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二章第二个故事 (3)
“您难道看不出他的动机吗,布罗夫先生?”
“我为我的愚昧而感到难为情,莫士威特先生——可是,我真的看不出来。”
这个大旅行家很乐意使我显得更无知。
“我来问您一个问题,”他说道。“这个夺取月亮宝石的阴谋现在到了哪一步?”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这个印度人的阴谋,对我是个迷。”
“这个印度人的阴谋,布罗夫先生,仅仅对您是个迷,因为您从未认真地研究过它。我们一道来把这件事情过一遍,从亨卡什上校的遗嘱开始,一直到那个印度人到您的办公室去找您,好吗?从您的角度出发,范林达小姐的利益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您对这件事情应该了解清楚,以防万一。请告诉我,您是想独自调查这个印度人的动机呢,还是希望我替您效劳,去调查这件事情?”
不用说,我现在很需要他的帮助,而对他提出的选择,我选择了前者。
“很好,”莫士威特先生说道。“我们先来研究那三个印度人的年龄问题。我看得出,他们的年龄很接近——您自己也可以判断,您看见的那个人是不是壮年。不到四十吧,您看呢?我是这样看的。就算不到四十吧。现在回想一下亨卡什上校回英国的时间,还有涉及到您的,他所采取的保命方法的时间。您不用算年代。我只想说,现在这三个印度人,以他们的年龄来看,一定是跟踪上校到这儿的那三个老印度人的后代。很好。现在这些人继承了他们的先人。事情要是仅仅如此的话,这件事就用不着调查了。可是他们不止做了这些。他们还继承了他们的前辈在这个国家建立的组织。别吃惊!我敢肯定,照我们的观点看来,这个组织是个徒有其名的组织,很松散,但值得注意。因为到后面我们还会提到这个卑微的印度组织。交代完这些背景,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希望您能以您的经验来回答。哪件事情使那些印度人最有可能得到那颗钻石?”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的什么经验。
“他们的最好机会,”我回答说,“当然是上校去世的时候。我猜,他们一定注意到了他的去世?”
“毫无疑问。而且他的死,如您所说的,给了他们最好的机会。在那以前,月亮宝石一直安稳地放在银行的保险库里。您起草的上校的遗嘱,把他的宝石留给了他的侄女;而且遗嘱是按常规验证的。作为一个律师,您当然知道,在那之后那些印度人会做什么。”
“他们会从民法博士会馆弄一份遗嘱的副本,”我说道。
“一点不错。那些鬼鬼祟祟的英国人,总有一个会替他们弄到您说的那份副本。他们看了副本,就会知道那颗钻石已传给了雷切儿小姐,还知道那颗钻石要由布莱克先生或是由他指定的人交到雷切儿小姐的手里。您一定也知道,要了解范林达夫人和布莱克先生的情况是很容易的事。惟一困难一点的是,他们要决定什么时候下手——是在钻石从银行拿出来的时候呢,还是等它被带到约克郡范林达夫人的家里之后再说。第二种方法要安全得多,这就是为什么弗利辛霍出现了那三个装扮成变戏法的印度人,等待着机会。在伦敦,不用说,他们也有自己的组织,密切注意着事情的动向。这些事有两个人就够了。一个跟踪从布莱克家去银行的人。另一个收买下人,探听这家的消息。这些普普通通的预防措施,使他们很容易就了解到,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去过了银行,而且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将独自前去拜访范林达夫人。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您一定和我记得一样清楚。”
我记得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发现街上有人跟踪他,因此,他提前几个小时到达了约克郡,在那三个印度人还没发现他之前,就把那颗钻石存进了弗利辛霍的银行。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可是当时那些印度人并不知道这些预防措施,他们为什么在雷切儿小姐生日之前这么长一段时间,不动范林达夫人的家呢?
我向莫士威特先生提出了这个疑问,我还补充了我所听到的,有关那小男孩、那墨水、以及其它的那些事。
“我也不信,”莫士威特先生说道。“所谓遥视只是印度人的一种想象。他们那孩子无疑是个对催眠术很敏感的人。在那种状况下,他只是反射出向他催眠的人已经灌输在他脑子里的东西。我检验过遥视的说法,从没发现有什么新的东西。那些印度人不是像这样看问题的;他们把那孩子看作是能看见他们自己看不见的东西的‘千里眼’。我提这些,只是向您展示一个您完全不知的人类奇迹。在我们正进行的研究中,我们与这些遥视,或是催眠术,或是什么别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都毫无关系。我一步一步地追索这个印度人的阴谋,只是要用实事求是的方法查出结果,找出真正的原因。眼下我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确实不错,莫士威特先生!我正盼着听您解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呢。”
莫士威特先生笑了。“那是最易解答的难题,”他说。“我先得承认,您刚才的说法是非常正确的。那些印度人肯定没想到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对钻石采取的措施,因为他们在布莱克先生到达他姨妈家的当晚就犯了头一个错误。”
“头一个错误?”我嘴里重复道。
“一点不错!那天晚上,他们在阳台上偷偷察看,不料被迦百里尔?贝特里奇撞见了。他们总算明白自己走错了一步,因为,又正如您说的,在后来几周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再也没靠近过那幢屋子。”
“为什么呢,莫士威特先生?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没有哪个印度人愿冒无谓的险。您起草的亨卡什上校的遗嘱里的条文使他们了解到,月亮宝石在范林达小姐生日的那天一定会传到她的手里。那么,请告诉我,处在他们的位子,哪样才是最安全的方法?是想法从机智多疑的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手里夺取那颗钻石呢,还是等那颗钻石落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手里后再下手?而那姑娘还一有机会就想把那颗钻石挂出来?您也许想要我证实这一设想。那些印度人的行为就是一个证明。他们等了整整几周,才在范林达小姐生日的那天出现;他们的计算简直神了,正好看见月亮宝石戴在她的胸前!晚上,我听说了上校和那颗钻石的故事之后,我深感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已冒了很大的风险;而且我还深信,范林达小姐将有更大的危险。因此,我曾建议学上校的办法,把钻石切成几块,使它失去特征。至于那晚钻石如何神秘地失踪,使得我的建议毫无用处,那些印度人的阴谋受到挫败,以及第二天他们如何被作为流浪汉关进了监狱,而无所作为等,您和我了解得一样清楚。这阴谋的第一步就此罢休。在探讨第二步之前,请问,我是不是已满意地解答了您的难题?”
不得不承认,他解答得很好;这都要归功于他对印度人的了解,以及在亨卡什上校死后的这段日子里,他用不着考虑成百上千份他人的遗嘱!
“目前已经很清楚了,”莫士威特先生继续说道。“那些印度人在弗利辛霍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天,失去了第一个机会。第二个机会何时出现的呢?他们还关在牢里的时候,就有了第二个机会。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掏出个笔记本,翻到一页,然后继续往下说。
“我当时,”他继续说道,“正和一些朋友在弗利辛霍。在那些印度人被释放的一两天前,监狱长拿着一封信来找我。信是一个叫马凯恩的太太给那些印度人送来的,她是他们的房东;信是头天早上通过邮局投在马凯恩太太的门口的。典狱官们发现邮戳是“兰贝斯,”地址虽是用标准的英语写的,可是不符合通常写信的习惯。打开信一看,内容是用外语写的,他们猜是印度语。他们来找我的目的,当然是想请我帮他们翻译过来。我把原文和我的译文都抄了下来——这就是。”
他把打开的笔记本递给了我。首先是地址。它没有标点符号地被写成了一段:“寄给住在约克郡弗利辛霍叫马凯恩太太家的三个印度人。”然后是印度文;最后是英语译文,用几句神秘的话写道:
“以端坐羚羊宝座,胳膊环抱大地四方之黑夜主宰的名义。
“兄弟们,朝着南方,到通向那条污浊河流的闹市来见我。
“理由是。
“我亲眼看到它了。”
信到此为止,既没写日期,也没具名。我把它还给了莫士威特先生,并承认,这封奇怪的印度信件,确实使我感到迷惑。
“我可以把第一句解释给您听,”他说;“而那些印度人自身的行为会解释其余的部分。月亮神在印度的神话里,是一个坐在羚羊宝座上的四臂神;他的职责之一,是主宰黑夜。那么,这里一开始,似乎是暗指月亮宝石。现在,让我们看一看典狱官们让他们收到那封信以后,那些印度人是怎么做的。他们被放出来的当天就去了火车站,并乘上了去伦敦的第一趟火车。我们都为他们在弗利辛霍没受到秘密监视而遗憾。可是在范林达夫人撵走了警官,停止了对失踪钻石的进一步调查之后,没有人能继续过问这件事情。那些印度人可以自由地去伦敦,他们就去了。我们后来听到的是什么消息,布罗夫先生?”
“他们骚扰鲁克先生,”我回答说,“他们在兰贝斯他家的周围游荡。”
“您读过有关鲁克先生向地方官请求保护的报导吗?”
“读过。”
“他的陈述当中,您还记得吗,提到过一个他雇佣的外国工人,他因涉嫌偷窃而被解雇,而且还被怀疑与那些骚扰他的印度人勾结。这不是很清楚了吗,布罗夫先生,是谁写了那封信,以及那工人想从鲁克先生那儿偷去的是什么宝贝?”
事情确实是明摆着的。莫士威特先生没说之前,我就从未疑心过月亮宝石已到了鲁克先生的手里。我只是不知道那些印度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觉得最难的这个问题,现在已像其它问题一样有了答案。作为一个律师,我开始觉得我可以信赖莫士威特先生,让他像现在这样带领我走完剩下的迷宫。我这样对他说了,发现他很感激我对他的信任。
“我们在继续讨论下去之前,您可以告诉我一些情况。”他说。“一定有人把月亮宝石从约克郡带到了伦敦。而且一定有人拿到了钱,否则的话,宝石不会到鲁克先生的手上。有没有发现这人是谁?”
“据我所知,无人知道。”
“有些关于高德弗利?艾伯怀特先生的传闻。我听说他是个大慈善家——这一开始就对他很不利。”
我立刻表示赞同。同时,我又觉得应该告诉他(当然不会提范林达小姐的名字),高德弗利?艾伯怀特先生与这些怀疑统统无关,我可以拿出无宁置疑的证据。
“是吗,”莫士威特先生静静地说道,“我们可以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在这同时,布罗夫先生,我们必须回到您对那些印度人的叙述上来。他们这趟伦敦之行,只不过成了又一次失败的牺牲品。他们失去了夺得钻石的第二次机会,我看,主要归功于鲁克先生的狡猾和有远见。他能雄居珠宝和古董这一行的顶峰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及时辞退了那个工人,使那些印度人失去了进入他家的内应。他及时把月亮宝石转移到了银行,使得那些阴谋家措手不及。至于那些印度人是如何怀疑他做过的事,以及他们是如何想把那家银行的收据弄到手,这都是最近的事,用不着回忆了。这足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那颗月亮宝石已再次逃出了他们的手掌,存进了银行的保险库里。现在,布罗夫先生,得到那颗钻石的第三次机会是什么?那机会何时到来?”
他一问出这句话,我就终于弄明白那印度人到我办公室来的动机了!
“我明白了!”我叫道。“那几个印度人和我们一样,认定月亮宝石是被抵押出去了;他们想确切地知道,宝石能被赎回的最早期限,因为那就是这颗钻石能从银行的安全保护之下拿出来的最早期限!”
“我说过,只要给您一个机会,您就会自己发现的,布罗夫先生。月亮宝石被抵押一年之后,那些印度人会注视着他们的第三次机会。鲁克先生亲口告诉过他们要等多久,而您的威望使他们相信,鲁克先生说的是实话。我们大概估计一下,那颗钻石是什么时候落到那个放债人的手上的?”
“我想是今年六月底吧,”我回答说。
“今年是四八年。那么,如果这个抵押了月亮宝石的无名氏一年后能赎回它,这颗珠宝在四九年六月底就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上了。到那时我与英国和有关英国的消息将是千里之遥了。不过您倒值得留意,到时候安排自己留在英国。”
“您认为会出大事吗?”我问道。
“我觉得,”他回答道,“跟中亚那些凶狠的宗教狂待在一起,也比口袋里揣着月亮宝石走出银行的大门安全得多。那些印度人已经连遭两次失败,布罗夫先生。我坚信,他们决不会第三次失败了。”
这就是他就这个话题说的最后几句话。咖啡端上来了;客人们起身走向房间的各处;最后我们在楼上会同了那些女士们。
我记下了那个日期,我在这儿重复一下这个记录,以此来结束我的叙述也未尝不可:
四九年六月。将近月底之时,等候传来有关那些印度人的消息。
到这儿,我就没什么说的了。我要把笔交给下一个接着我叙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