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户的运气非常好:当他率队开始进攻时,犹大王和以色列王正好在一起。他们两人是近亲,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关系。
以色列王约兰首先感到大事不妙,他获悉耶户已杀奔而来,急忙试图乘铁甲车逃跑,但为时已晚,被利箭穿胸而死。约兰的尸体留在路边,耶户的后续部队发现了,便把他丢在原来拿伯的园地上,听任野狗去抢食。
犹大王约沙法看到约兰的下场,便想竭尽全力地跑回自己的国土,但在玛拿西部落之地的以伯莲附近被叛军追上,身受重伤。他又勉强跑到米吉多,结果就死在那里。
将两位国王都杀死之后,耶户回过头来收拾耶洗别。老王后知道难逃死路,便不失身份地迎接命运;她郑重其事地穿上王后的服饰,等候刽子手的到来。耶户到达王宫,命令耶洗别的侍从把王后从窗口扔出去,几名侍从照办了。
就这样,耶洗别被丢在大街上,耶户驾战车从她的尸体上碾过,然后扬长而去。那天晚上,亚哈的几名侍从不忘旧恩,乘夜色奔出宫门,想为已故的统治者按王后之礼埋葬;但他们已经找不到耶洗别的尸体,耶斯列城的狗早已把尸体抢食得一干二净了。
亚哈的后裔也在劫难逃。他们大部分逃到撒玛利亚,然而看到全国都拥护耶户,知道回天无力,便按耶户的条件投降了。耶户却对他们毫不留情,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在城门外堆成两大堆,以儆戒任何试图反抗革命首领的人。不久后,犹大王室的四十二名王子得到了同样下场。
革命者与先前的统治者一样血腥残暴。
最后要处理的就是太阳教的祭司。耶户传出话去,说他对他们没有意见,对他们的宗教还很有好感,要他们到神庙去和他会面,共同讨论治国大计。祭司们信以为真地都来了,等到他们全部进入神庙,大门被关上了,到晚上这些太阳神的信徒无一例外地全被杀死,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暗利家族被消灭了。
太阳神的祭司也都完蛋了。
耶户一举结束了外国统治的危险。
耶户以胜利者的身份登上以色列王国的王位,以利沙高兴了,耶和华终于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但是人们很快就看到,建立在血腥之上的胜利,对国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耶户勇多谋少,他是一伙宗教领袖的傀儡,他们拥护他,目的是要假他之手去实施他们的狭隘概念中所谓的完美国家。
这样国家开始从异族统治的极端走向了狭隘民族主义的另一个极端。
他们对一切外来的东西(包括人和神)心怀恐惧,不能容许国内有任何非纯正犹太血统的人。他们在以色列和犹大两国周围设置障碍,一切属于他们想象中的非犹太事物,一律不许入境。他们反对国家之间的联盟,并宣称,凡是同不承认耶和华的国家所签订的条约,在耶和华眼里都是非正义乃至邪恶的。
可是,以色列和犹大国力都不强大,没有东方和西方几个好朋友的帮助,是难以生存下去的。因此,先知们坚持以宗教作为划分敌友的标尺,却实在是一项灾难性的决策,而这项决策又正好赶在所有的职业军人(王室子弟)被消灭,八成的高级军官被清洗的关键时刻出台,恶果便由此种下了。
在这些忠实信徒的眼里,耶户的大革命在以色列和犹大清除了一切外族人的影响,因此这两个国家将成为真正的“圣地”。然而,这种雄心注定是要失败的。屠杀与暴力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
哪怕是先知阿摩司和何细亚这样的虔信之人,事后不久也认清了这个道理,并且对无辜者的流血表示遗憾。但是,他们讲这些话的时候,以色列已经被东方诸国征服,一切已经为时太晚。
在亚兰,也有一场革命。一位名叫哈薛的叙利亚军官暗杀了国王便哈达二世,登上王位。
哈薛随即扩充了大马士革的军队,但当亚述王撒曼以色二世大举进攻亚兰时,哈薛的军队被击溃,大马士革陷落,篡位者哈薛的荣耀成了过眼云烟。哈薛惨败的消息传来,西顿、推罗和以色列的统治者赶忙寻找新主子,他们对亚述征服者所规定的各项条款全盘接受下来。
为了弥补损失,哈薛在撒曼以色撤军回尼尼微不久,就率残部入侵以色列北部,占领了几个犹太地区。他在这些地区内消灭了原来的整个部落,他们掠夺妇女,杀死男人,把孩子扔下悬崖,然后从亚兰移民到这些地区来。
手足无措的耶户,只好向主子撒曼以色求救。但是亚述的救兵还未来到,亚兰人听到耶户向亚述求救的消息,便第二次入侵以色列,歼灭了颇为可观的犹太军队,并会同以东人、摩押人和腓力斯丁人,大肆掠夺以色列和犹大两国。而幸免者都成了奴隶。只有撒玛利亚这一座城市还在犹太人手里。在此危急关头,以利沙前来解救,国王和先知一齐坚守城池,等候亚述人的援军。
单纯从爱国观点上说,他们确实是救了国家。亚述打败了亚兰国王,攻下了大马士革,解除了以色列身上的压力。可是接着他们就向以色列开了服务账单。他们不但要以色列支付巨款,而且还进一步要以色列年年进贡以换取同亚述继续保持亲善关系。
为此,以色列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去摆脱这自己找来的奴役,虽然有时候也取得了一些成就。
耶户的儿子约哈施,在争取独立的战争中颇有作为。他曾攻下大马士革,他的军队向东推进到尼尼微(亚述首都)城下。约哈施的儿子约阿施也颇有战功。他听以利沙的话,忠诚地支持这位伟大先知直到以利沙去世。约阿施仍然恪守他的宗教职责;但是他对耶和华的尊敬,并没有使他在机会来到时去掠夺耶路撒冷圣殿的宝物产生任何妨碍。
到约阿施的儿子耶罗波安二世时代,以色列才感觉到独立的荣耀。在这位伟大国王的同代人看来,昔日所罗门时代的好日子回来了,他们甚至洋洋自得地认为以色列王国昔日的东方诸强之一的地位又恢复了。
而其结果是注定要让人们大失所望的。天空出现亮光并不表明新的一天到来,那不过是夕阳西沉之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不可否认,公元前8世纪的前半个世纪是突然出现了意外的繁荣。一夜之间,乡村变成了城市,牧羊人弃牧经商,昔日的通商大道重新开放,又出现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大商队。
对财富的追求,带来了以投机取巧为基础的经济制度的种种弊端。
而此时,偏僻乡村中硕果仅存的族长制的简朴单纯的生活方式,完全消亡了。
然而所罗门时代最糟糕的东西卷土重来了:人们忽视甚至全然忘记了耶和华。
这一世纪的伟大先知以赛亚、阿摩司和何细阿,不厌其烦地告诫人们不要崇信邪说,光有财富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先知以利亚和以利沙是在雷电交加中谴责人世间的邪恶,而阿摩司、何细阿和以赛亚则不同,他们不仅动口,也动笔。
这时犹太人已经从巴比伦邻居那里学来了如何用笔书写,并开始抄录先知的讲话,搜集历史上的种种传说,以便把先知的智慧传授给后代子孙。
以赛亚、阿摩司和何细阿不断向人们发出警告,疯狂地积累财富不是人生的惟一目的。他们一再地劝导年轻一代说,欢乐本身虽非邪恶,但欢乐不能产生玄妙的精神满足,而倘若没有精神上的满足,人生就是空虚而缺乏真趣的。
当他们发觉自己所讲的根本不起一点作用,而且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国家必将丧失独立,他们就一改警告的口气,转为吐露对耶和华的愧疚之辞。(这一类的话从以利亚时代以来就越来越少了。)
他们改而不谈政治而专门研究真理。他们劝告富者多施舍、贫者多忍受。他们传播克己和乐于助人的新教义。他们从以上思想出发,最后形成了全新的观念:仁慈的上帝爱信徒如子,耶和华要他的孩子们相待以爱。
这些教义无疑对犹太人是有益的,可是很少人肯听他们的话。
犹太人正在为新兴的繁荣而喜不自禁,为他们的国王耶罗波安征服新领地而欢呼,为贸易和商业扩大而兴奋莫名。他们哪有时间去听几个古怪老头在市场的一角,不顾全国正处于财富激增的大好形势,却妄谈所谓灾难即将到来!
等到他们察觉那些警句里或许有些在理时,为时已晚。
在远方的尼尼微城,一个极其聪明而狡猾的幸运儿,窃取了亚述王国,自称提革拉·比列色(五百年前一位亚述英雄之名)。他梦想建立一个从地中海到底格里斯河的庞大帝国。比他预期的要快,犹太人给了他实现此野心的大好机会。
犹大王亚哈斯不知为何同亚兰发生了争执,战争一触即发。他向提革拉·比列色求助。先知以赛亚闻讯前往警告亚哈斯勿同异教徒联盟,他说,犹大国王应该相信耶和华而不应相信别人。亚哈斯说他根本不信这一套,他甚至拒绝向上帝祈求赐福。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相信远征亚兰绝不会失败。
以赛亚对亚哈斯的观点大失所望,他预言犹大和以色列很快就会倒台,不等到当时出生的婴儿长大成人,两国都将丧失独立。
亚哈斯当然不信。他把国库里的大量金银拿出来作为礼物送到尼尼微去给提革拉·比列色。他北上朝拜威严的同盟者时,还把从所罗门时代以来一直竖立在“至圣所”之前的铜祭坛带去献给亚述王。提革拉·比列色高兴不已。
是否这些礼物使提革拉改变了想法并开始对犹太人友好起来,我们不得而知;因为亚述国王的逝世使全部计划未能付诸实施。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提革拉至少对犹大会网开一面的。
提革拉死后继位的撒曼以色继续执行前任国王的外交政策,对犹大王国非常宽容,但对以色列王国则毫不心慈手软。
以色列的末代暴君何细亚,获悉亚述即将入侵,便急忙和埃及结盟,但是没等从尼罗河岸出发的远征军到达,撒曼以色已经越过边界,击败以色列军,俘获了何细亚,送到尼尼微关押,然后向撒玛利亚城猛攻。
此后的三年里,撒玛利亚人以背水而战之勇气坚守最后的堡垒。
撒曼以色在一次出击中受伤而死于城下,继任的沙贡攻城更猛,撒玛利亚终于被攻下,以色列人的最后抵抗力量被瓦解,以色列王国覆灭了,漫长而可怕的苦难时期由此开始。
约十万人(两万七千二百八十户)被流放。亚述的五个省移民到饱经战火蹂躏的以色列,他们同十个犹太部落的残余人口杂居一起,以后形成一个新的种族叫做撒玛利坦人。他们起先受亚述王统治,以后相继沦为巴比伦、马其顿和罗马臣民,再也未能组成一个独立国家。
犹大国比它的姊妹国多生存了一百五十多年,以奴颜婢膝地向所有邻国乞怜而维持表面的独立。当西拿基立登上亚述王位,并开始远征埃及(以后失败了)时,犹大王希西家为免遭池鱼之祸,向路过的亚述王贡献了大量金银。为凑齐款数,他们把圣殿墙上的金子刮了个一干二净。
可是,耶路撒冷人并不因此感到他们的国家有多丢脸,当外国官兵在本城大街上傲慢地走过的时候,他们照样吃喝玩乐。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突然有一天,他们的漠不关心变为极端恐惧,因为据可靠消息,西拿基立后悔先前的宽容,已决定摧毁这座犹太人的首都,以免留下后患。
犹太人获悉此讯,恐慌不已;国王不知动静,人们只得向先知求教。先知耶利米激动地鼓舞人民说,只要下决心誓死保卫耶路撒冷,耶和华一定会给予他的子民以支持。
眼看他的预言就要实现了:亚述军队在尼罗河三角洲陷入沼泽地带,大部分士兵因染上瘟疫而死去,剩下的人既为此种无名瘟疫所震慑,又遇上老鼠专吃弓弦的怪事,拒绝再打下去,遂收兵回了亚述。
耶利米喜出望外,但他高兴得太早了。敌人所给的可怕的报复正在后头等着呢。
公元前6世纪中叶的前期,西底家即位为犹大王,他完全受几个外国人的操纵,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对国家的独立毫不关心。
这时的亚述已步所有帝国之后尘,为迦勒底人(闪族的另一部落)所征服,迦勒底人,以古城巴比伦为首都,组成了一个新的国家。
而对于西底家而言,谁当主子都无所谓;只要让他过太平日子,不管是亚述人、埃及人或是迦勒底人,他都一样乐颠颠地向他们进贡。
但是在本来是最应该谨慎从事的时候,西底家却草率从事。
迦勒底的统治者尼布甲尼撒同埃及不和。西底家听信了周围一些人的话,以为可以趁此机会采取重大行动——通过起义谋求独立——使犹大国及其国王扬名立威。
惯于预言灾祸的先知耶利米,赶来大声疾呼不要干这种蠢事,他面见国王,警告他说,起义之举必将以大难而告终。但是西底家正在势头上,不愿听任何不同意见。耶利米又提醒国王说,他以往为四朝犹大君王服务过,没有一个不听他话的。由此把西底家惹火,干脆叫人把他赶走了。
于是,西底家公开宣布独立并停止向迦勒底交纳年贡。尼布甲尼撒立即发兵讨伐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并未做好长期受围的准备,饮水和粮食都缺乏。瘟疫开始在贫民之中流行,只有耶利米要坚持到底,不愿听“投降”二字。但是因病而削弱斗志的人民转而反对耶利米,指控这位忠实的领导者为迦勒底人所收买。他企图申辩,人们就把他丢入地牢。一位好心肠的黑人卫兵把可怜的老头从黑牢中救出来,藏在卫兵室里,一直到围城结束为止。
这次正义的独立行动因上下不和而失败,犹太民族的一次觉醒成为一场夭折的闹剧。
在耶路撒冷正式投降之前,犹大的最后一位国王背弃人民,带领几名随从,半夜溜出宫门,穿过迦勒底哨兵线,向约旦河方向逃跑。
第二天早上,尼布甲尼撒闻讯立即派遣快骑追截,在耶利哥附近抓住了西底家。他被带回迦勒底王的营帐处以酷刑。迦勒底王首先当着西底家的面把他所有的儿子杀死,然后剜去他的双目,送往巴比伦。这位失败的国王被迫在迦勒底王的凯旋仪式中步行示众,不久即在巴比伦狱中一命呜呼。
迦勒底人赦免了耶利米,对老人十分敬重。他们敬重他的无私和智慧,答应他可以呆在家里,任何人不得伤害他。
因为饱受战争之苦,大多数犹太人深恐遭受以色列人的命运被当作俘虏送到美索不达米亚去,他们准备逃往埃及。
他们的祖先曾经费尽全力把人们带出埃及,建立自己的家园,摆脱奴役;如今他们又不得不再次走出家园,重回埃及。
耶利米劝他们留在原地不动。但耶路撒冷人处于恐慌之中,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他们带着随身行李集体向东迁移。耶利米怀着忠诚之心,跟随着人民。他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跋涉之苦,死在一个埃及村子里,人们把他葬在大路旁。
基督诞生前五百八十六年,耶路撒冷沦为一片废墟。一位迦勒底总督住在约书亚和大卫的土地上。
熏黑了的圣殿残壁在迦南的碧空之下悲哀地屹立着。
继以色列国灭亡后,最后一个独立的犹太国家灭亡了。犹大,由于不尊重耶和华的意志,付出了亡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