让她在世人面前保持同一个奈特利先生的身份吧;别让唐沃尔宅子与哈特费尔德宅子失去交往、友谊和自信吧,她的平静将因此得到完全的保证。实际上,婚姻对她不相宜,与她照顾父亲的责任不能相容,也与她对父亲的孝顺之情不能兼容。什么也不能让她与父亲分开。她不愿结婚,就是她受到奈特利先生求婚也不能答应。

她一定心怀强烈的希望,但愿哈里特大失所望。她希望在下一次看到他们聚在一起时,至少判断出这种机会有多大。今后,她要密切观察他们,可悲的是,她迄今为止居然将自己眼前的事情也误解了,自己在这问题上居然受到蒙蔽,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她每天都在等待他回来。她很快便能开始观察,可是不久,当她开始考虑一个方面的时候,感到恐惧。与此同时,她决定不见哈里特了。因为这对她们两人都不好,而且,进一步谈论这事也没有益处。只要她有能力怀疑,她就决心不听信一面之辞,然而,现在还没有可靠证据证明哈里特的自信心毫无道理。交谈只能起到激怒作用。所以她给她写信,好意地,然而也是明确地要求她,目前别到哈特费尔德宅子来,声明说,她坚信应该避免就一个问题进一步秘密讨论,除非有其他人作陪,否则,希望她们几天之后再相见——她反对的仅仅是两人私下交谈——她们的行为应该显得忘掉了昨天的谈话内容。哈里特表示顺从和赞同,并且表示感谢。

这个问题刚刚安排停当,突然一位访客光临,让爱玛将二十四小时以来折磨得她坐卧不宁的想法暂时撇到一边。韦斯顿太太刚刚访问过她家选定的儿媳妇,回家的路上对哈特费尔德宅子作顺道访问。她对刚才访问时的交谈感到极为有趣,觉得有义务把经过讲给爱玛听,而且这对她自己也是个乐趣。

韦斯顿先生刚才陪她去了贝茨太太家,非常礼貌地倾听了最初的交谈。不过她后来请费尔法克斯小姐一起到外面兜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此刻,他正陪她返回去,可以想象,由于刚才在贝茨太太家客厅里停留十五分钟时感到的种种不便和尴尬已经不复存在,他有许多满意的话要说。

爱玛对这事仅稍感好奇而已,不过,在她朋友叙述时,她尽量显得好奇。韦斯顿太太自己出访前心里忐忑不安,起初真不想选择这么个时候去,打算先给费尔法克斯小姐写封信,稍稍推迟几天,等到邱吉尔先生对他们订婚表示赞同的消息为大家所知后,再亲自前往拜访。因为她除了其他考虑之外,觉得这种拜访只能引起大家的传言。但是韦斯顿先生却有不同的想法,他急于向费尔法克斯和她家人表示自己的赞同,对于由此而激起的猜疑并不多加考虑。即使有这种猜疑,结果也无法逆料,他评论说:“这种事总会传开的。”爱玛微笑了,感到韦斯顿先生这话讲得很有道理。简而言之,他们俩去了。那位女士显然感到极为难堪,慌作一团,几乎惊得目瞪口呆,举止和表情全都显得特别不自在。

老太太平静地表现出衷心的满意,她女儿在狂喜中甚至不能像往常那样说个不停。一派表示感恩的景象,然而看上去却几乎是一幅惨象。他们俩人受到真正的尊敬,大家沉浸在幸福中,对其他感情全都不关心,考虑的主要对象是简,对大家全都十分关心,却惟独不考虑自己。种种感情都在她们身上发挥出作用。韦斯顿太太以费尔法克斯小姐最近患过的病为由,请她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她起初退缩着不肯去,在大家的鼓励下才让了步。在兜风过程中,韦斯顿太太温和地鼓励,简终于克服了尴尬,开始谈起那个重要的话题。谈话开始时,自然免不了就最初见面时她显出不雅的沉默表示歉意,也表达了她对韦斯顿太太和韦斯顿先生最诚挚的热情。在这段开场白之后,大家就这桩订婚的现状和未来谈了许多。韦斯顿太太感到,这次谈话对于她的同伴一定是极大的安慰,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封闭了那么久,她特别乐于把一切都讲出来。

“对于许多个月来饱受隐密之苦,”韦斯顿太太接着说,“她说得特别起劲。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不是说自从订婚后没有享受过片刻的幸福,不过我要说,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宁静的时光。’爱玛,她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在颤抖,这景象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

“可怜的姑娘!”爱玛说,“这么说,她认为私下订婚是犯了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