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2)
“嗯,让我想想看。”阿特勃雷说,“如果我是您的话,我就不会太担心。我可以帮您把这件事办妥,不致于让名誉受损。我想想看。那个达拉基郡的区检察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这个我得先查一下,跟他联系上,再给您打电话。不过请放心吧,我保证能尽力,最起码报上不会提起这些信件。可能审判的时候也能不提,这一点我没把握,但我可以想办法不让他们提到她的名字。您就放心好了。”
接着,阿特勃雷从他的律师名册上找到梅森这个名字,给他打个电话,又约定了碰面的时间,因为梅森觉得这些信与本案干系甚大。当然,一听见是阿特勃雷,梅森马上肃然起敬,解释说他没有半点公开提到桑德拉或那些信件的意思,他只是想保存真相,以备大陪审团秘密审查,如果克莱德能如实招供,那么审判就可以免了。
阿特勃雷打电话给芬琪雷,发觉他完全反对这些信或桑德拉的名字被以任何方式提到,于是就保证道,明天或后天他将亲自到布里奇堡走一趟,随身还要带去一些计划和政局信息,这样梅森或许可以好好想想是否要公开提到桑德拉的名字。
芬琪雷一家经过一番仔细考虑,决定让芬琪雷太太、斯图尔特和桑德拉立即动身到缅因州的海边去,或是其它任何他们喜欢的地方也可以,不必向任何人加以解释,而芬琪雷自己准备回莱科格斯和阿尔巴尼。他们中的任何人所在的地方如果能让新闻记者找到,或者朋友们能问起,都不合适。这样,芬琪雷一家人马上动身去那拉根塞特去了,以后的六个星期都隐居在那里,化名威尔逊。出于同样的原因,克伦斯顿家立刻搬到了千岛中的一个岛上,那儿是一个避暑地,因此也还算称心。只有巴谷特家和哈里特家认为这个案子与自己关系不太大,所以还留在原地,也即是十二号湖。他们也都议论着克莱德和桑德拉,这可怕的罪行也许会毁掉那些无辜受连累的人的社会地位。
在这段时间中,斯密里遵照格里菲思的吩咐,去布里奇堡跟梅森谈了两个小时,然后他前往看守所去看克莱德。征得梅森的许可,他能在牢房里跟他单独会面。斯密里解释道,格里菲思家不是想为克莱德作任何辩护,只是想弄清楚眼下还有没有辩护的可能性。而梅森则极力说明,最好是能劝克莱德自动认罪。因为他认定毫无疑问他是有罪的,进行审理除了让本郡花更多钱以外,对克莱德并没什么好处,要是他愿意自动供认,没准儿还能发现什么新的情况,可以对他宽大处理,而且可以避免这件大丑闻在报刊上沸沸扬扬。
然后斯密里就去牢房见克莱德,后者正在那里默默沉思,非常低沉绝望。他一听是斯密里,立刻有些畏惧,像挨了当头一棒。格里菲思家——塞缪尔?格里菲思和吉尔伯特!现在他们的私人代表来了。他该说什么才好呢?很明显,他已经和梅森谈过了,肯定认为他有罪。他是该编造些话,还是吐露真相呢?但他已经没时间考虑了,因为斯密里已经来到他面前了。他舔了舔嘴唇,勉强招呼了一声:“您好,斯密里先生。”斯密里装得很和气,“啊,你好,克莱德,看见你困在这里,我心里很难受。”他接着又说:“这里的检察官谈到了很多你这件麻烦事,报纸上也说到了。当然我想这不太可能,也许是哪儿弄错了。我来就是要把这一点弄清楚。今天早晨你伯父跟我通了电话,要我来查一下他们扣你的原因。当然你也肯定明白他们此时的心情。所以,他要我来处理一下,可能的话就撤回指控,因此我想你应该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也就是说……”
他在这儿停了片刻。根据梅森跟他说过的话,再加上克莱德现在古怪而闪烁退避的神色,他也知道克莱德说不出多少有利于他的理由来。
克莱德又润了润唇,终于开口了:“我觉得情况确实对我不利,斯密里先生。当初认识奥尔登小姐时,我也没想到会有后来这些麻烦。但是千真万确,我没有杀她,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也压根儿没想到带她到湖上去。这是真的,我跟区检察官也这么说。我知道她给我的几封信在他那里,不过里面只是说她要我跟她一块儿走,而不是我要她跟我走……
他略微顿了一下,希望斯密里相信他这些话。斯密里发现他说的与梅森说的一样,为了使他安心,就答道:“对,我知道,他已经给我看了那些信。”
“我就知道,”克莱德有些沮丧,“不过你该明白,实际情形是什么样子的,斯密里先生。”由于担心警长或克劳特在偷听,他声音很低。“一个男人有时跟一个姑娘的关系会弄到很僵的地步,尽管当初他根本不希望这样,你很明白这一点。最开始,我的确很喜欢罗伯塔,真的。于是跟信上说的那样,我跟她好上了。可是你也知道那里的规矩,无论哪 个负责人都决不能跟手下的女工有什么关系。我想,这是我以后所有麻烦的根源。我心里就怕被人知晓。你明白吗?”
“啊,很明白。”
这样,他就逐渐说下去了,慢慢他没那么紧张了,因为斯密里倾听的态度好像很同情。所以他当初跟罗伯塔的亲密状况也一点点说出来了,也说出了为自己辩护的话。但他却只字不提那架照相机、那两顶帽子以及那套衣服,这些事都让他非常苦恼。他怎么解释呢?斯密里听完后,因为已听梅森讲过了,就问道:“克莱德,那两顶帽子是怎么回事呢?区检察官告诉我,你承认你有两顶草帽,一顶在湖上找到了,另一顶你离开时戴着。”
这时克莱德必须说点什么了,可是说什么呢?于是他回答道:“他们说我离开时也戴着草帽,这不对,斯密里先生,那是一顶便帽。”
“是这样啊。不过据他说,你在熊湖时是戴着一顶草帽的。”
“是的,但这一点我已经告诉他了,是我第一次去克伦斯顿家时戴的,我忘在他家里的。”
“我知道了。在衣服上还有点问题,他说有人看见你在那儿时穿着一套灰色的衣服,但是现在他却找不到。你是穿着一套灰色的衣服吧?”
“不是,我穿着的就是来这儿时穿的那一套蓝色衣服,现在这衣服被拿走了。”
“他说,你说是在夏隆干洗的,但调查的结果发现那儿没人知道这事。你怎么解释呢?你曾干洗过吗?”
“干洗过的。”
“在哪儿洗的?”
“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了。不过如果再去一趟,我可以找着那个人,在车站附近人。”但他的目光从斯密里身上移了开去。
接下去斯密里像梅森一样问起了船上的提箱。况且,即然他穿着衣服穿着鞋还能游到岸上,那他就不能游到罗伯塔身边,帮她抓住那只船吗?克莱德的解释跟从前一样,说他怕被拖下水。不过这次他补充说,他也喊过抓住那只船,那时船已经漂走了。斯密里记得梅森也说过。而且,克莱德说帽子是被风吹掉的,可梅森说他有证人可作证,凭政府的气象报告也能证明,那天风平浪静,没一丝风。这样的话,克莱德明显是在说假话。他这么胡编乱扯真是太可鄙了。但是斯密里不想让他下不了台,总是说:“我明白了”,或者“那自然”,或是“是这样啊”。
最后他问到了罗伯塔头上、脸上的伤痕。梅森提醒过他注意这些伤痕,并且坚信船撞一下不会两处都受伤。而克莱德一口咬定她所有的伤痕都是船撞的,否则他也想不出伤痕的来处。但此时他已意识到什么解释都于事无补,因为他能从斯密里困惑的神情看出,斯密里不相信他。很明显,他认为不救罗伯塔是太卑鄙、懦弱了,只是一种托词,目的只是让她淹死而已。
他疲惫不堪而又万分沮丧,不愿继续撒谎,就保持缄默。斯密里也很烦躁,不想再继续盘问下去,或让他更心慌,就说:“那现在我走吧,克莱德。从这儿到夏隆不好走。当然你也告诉了我,你的说法,这非常好,我会把这些话转告你伯父。如果我是你,我就尽可能少开口,最少等到下次有我的消息为止。我会尽我所能在这儿找一位律师,帮你料理这桩案子。不过时间早了,明天我们的首席法律顾问布?洛克哈特先生就来了,所以还是先等等吧,我先跟他谈谈,再作决定。所以你如果愿意听我的劝告,没有他的或我的消息,就什么也不要说。他可能亲自来,或派一个人来,总会有我的信。这个人会帮你想办法的。”
说完这番劝告后,他就离开了,让克莱德自己去考虑。他完全相信克莱德有罪。格里菲思家也救不了他,除非他们愿意出几百万美元。这完全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