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话字字如利刀,插在四阿哥身上,也刺在黛玉的心上,她拼命的摇头,紧紧的抱着小弘历,扑通一声跪下泣泪道:“请万岁爷明查,四哥绝不是那种人。”
康熙这才看到太后来了,勉强请了个安,依旧冷着脸怒视着四阿哥。
四阿哥依旧腰背挺直,眼眸深遂,幽暗难辩,用力的磕头,回道:“此事绝非儿臣所为!”
康熙盯向贾政和贾赦,两人都‘砰砰’磕头道:“臣有罪!臣知罪!可此事实在与四王爷不相干,是臣等私自行动。”一面说着,一面闪闪避避地打量四阿哥神色。
康熙猛然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私下往来多时,不是在一起商议此事,谋太子位是为了什么?”
四阿哥眼如刀锋,冷冷的扫过贾政和贾赦,两人顿时觉得背上如冰刀刮过一般,寒到彻骨,忙低下头躲开四阿哥的目光。
弘历似乎受不了这严肃的气氛,哇一声大哭起来:“阿玛,我要阿玛……”孩子的哭声牵心动肠,四阿哥怜爱的看着弘历,最终只能默然不语。
黛玉清冷的美眸似蕴着一汪冰雪,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直直的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面色肃然,目光如水,缓缓的低下头,淡淡凝视着身前的地面。似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黛玉刹那一切都已明白。这是他为四阿哥布的局,好个一箭双雕,打击了太子,又可以铲除四阿哥。
借助四阿哥扳倒太子,太子大势已去,立即向四阿哥下手。而贾政,贾赦定是负责四处散布谣言,为八阿哥扳倒太子的行动制造声势,此时四阿哥有口难辩,因为贾家人的确来过府里几次。
现在两人番惺惺作态一力维护四阿哥的样子更是让康熙连怀疑之心都无,他们越是不承认此事是四阿哥指使,康熙就越发相信,越发愤怒。
受太子结党营私案的影响,再加上对阿哥谋求皇位的忌惮和深恶痛绝,康熙怎能不怒?此番虽没有谋逆举动,但康熙也绝对不会轻饶四阿哥的。
黛玉心中的八贤王形象此时轰然倒塌,想起初遇时他伸手摇助,酒楼上的怒惩恶霸,对自己的相救和援助,一幕幕温馨的画面犹如昨天。而如今,这个深谋远虑,心计深沉的八贤王却已经面目狰狞,和原来有天差之别。
再看到自己的舅舅贾政和贾赦,心中更怒,那一日,他们根本不是来求救,而是来制造证据的。亏她还为此难受了许久,原来人家已经决定把你拉下水,致于死地了!
怪不得会说,话不能说得太绝,谁都有用着谁的时候,这么快,自己的亲人,手足一个个都成了将自己致于死地的凶手!
所谓的亲情终于在黛玉心中彻底破灭,她缓缓的流下两行清泪,似在为自己过去的宽容忏悔,她本该听了四哥的话,不要相信这些在权利的引诱下变质的亲情才是!
四哥,是我对不起你!
黛玉一步一步的跪行到康熙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皇上,贾大人私来是来过王府,但他是玉儿的舅舅,是来探亲的,难道探亲也有错吗?皇上不是一向最珍惜亲情了吗?若皇上因此而信了一些别有用心人的话,挑拔了父子关系,臣妾以为这才最大的损失!”
太后也帮腔道:“是啊,皇儿,我看老四不是这种人,他平常都安份守已,还常常和我谈论佛经道义,清心淡欲,怎么会做那种事?”
康熙看看哭泣的弘历和面色苍白的黛玉,心中微微一痛,但没有什么能比威胁到他的皇位更重要,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最终他缓缓地说:“正是因为他掩饰得比别人好,假仁假义做得到位,朕才一时没有发现,这种人才最可怕。朕绝不会轻饶于他。”
黛玉很清楚谋位一罪意味着什么,事情既然因她而起,不若由她而结束。
她放下弘历,砰砰地磕头道:“皇上,这一切事都是玉儿的错,是玉儿和舅舅说太子的坏话,因为,因为太子曾要用强制的手段娶玉儿,所以玉儿怀恨在心,是我心胸狭窄,是我小鸡肚肠,这一切绝对不管四爷的事。求皇上要罚就罚黛玉一个人吧。”
“玉儿!”四阿哥又急又痛的喊道。
十三,八阿哥等都把目光投向她,黛玉仍不管不顾的磕着头,康熙怒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给朕退下去。”这已经是康熙的极限了,他不想伤害黛玉,不想让弘历这么小就没有娘亲。
弘历抱着康熙的腿哭泣道:“王爷爷万顺万顺万万顺,不要罚我额娘,阿玛。”
康熙任他摇着龙袍的下摆,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静到了极点,唯有弘历的哭泣声抽噎的响着。
十三阿哥忽地站起,上前几步跪倒在康熙跟前,四阿哥叫道:“十三弟!”
十三阿哥恍若未闻对康熙磕头道:“事已至此,皇阿玛迟早会查出真相,儿臣就自己招了吧!此事乃儿臣暗自授意贾政贾赦兄弟,假借四哥的名义四处散布谣言。”
康熙震怒道:“好了,你们把朕当傻子玩吗?一个个的都跑来顶罪,真正有罪的人却没事人一样。”
十三阴沉沉地盯着贾政和贾赦道:“儿臣自有儿臣的私心,儿臣之言是否属实,皇阿玛只管问贾政兄弟。事已至此,无谓再多隐瞒,既然已经全部摊开,就谁都别想逃。”说着眼光从八阿哥脸上冷冷扫过。
十四阿哥突然猛地站起,上前几步磕头道:“据儿臣看,此事应非四哥所为。四哥心性寡淡,常在府中参禅念经,平日又最是孝顺体谅皇阿玛心意。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皇阿玛心思的事情。”说完含义莫名的看了一眼四阿哥,却是避开了八阿哥的目光。
面对十三的威胁,贾政和贾赦瞧瞧看了一眼八阿哥,知道事情会越闹越大,只得道:“正是十三爷的所为,属下不过暗自猜测是四爷的授意,如今看来竟是错了。”
康熙静默了半晌,对着三阿哥吩咐道:“来人把皇十三子胤祥幽禁于养蜂夹道,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访!贾政,贾赦交由刑部详查议罪!”
弘历扑上去抱着十三的腿哭道:“弘历不要十三叔叔走……”
十三摸了摸弘历的头,强笑道:“弘历乖,叔叔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还带你去买冰糖葫芦好不好?”
谁都知道他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纷纷掉泪不止,弘历乖乖的点点头,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
四阿哥的手微微颤抖,面上仍是沉静若水,朝着十三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皇阿玛圣明!”
这几个人犹如刀子割着黛玉的心,犹记得那晚四阿哥说皇阿玛若真信了这些话,才是老糊涂了,如今间一语成畿!
皇上啊,你一生圣明,为何现在却对自己的儿子痛下狠手,不明事非呢?难道你忘记了他们也是你从小抱在怀里疼爱的孩子啊?
十三给四阿哥和黛玉一个安慰的笑容,慢慢的转身,挺直身子,向外走去。
眼泪迅速的滑落,十三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中: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跟着四哥,无论四哥做什么,我都是要跟着四哥的。他说得话,我更是要听。
康熙似乎累了,命人送太后回慈宁宫后,半晌方道:“都跪安吧!”
四阿哥一家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八阿哥凝神瞧了一眼,终是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且说宝玉因迎春出嫁,湘云订亲,大观园被封,整日里闷闷不乐,无精打彩。他老子因忙于和八阿哥商议夺谪之事,也没空理他,因此越发放诞起来,每日里吃酒赏玩,联句提对,和丫环们调笑几句,混混过日子。
自袭人走后,麝月便顶了她的缺,晴雯的缺则由四儿顶了,这两个素来也是王夫人看重的人,行事都是极妥当的。
可怜袭人日日在浆洗房里盼着宝玉来接她,哪知宝玉是个有口无心的人,在眼前时,见着了自然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但离了她也不是不可。再则麝月温柔可亲更胜袭人,又不是那拈酸吃醋,爱拘着宝玉的人,因此宝玉也渐渐忘记了袭人,竟让她苦等起来。
这一日,眼见着天气阴暗,估摸着是要下雪了,因此麝月便把大毛衣服拿出来,又围上熏笼,将屋里烘暧和了,在结络子玩。
宝玉看她散着乌油油的发,露着长挑细溜的脖子,心中一动道:“左右无事,我替你篦头罢。”
麝月了便道:“使不得,若被太太看了,我又要落得个晴雯的下场……”
宝玉看着身上披的厚呢大衣,正是晴雯的手笔,叹道:“她是个有福气的,落在这样的家里不过生生糟蹋了,倒是进了宫反是落个好去出,可恨我无权无势,若不然,哪能留不住你们……”说着便郁郁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