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 十 七 章 (1)
韦斯顿太太的朋友们得知她产后平安,都感到欣慰。爱玛不但为她的顺产感到高兴,更感到满意的是她生了个女婴。她原来就希望生下一位韦斯顿小姐。她倒不会承认此时心里已经打算为伊莎贝拉的儿子们作媒,不过她深信,女儿对父母亲更适合。随着韦斯顿先生年龄日增,女儿会让他感到极大的舒适。就算是韦斯顿先生这样的人,十年之后也会变成个老人。坐在壁炉前,身边有个富于想象的活泼孩子嬉戏、呢喃、吵闹,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乐趣啊。再说对韦斯顿太太,谁也不怀疑,一个女儿对她再合适不过了。像她那样一位熟知教学的人,不能温习自己的功课该是多么遗憾。
“你知道的,她在我身上已经做过实习,所以在这方面有优势,”她说,“就像《金利斯夫人的阿德莱德和西奥多》一书中的阿尔芒男爵夫人教奥斯塔利斯伯爵夫人一样,现在,我们要看看她如何运用更加成熟的计划教她自己的小阿德莱德。”
“也就是说,”奈特利先生回答道,“她会比教你的时候更加纵容女儿,却相信根本没有纵容她。这便是惟一的不同点。”
“可怜的孩子!”爱玛嚷道,“话说回来,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会很糟。像成千上万的孩子一样。她在想象力方面会让人讨厌,不过随着年龄增长,会逐渐纠正自己的。我最亲爱的爱玛,我在对付娇惯的孩子方面消去了所有的痛苦。我的幸福完全来自你,如果我对娇纵的孩子严厉,岂不是太不知恩了?”
爱玛笑了,回答道:“不过我对抗其他娇惯坏的人全靠你的力量。我甚至怀疑,不依赖你的努力,我是不是能纠正自己的意识。”
“你真这么想?——是啊,我毫不怀疑。你天生富有领悟能力。泰勒小姐教了你原则。你一定做得很好。我的干预恐怕弊大于利吧。你自然会问,他有什么权利向我说教?我也恐怕你会感到,我的说教方式十分让你讨厌。我不相信我对你有过什么益处。得益者完全是我自己,也就是把你作为我柔情相爱的对象。我想到你就会想到我如何溺爱你,纵容你的种种毛病。照我的想象,正由于你的种种错误,我至少在你十三岁时就爱上你了。”
“我肯定你对我有过益处,”爱玛嚷道,“我常常直接受到你的影响。比当时我愿意承认的更加频繁。我非常肯定你对我有过帮助。如果安娜?韦斯顿受到娇惯,你该像对我那样去对待她,那才是极大的人道主义呢。只是不要在她十三岁的时候爱上她就成。”
“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常常带着那种稚气的表情对我说:‘奈特利先生,我要做这做那,爸爸说我该这么做,’要不就是说,‘泰勒小姐放了我的假。’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是我不赞成的。在这种情形下,我干预就让你感到双重的坏印象,而不仅仅是一种。”
“我当时真是个乖娃娃!难怪我那时说的话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你总是叫我:‘奈特利先生,奈特利先生。’结果我听成了习惯,也不觉得是什么客套话。可那的确是客套。我想要你用别的说法叫我,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叫法。”
“我记得有一次叫过你‘乔治’,那是十年前一时冲动嚷出来的。当时是为了气你。可你没有反对,后来我再也没那么叫过。”
“你现在也不愿叫我‘乔治’?”
“不可能!我除了叫你‘奈特利先生’外,叫不出其他名字。我可学不会埃尔顿太太那种简称法,给你一个奈先生的雅称。不过我保证,”她飞红了脸颊笑道,“到时候我会用你的教名。我不说什么时候,也许你能猜得出在什么地方,在N接受M(N接受M:爱玛为避免叫出两人的名字,用了奈特利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和她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母。——译注。),发誓福祸与共(福祸与共:出自祈祷书,是西方举行结婚仪式时牧师对新婚夫妇的用语。——译注。)的那座建筑里。”
爱玛感到忧伤的是,她不能更加公开地要求他为她作一件重要事情,对她犯的一个严重过失提出忠告——那就是与哈里特执着的亲密关系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实在太微妙了。她不能与他谈起这事。他们之间很少提起哈里特。从他那一方面,这仅仅出于没有多加考虑,可是爱玛则倾向于认为它是个微妙问题,是个值得怀疑的一点,从表面上看,她们友谊的热情已经有所减退。她自己意识到,假如她们由于其他原因分手,肯定会进行更多通信联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通过与伊莎贝拉的通信进行联系。他或许注意到了这种情况。让哈里特感到不快所带给她的痛苦,仅仅次于断绝与他的关系。
伊莎贝拉在信中用很大篇幅叙述她的那位客人,内容之丰富绝不亚于她的预料。哈里特刚到时,她觉得这位小客人精神状况不佳,她认为这是十分自然的,因为她要找牙医看病。那件事完成后,她便发现哈里特与她以前所了解的没什么不同了。当然啦,伊莎贝拉是个观察力很敏锐的人,她不禁注意到,哈里特与孩子们玩不到一块儿。不过,哈里特表示愿意多呆一段时间,爱玛的舒适与希望因此得到维持,原定两星期的小住现在延长到一个月。约翰?奈特利先生和太太要在八月份回来省亲,他们请她住到那时一起回来。
“约翰甚至没提起你的朋友,”奈特利先生说。“这是他的回信,你想看看吗?”
这是对他们结婚意向的回信。爱玛急切地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对他们的婚事有什么看法,根本没有仔细听他说信上没提到她的朋友。
“约翰体谅我的幸福时充满了兄弟情谊,”奈特利先生接着说,“不过他不是个会奉承的人,我知道他对你也满心慈爱,可他绝对不是个玩弄华丽词藻的人。要是换了别人,准会觉得他赞扬你的说法太冷淡了。不过我不怕你看他的信。”
“这信像个有理智的人写的,”爱玛读完信后回答道,“我尊敬这种诚挚态度。很明显,他认为这桩婚姻完全是对我有利。不过,他对我未来能配得上你的爱并非不抱希望,这想法你已经有了。假如他用别的说法表达,我反而不相信他。”
“我的爱玛,这不是他的意思。他只是想说……”
“他和我在评估我们两人的问题上没有多少差异,”她打断他的话,脸上带着严肃的微笑说,“如果我们开诚布公,毫不保留地谈,这差异也许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小。”
“爱玛,我亲爱的爱玛……”
“啊!”她更加欢乐地嚷道,“要是你以为你兄弟对我不公平,那就等我父亲知道实情后,听他怎么说。相信我的话吧,他对你会更加不公平。他会认为你这方面,什么幸福啦,优点啦,全都值得怀疑,而我这方面全都是优点。我真不希望马上就堕入他那‘可怜的爱玛’的老套子。他表达压抑的感情除此之外没别的说法。”
“噢!”他喊道,“我倒真希望你父亲比约翰更容易被说服,我们门当户对,因而有种种权利获得幸福的结合。约翰的信上有一部分让我感到滑稽,你留意到了吗?他说,我的消息并不让他感到太吃惊,还说,这种消息与他的预料颇为一致。”
“如果我对你兄弟的理解不错的话,他根本没想到你的婚事,也根本没想到你要与我结婚。他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