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海特暂时放下公务,搭乘火车回去,沿途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验尸官临走前,又望了望美丽的罗伯塔,心里确实很难过。
这件案子一方面很让人惋惜,另一方面他不知该不该去卑尔兹,告诉奥尔登太太她女儿的死讯,同时再打听一下那个男子的下落?还是应该先到布里奇堡去,把情况告诉梅森?然后由这位先生去报告这冷人心痛欲绝的消息?这个问题牵涉到政治局势,必须慎重考虑。他固然可以借此获得一点声誉,但还要全面考虑。
他满怀心事地闯入梅森的事务所,梅森从验尸官的这种神情,就明白有大事发生。
梅森是一个矮小、结实的人,他出身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十四岁时因滑冰摔跤,而破了相。
然而在十七岁那年,他引起布里奇堡《共和报》发行人兼编辑的注意,后来逐步发迹。
关于这个案件,桑德斯小姐已把所知讲给他听了。他正像验尸官那样,马上注意到如下的事实:这件案子可能会引起很大的反响,也许他正需要这个,以巩固他正在动摇的政治地位,或许还可以解决他的前途问题。无论如何,他也是非常在意的。因此,现在一看见海特,他就明显地表示出对这个案件热切的兴趣。
“啊,海特上校!”
“啊,奥维尔,我刚从大卑顿回来,依我看来,我似乎已经替您找到了一个案子,得多花您一点时间。”
海特睁圆大眼睛,这次他那篇模棱两可的开场白涵义要深多了。
“您是说那边溺死人的事吧?”区检察官回答说。
“是啊,先生,正是这件事。”验尸官回答道。
“您当然有您的理由,认定那里的事儿有鬼,不是么?”
“啊,真正的情形是这样的,奥维尔,我以为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谋杀案,”海特倦怠的双眼闪着阴沉的光,“当然,最好稳当些,这是我只和您一个人讲的。因为,即使是到目前,我仍不能绝对肯定那个年轻人的尸体并不在湖底。不过,我认为很可疑,奥维尔。昨天及今儿,至少有十五人乘坐游艇在那个湖的南面一带打捞。我招呼了几个人到处测量水的深度,水深没有超过二十五英尺的。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打捞到他。昨天,他们不过打捞了几个小时,就在下午一点钟左右把她打捞上来。她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啊,奥维尔,很年轻,我看不会超过十八或二十岁。但是,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有很可疑的地方,让我不得不想到他并没有溺死在湖里。说实话,依我看来,我以前遇到过的案件,从来没有比这更恶毒的。”
他一边说,一边在他那件磨得很旧、鼓鼓囊囊的衣服上的右口袋里乱摸,终于掏出罗伯塔那封信函,递给他的朋友。在区检察官看信的当儿,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嗯,这似乎很可疑,不是么?”他看完后说,“您说人家还没有找到他。嗯,您有没有跟这个女人联系,看她对这件事有何想法意见?”
“很多,很多”,验尸官回答说,口气显得既很明智,又很严肃。“那姑娘右眼下面和左边太阳穴上,有几处可疑的伤痕或是印痕,奥维尔,嘴唇和鼻子上也有,似乎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被一块石子、一根手杖,或是他们新发现漂在那里的桨或什么打过似的。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奥维尔,至少模样、身材都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不过并不太规矩,我马上会讲给你听的。”说到这里,验尸官停了一下,掏出一块手绢,很清脆地清了清鼻子,接着从容地摸了摸胡子。“我还没有时间请法医到那里去,而且,要是来得及的话,我打算星期一在这里亲自验尸。我已经与卢兹殡仪馆的人打过招呼今天就到那里去,把尸体运到这里来。不过,到目前为止,在全部已发现的证据中,奥维尔,最为可疑的是两个男子和一个孩子作的证。他们住在三里湾,星期四那天晚上,他们步行去大卑顿,想去打猎、捕鱼。我已经招呼厄尔记下他们的姓名,发了传票,将在下星期一传讯他们。”
接下来,验尸官把他们作证时说偶然遇到克莱德的话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啊,啊!”区检察官叫了起来。他很注意了。
“还有一件事,奥维尔,”验尸官接着说,“我招呼过厄尔跟三里湾那些人通了电话,那里的旅馆老板啊,邮政局长啊,那边镇上的警官啊。不过惟一见过那年轻人的,似乎就只有往返于三里湾与夏隆之间的那艘小汽船的船长。也许你也认识这个人呢,是穆尼船长。我已经给厄尔留过话,也要发传票传讯他。根据他证实,星期五早上八点半左右光景,再不然就是一个相貌跟他很相仿的人,手里拎着皮箱,戴着一顶便帽,上船来,买了到夏隆的船票,后来在夏隆上了岸。那三个人遇见他时,他戴的是一顶草帽。根据船长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小伙子,很活泼,衣着讲究,很像一个社交场上的年轻人,而且非常自大。”
“是啊,是啊,”梅森附和说。
“我也招呼过厄尔跟夏隆的人通了电话,随他能找到什么人都可以,看是否见到他在那里上岸,可是直到昨天晚上我离开那里为止,似乎没什么人记得他。不过我已经留话给厄尔,要他把他的相貌打电报通知避暑的地方所有的旅馆和附近各处的火车站。这样,无论他在附近什么地方,都会注意到他。我想,你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办吧。不过,在我看来,您最好还是给我一个许可证,让我去提肯洛奇车站那只皮箱。里面也许有什么东西可供我们了解。我打算亲自去提的。然后呢,要是还来得及的话,我想今天再到草湖,三里湾,我想啊,奥维尔,这恐怕显然是件谋杀案。他带那个年轻姑娘到草湖旅馆的情形,后来在大卑顿又登记了另一个名字,还有,他要她把她的皮箱留下来,自己的皮箱却留在身边!”他很严肃地摇了摇脑袋,“这些都不是诚实的年轻人干的事,奥维尔,这你也明白。我不明白的是,她的父母怎么会让她跟一个男人出走,并且根本就不认识他。”
“这倒是实在的,”梅森很圆滑地回答说,不过下面这件事使他非常好奇。那就是,现在至少已经部分肯定,这个姑娘不是那么规矩。私通!而且,毫无疑问,是跟南边什么大城市里有钱的年轻人私通。他有关这件事的活动,大致会引人非常地注目,会受到各方的宣传!他即刻站起身来,显得很激动。只要他能把这个衣冠禽兽抓获,并且让这一暴力谋杀案件引起激烈的舆论,那该多好啊!八月间的代表大会,候选人的提名,今年秋天的选举。
“啊,真他妈的,”他喊起来。只是因为海特这个虔诚信仰宗教而保守的人在场,他才把更激烈的粗话强压下去。“我坚决相信,我们要追查的案件事关重大,弗雷德。我的确这么想。据我看来,这件事太恶毒了,上天不容的罪孽。我看,首先真正该做的事是跟那里通个电话,看看有没有奥尔登这样一家人,确实住在那里。坐车直接去,最多不超过五十英里,不过路很坏,”他跟着又说:“那个可怜的女人。我真怕这种场面,我也知道,这是使人痛苦的场面。”
跟着,他就叫泽拉来,要她调查一下有没有一个泰特斯?奥尔登住在卑尔兹附近,还要弄清到那里怎么走。后来,他又说:“要的是把伯顿找回来,(伯顿是伯顿?伯利,是他法律方面的助理,周末旅行走开了。)并且由他代行一切。这样,我马上去看那可怜的女人时,凡是您需要的如可证之类的东西,他都可以给您,弗雷德。还有,要是您招呼厄尔回到那里去,请带着那只提箱。我会把那个做父亲的也一起带来,让他认一下尸体。不过,在我下次跟您见面前,有关事情,先不要给别人说,知道吗?”他抓住朋友的双手,“同时,”他接着说,好像正面临着一件大事,而装腔作势,“我要谢谢您,弗雷德。我绝不会忘掉这件事。这您也明白,对吧?”他盯着朋友的眼睛,“这件事的结果说不准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在我历次任期中,这好像是最大、最重要的一个案子了。若是我俩能妥善解决掉这件事的话,那么这件事说不准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呢!”
“正是如此,奥维尔,正是如此,”弗雷德?海特发表意见说。“正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们不该把这一类事情跟政治混在一起,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他没有把话说完。
“同时,”区检察官接着说,“要是您招呼厄尔,把当初发现船、桨、帽子等的确切地方用照相机拍几张照片,并把发现尸体的地方标志出来,尽可能地把所有见证人都传来,全部这些费用单据我可以交给审计主任核实报销。明天或星期一,我得开始亲自料理一切。”
说到这里,他紧紧握住海特的右手,跟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海特给这位区检察官的各种表示弄得心里激动异常,对前途充满希望,于是拿起他那顶颇古怪的草帽,扣好薄上衣,回办公室去跟厄尔通长途电话,向他发出指示,并且告诉他,他马上亲自到凶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