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溶心擎玉画黛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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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她这副故作坚强的样子,倒让太子妃看得打心眼儿里生出了几分真正的怜惜来,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声音压低到只够她二人听得见,“妹妹只管放心,今儿个姐姐一定会护得你周全的!”

——她之所以这会子出现在这里,只因当日水溶临去时,曾特意到太子府嘱咐过他夫妇二人,在他不在期间,一定要护得黛玉的周全,但又不能影响到黛玉的生活,他二人自是不敢有违,因忙一叠声儿的应下了。待水溶离去后,二人便打发了几个心腹家人,日夜注视着林府周围的一切动静,一旦有什么异样儿,立时回府通报去。今儿个她便是闻得家人回来报,说林府这会子已乱成了一锅粥,只因荣国府与大皇子府同时登门提亲。

当下她便止不住惊慌起来,水溶对黛玉到底有多重视,她是早已领教过了的,果真的让荣府或大皇子府当中的任意一家得逞了,待水溶回来后会有什么后果,她简直想都不敢想!遂忙命人备了车轿,又盛装打扮了,方打着‘过林府探望结义妹子’的旗号儿,一径来了这里。

因清了清嗓子,道:“我天宸自开国以来,向来以孝悌治天下,便是父皇亲临,亦不能逼林妹妹去作那不忠不孝之事。今儿个本宫就替妹妹做主了,若大皇兄府上与荣国府是真心欲求娶林妹妹,就请两年后待妹妹服满了,年纪也大些儿了,再登门求娶不迟。本宫还有几句私房话儿要与妹妹说,就不多留各位了,跪安罢!”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将来极有可能会母仪天下的太子妃的命令?当下不止荣府众人,便是袁朗,亦不好再有任何异议,说不得依言跪了安,便要依次退出去。

不想众人尚未退至门边儿,忽然又听得外面儿有人高唱:“大皇子驾到——”

上一刻才站起身来的众人,闻言后忙又窸窸窣窣就地跪下了。

下一刻,便见蟒袍金冠的水澈,大踏步行了进来,身后则跟着气喘吁吁、手握马鞭的小厮。

水澈并不唤众人起来,而是先抱拳向太子妃不甚有诚意的欠了欠身,算是见了礼,方笑道:“原来太子妃也在呢。”

太子妃起身还了半礼,笑道:“今儿个是什么风将大皇兄这个大忙人吹到了这里来?本宫妹子这所寒舍,可真真是蓬荜生辉了!”

水澈笑道:“想来太子妃当亦知道本王今儿个遣人来向林姑娘提亲之事了?本王先想的是,本王公务繁忙,今儿个又要进宫面圣,着实抽不出时间亲自登门提亲,因特意打发了府上长史登门代本王求亲,只是事后一想,林姑娘这般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女子,本王若不亲自走一遭儿,岂非是对她最大的亵渎了?因特特向父皇告了假,快马加鞭赶了来,不想太子妃亦在这里,倒整好儿可以替本王与林姑娘作个主亲呢,明儿必定备一份厚礼,亲自送到府上以答谢太子妃。”

他虽知道袁朗办事素来极妥当,到底放心不下,因命人时不时飞马来报事情的进展情形。待听得人说连太子妃亦亲临了林府时,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倘他能当着太子妃的面儿,定了黛玉作侧妃,而黛玉与水溶又果真如袁朗说的那般交厚的话儿,水溶回来后,必定迁怒于太子妃,继而再与太子交恶,到时候他要再对付起太子来,岂非轻而易举了?因忙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也差点儿没让后面儿跟着的小厮跑断了气儿。

太子妃吃不准水澈这番话儿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最关键的是,倘水澈真是才自宫里辞了水百川出来,那他有没有趁告假之际,将此事儿回与水百川知晓,故这会子才会这般自信的邀自己作其主亲?果真那样儿的话,此事就可真真是棘手了!遂忙笑道:“可能大皇兄还不知道本宫与林妹妹系结义姐妹之事罢?本宫既已作了林妹妹的姐姐,关心她的一应大小事儿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因此这会子冒昧的问一句,父皇可知道林妹妹如今正在服中不知道?以父皇的性子,倘明儿得知了林妹妹尚在服中,不独林妹妹要被父皇惩责,只怕连大皇兄亦要被牵连呢。”

水澈自然听得出她这番话儿里的机锋,因挑眉一笑,道:“太子妃只管放心,本王自然已回过父皇了,因此今儿个本王只向林姑娘下定即可,待明儿林姑娘服满后,再议婚事儿不迟。”

一席话儿不止说得太子妃色变,贾府众人色变,黛玉一张绝丽小脸更是攸地没有了丝毫儿的血色,所谓“先入为主”,果真的水澈今儿个向水百川提及了他与她的事儿,便是水溶立时赶回来进宫请求水百川赐婚,水百川只怕亦会将她指与水澈,何况水溶如今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何况他一向就不受水百川待见呢?

水澈显然很满意于众人尤其是太子妃的反应,他仿佛已经看见水溶回京后与太子反目成仇的美好画面儿了,不由第一次在心里正视起宝钗这个他如今养着的“外室”来,若不是她一开始便想出这个让他向黛玉提亲的法子,今儿个他亦不会得到这个离间水溶与太子的好机会!

正暗自得意之际,却听太子妃又道:“既然大皇兄已将此事禀明父皇,本宫亦不好再多说。只是,本宫身为姐姐,到底不忍心委屈了自己唯一的妹妹,横竖父皇已知晓此事,大皇兄又说自己看重林妹妹,明儿待她过门后便是第一侧妃,何不索性做得更漂亮一点儿,去求父皇选个黄道吉日,下道赐婚的圣旨呢?本宫昨儿个闲得无聊翻祟文本子时,无意瞧见下个月的二十八倒是个好日子,大皇兄就卖本宫一个面子,求父皇选在那日下赐婚圣旨,可好是不好?”

惟今之计,只能是托一天算一天了,自今日至下个月二十八日,还有一月有余的光景儿,水溶当能在那之前赶回来,到时只要他回了京,后面儿无论发生什么,太子与她便都不用再担什么大责任了!

对太子妃的所思所想,水澈心里明镜儿一般,然到底不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因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假意自责道:“瞧我糊涂得,方才在回父皇时,竟未想到顺道儿求父皇下一道赐婚圣旨,真真是高兴得昏了头了!幸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烦请太子妃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子,容我立时进宫去求父皇下旨。”说着扭身儿便要出去。

未料到自己竟会弄巧成拙,太子妃在后面儿气得直跺脚,然终究无计可施,因只能满心后悔懊丧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眼见着便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大皇子请留步,请带我与您一块儿进宫面圣去!”

眼见水澈便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却听得一个声音忽然喊道,当下不止回过头来的水澈满脸讶异,就是在场众人,亦大吃了一惊,只因说话儿之人不是别个,却是黛玉。

对黛玉突如其来的要求,不止水澈,不止太子妃,不止贾府众人,甚至王嬷嬷青冉云娟等人亦怔住了。半晌,还是王嬷嬷先回过了神儿来,因上前拉了黛玉至一旁,便压低声音急急道:“姑娘这是在作什么,岂非是送羊入虎口了?明儿六爷回来又该怎么样儿呢?”青冉与云娟亦随之回过了神儿来,都是满脸的不解与焦急。

却见黛玉只是苦苦一笑,道:“倘真让他这会子便进宫去求来了赐婚圣旨,事情才真真是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倒不如随了他一块儿进宫去,作最后一博呢!”

王嬷嬷几个听说,越发狐疑焦急,因还欲再问,怎奈黛玉却不欲再说,而是几步上前向水澈福了一福,道:“可否请大皇子稍等片刻,容我回房换件儿衣衫去?”

水澈虽不明白黛玉葫芦儿里卖的什么药,因心下想着此番黛玉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出他的口中了,倒并不为难她,点头笑道:“姑娘请便。”

黛玉听说,欠身道了谢,便扭身儿往自己的小院儿行去,后面儿王嬷嬷青冉几个,还是待她行出老远了,方反应过来,因忙拔腿儿撵了上去。

急匆匆回至内室,就见黛玉正翻着平日里她放首饰头面的沉香木匣,王嬷嬷见状,忙上前问,“姑娘找什么,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一块儿帮你寻岂不更好?”

“嬷嬷记不记得当年我娘亲赠予我的那块儿汉白玉牌?”黛玉头亦不抬,一面仍忙乱的找着,一面问道。

王嬷嬷闻言,凝神想了片刻,方问:“姑娘说的可是那块儿系着石青色络子的玉牌?”

黛玉忙立起身子点头道,“就是那一块儿,嬷嬷可记得放在那里了?”

王嬷嬷并不答话儿,只是绕至一旁十锦格中层拿出一个盒子,再将其打开,旋即自里面儿拿了一块儿玉牌出来,问道:“姑娘说的可是这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