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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钻石失窃 (20)

第一部钻石失窃 (20)

探长是我们当中惟一能和她说上话的人——惟一不在她管辖之内的人。

“夫人,我跟您一样,对这事毫无责任,”他说。“如果半小时之内,您仍坚持要我走,我可以接受你的辞退,但不会要您的钱。”

这话说得相当恭敬,同时又很强硬——我和夫人都心动了。她让弗兰克林先生扶她回到房间。等他们的门关上后,探长观察了一圈在场的女佣,发现其他的人仅仅显得恐慌,而潘尼洛浦却是泪流满面。“等你父亲换掉湿衣服后,”他对她说,“到你父亲的房里来,说说情况。”

不到半小时我就换上了干衣服,并应探长的要求,借给他了一些干衣服。潘尼洛浦走了进来,看探长要她来干什么。我从没像此刻这样感觉到,我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我拉她坐在我的腿上——并祈祷上帝保佑她。她把头埋在我胸前,胳膊绕在我的脖子上——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待着。我们心里都在想着死去的可怜姑娘。探长走到窗边,站在那儿朝窗外看。我想我应该感激他这会儿不打扰我们。

上流社会的人享有许多的奢侈的嗜好,其中包括纵容他们的感情。生活在下层的人没有这种权利。我们学会了压抑我们的感情,尽可能耐心地继续履行我们的职责。我并不是在埋怨这一点,我只是提到这一点。我和潘尼洛浦已准备好,随时听从探长的调遣。当被问道是什么促使她的女伴自杀,(正如您所能预料到的)我女儿回答说,是因为她对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的爱。当再被问道她是否向其他人提到过她的看法时,潘尼洛浦回答说,“为了罗珊娜,她从未向别人提起过。”我感到有必要在这里补充一句。我说,“同样为了弗兰克林先生好。如果罗珊娜死于对他的爱,他并不知道,他并没有错。如果他今天要走就让他走,用不着告诉他,让他难过。”探长说,“说得很对,”然后又沉默不语;看来是在心里比较潘尼洛浦说的话。

半个小时后,夫人叫人的铃响了。

我应铃前去,正碰上弗兰克林先生从夫人的起居室里出来。他说夫人准备要见克夫探长——还是像上次一样由我作陪。他还说他自己要先对探长说几句话。在去我房间的路上,他在厅里停了一会儿,看了看火车时刻表。

“您打算走吗,先生?”我问道。“雷切儿小姐会好的,你只要耐心地等?”

“她是会好的,”弗兰克林先生回答说,“只要她听说我走了,她见不着我了,她就会好的。”

我原以为他这样说是怨恨小姐对他的态度,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打从警察一到我们家,夫人就注意到了,只要一提他,雷切儿小姐就火冒三丈。他一直太喜欢他的表妹,而不愿承认这一点,只到小姐离开了他姨妈的家,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他做出了他的决定——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做出的决定——离开这个家。

他的话是当着我的面对探长说的。他说夫人愿意承认她刚才说话过于草率。他问探长,既然这样,他是不是同意接受他的费用,而案子就由它这个样了。探长回答说,“不行,先生。我的费用是尽了我的职责后才得的。我要等尽完我的职责后,才拿这笔钱。”

“我真不明白你。”弗兰克林先生说。

“我可以向您解释,先生”探长说道,“我来这儿,就是要揭开钻石失踪的秘密。我现在已准备好,正等着履行自己的职责。我把案子都对范林达夫人说过,并告诉过她,我要采取哪些措施来找出月亮宝石,这样我就没有责任了。一切由夫人决定,然后她再决定要不要我继续干下去。我呢,再干该我干的——然后拿我的报酬。”

探长这些话使我们感觉到,即使是侦探部的人也讲脸面。

他的说法显然不错,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起身准备带他去夫人的房间。他问弗兰克林先生愿不愿意在场听听。弗兰克林先生说,“只要夫人愿意。”我跟在探长身后往外走时,他又悄悄地补上一句,“我知道这个人想说雷切儿什么;我那么喜欢她,会听不下去而发火的。还是别让我去吧。”

我撇下他痛苦地靠在我的窗台上,用手捂着脸——潘尼洛浦从门口窥视着他,想过去安慰他。从弗兰克林先生这方面来说,我该叫她进去。当你被一个女人所伤的时候,最大的安慰就是对另一个女人倾诉——因为十有八九,那另一个人总是站在你的一边。也许我一转身,他就把她叫进去了?那样的话,可以肯定我女儿在安慰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上是有求必应。

想着想着,我和克夫探长已走到夫人的房间。

上次我们和她在这儿会面时,她很不情愿地从桌上的书本上抬眼看我们。这一次好多了。她和探长对视了一会儿,眼神和他的眼神一样坚定。她脸上的每一处都显示出家族的传统;我心里明白,探长是遇到对手了。一个像我们夫人这样的女人,挺起身来可以面对他带来的任何坏的消息。

二十一

我们一坐下来,夫人就先开了口。

“克夫探长,”她说,“半小时前我对你说话时态度不好是有原因的。不过,我不想解释。我很诚恳地说,如果我错怪了你,我感到很抱歉。”

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对探长起了作用。他请求出于对夫人的尊敬,允许他为自己辩护一下。他说他对这不幸事件,没有一点责任,其主要原因是,他的调查不依赖于他说或是做什么来刺激罗珊娜?史柏尔曼。他请求我来证实他是不是这样做过。我完全可以作证,说他是这样做的。这样一来,我想,事情显然就结束了。

克夫探长反而更进一步,显然想迫使把他和夫人之间的事都说清楚。

“我听说过这年轻女子自杀的动机,”探长说道,“可能是这么回事。这个动机与我在这儿调查的案子毫无关系。可我还是要补充一句,我的看法完全不同。我认为是一种与钻石有关的令人难以忍受的焦虑,使这可怜虫自寻短见的。我不知道这令人难以忍受的焦虑是什么。但我认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调查一个人,从他身上可以判断,我是对还是错。”

“是现在仍在家里的人吗?”夫人等了一会儿后问道。

“这人已离开家了,夫人。”

这回答显然指的是雷切儿小姐。大家都沉默了,沉默得好像没个完。我坐在那儿等着他们当中的一个或是另一个再开口说话。窗外只听得见风在吼,雨在下!

“请说清楚一点,”夫人说道,“你是指我的女儿吗?”

“是的。”克夫探长就用了两个字。

我们进房间的时候夫人的桌上就放着支票簿,显然是打算付探长的报酬。此刻她把它收进了抽屉。我心酸地看着夫人的手在颤抖——那手带给她的老佣人多少好处;那手(感谢苍天)在我的末日来临,我将永远离开我的位子时,会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原指望,”夫人慢慢地、静静地说道,“你只要不是指名道姓的提到范林达小姐,就送你一笔酬金,请你走。我的侄子可能在你来这儿之前已对你说过了?”

“布莱克先生是带了话,夫人。我告诉他原因了……”

“用不着告诉我原因。从你刚才的话来看,你我都清楚,你已不可能收了。为了我自己和我孩子的名声,我一定要请你留下,把话说个明白。”

探长看了看表。

“要是有时间的话,夫人,”他回答说,“我宁愿写出报告,而不是用口头来回答。不过,调查要是继续下去的话,就不能在写报告上浪费时间了。我打算立刻着手这件事。这对于我来说是很难启齿的,而对于您……”

夫人又打断了他。

“冲着我的好佣人和朋友在这里,我可以让你说得更痛快一些,”她说道,“只要我带头直言不讳。你怀疑范林达小姐欺骗了我们大家,为了自己的什么目的,把钻石藏起来了?对不对?”

“完全正确,夫人。”

“很好。那么,在你开始调查以前,作为范林达小姐的母亲,我要告诉你,她绝对不会做你怀疑她做的事情。你对她的了解只是从一两天前。而我对她的了解是从她出生开始的。你尽管说出你的怀疑——你不可能冒犯到我的。我可以事先断定尽管你有经验,这案子里的事还是使你误入了歧途。注意!我什么隐情也不知道。我和你一样完全得不到我女儿的信任。我这样肯定地说是因为我了解我的孩子。”

她转向我,伸出她的手。我默默地吻了一下。“你可以继续干下去,”她又冲着探长说道。

克夫探长鞠了一躬。夫人的话只影响了他一点。他那瘦长尖削的脸一时柔和了一些,似乎为她感到难过。至于动摇他的决心,看来她显然没有使他改动一点。他安坐在椅子里,开始对雷切儿小姐的品格做无耻的攻击:

“我必须请求夫人,”他说,“也要从我这个角度来看问题的实质。您能假设自己处于我这个位子,且拥有我的经验,并扼要地提一下这些经验是什么吗?”

夫人向他示意可以。探长继续说道:

“过去的二十年中,”他说,“我一直为人信赖,主要受雇于家庭丑闻的案子。这类家庭案件的惟一结果,我用两句话就可以说明。据我的经验,富家小姐常有些私人债务,不愿跟亲人和朋友提起。通常是为了购买一些妇女头饰和珠宝。有时是为了钱,像这个案子一样。我并不是想吓唬您而提到这一点。记住我说的话,夫人——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屋里发生的事。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它们都使我想起我以往的经历!”

他捉摸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他说得相当清楚,使你一听就明白;而且是不偏不倚,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我的第一条消息与丢失的钻石有关,”探长说道,“是西格雷夫警长告诉我的。我很庆幸,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案子。他对我说的惟一有用的事,是雷切儿小姐拒绝接受他的盘问,和与他说话,她的粗暴叫他无法理解。我觉得这很奇怪——但我还是把它归咎于警长的笨拙冒犯了小姐。在那之后,我反复考虑过这事,并着手单枪匹马地调查这件案子。其结果,如你们看到的,发现了门上的漆斑,并使我从弗兰克林先生的证词中得出,漆斑与钻石的丢失有密切的关系。要说我现在有怀疑的话,我怀疑月亮宝石是否真丢了?是否真的被某个佣人偷了去?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呢?范林达小姐突然走出房间,对我说了话。我在这位年轻女士身上发现了三个疑点。

她仍然怒不可遏,然而却比二十四小时前刚丢钻石的时候更火。她像对待西格雷夫警长一样对待我。而且对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也气得要命。是呀,我问自己,一个有无价珠宝的小姐——一个如我看到和听到的喜怒无常的小姐又能干什么呢?她暴露出了对布莱克先生、警长先生和对我的敌视——换句话说,正是三个用不同的方式想帮她找回宝石的人。我开始怀疑这一点——这时,夫人,只有到这时,我才联想起我以往的经历。我本人的经验使我能理解范林达小姐那令人不解的行为。这使我联想起那些我知道的年轻小姐们。我知道她是欠了债不敢承认,又必须偿付。这使我不由得问自己,钻石的丢失是不是意味着——钻石必须秘密地偿付给他们。这是根据我的经验和事实得出来的结论。夫人有何见教?”

“我要说的都已说了,”夫人回答道,“这些情况使你迷糊了。”

我什么也没说。《鲁滨逊飘流记》——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跑到我的糊涂脑袋里来了。如果克夫探长发现自己在那一刻被送到了一个荒岛上,身边又没有一个像星期五这样的人做伴,或是没有船带他走开——那他正是到了我希望他去的地方!(注意:只要您不是太严格的看待我,我还是一个好基督徒。令人安慰的是,您们这些人在这方面也和我一样。)

克夫探长继续说道:

“不管对还是错,夫人,”他说,“我得出结论后就要去证实它。我向您建议要检查全家的衣服,那是为了找出那件很有可能沾上漆斑的衣服,也是为了证实我的结论。结果怎么样呢?夫人您同意了;布莱克先生同意了;艾伯怀特先生同意了。只有范林达小姐无缘无故地阻拦了整个过程。这结果使我满意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如果夫人和贝特里奇先生仍不同意我的观点的话,你们对今天发生的事不可能视而不见。我当着你们的面对小姐说,她的离开会给我找回她的宝石带来很大的障碍。你们自己看见,她毫不理睬地走掉了。你们自己同样看见,只因布莱克先生目前给我的线索最多,她就在她母亲家的台阶上,公开的侮辱布莱克先生。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如果小姐没有参与藏匿钻石,她的所作所为又意味着什么?

这一次他朝我看了看。听他一个劲地往小姐身上堆积罪证,我很想站出来保护她,可心里知道他说的没错,这真是可怕极了。感谢上帝!我是个超出常理的人。这使得我能坚持夫人的观点,同时也是我的观点。它鼓舞了我的精神,使我在克夫探长面前敢于面对它。朋友,我恳求您以我为榜样。这可以解决您很多令人恼火的问题。尽力培养出一种超常理吧,这样,当那些具有常理的人想攻击您时,您才不至于受到伤害!

见夫人和我都没吭气,克夫探长又接着往下说。天哪!他一点也不理睬我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