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四章 (2)
杜洛华回答道:“噢,上帝,我也不太清楚。我想是二十年前或者是二十五年前修建的吧。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我也同样,以前从没有到教堂来过。”
新闻记者觉得很有意思,便接着说:“我看您参观得很仔细,每个地方都要研究一番。”
对方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态:“先生,我并非来参观的,我是在等我的妻子,她约我到这里会面,可她却迟迟不见踪影。”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外面很暖和。”
杜洛华把他端详了好一会儿,觉得他貌慈心善,突然想起了德雷斯莱埃。
“您是外省人吧?”他问。
“是的,我是雷思(雷思(Rennes)法国西部布到列塔尼的首府,距巴黎360公里。)人,您呢,先生?您是出于好奇才到这教堂里来的吗?”
“不,我在等一位女士。”说完,新闻记者向他鞠了一躬,微笑着走开了。
走到大门,看见那个贫苦的女人仍然跪在原处祈祷,他心想:“真见鬼!真是没完没了。”刚才那点侧隐之心和怜悯的心早已是无影无踪了。
他经过那个女人的身旁,缓步走向右面的大殿,去找瓦尔特夫人。
很远他就看到他刚才离开瓦尔特夫人的地方已没有人了,瓦尔特夫人竟然不在了!他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地方,然后再折回来。她真的已经走了!
这时,一阵低声细语引起了他的注意,可是他并没在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任何人呀。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站起来开始寻找,一眼就瞥见旁边小祭坛忏悔间的那一排门,其中一扇门下面露出一缕衣裙,拖在地上。他马上走近前仔细辩认一下,啊,她没走,原来她正在忏悔。
杜洛华涌上一股强烈的欲望,想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小忏悔间里拖出来,但又转念一想:“算了,今天神甫在这里,明天瞧我的。”这样想着,他安静的坐在忏悔间的小房门口前面等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禁冷笑。
很久以后,他终于看见杜洛华夫人站了起来,她一转身就看见了杜洛华,便径直朝他走去,脸色严峻而庄重。
“先生,”她说道,“您不要缠着我,再跟着我了,今后再也不要单独一个人到我家里,我是绝不会见您的,请好自为之!”
说完,就严肃的转身而去。
杜洛华并没有拦她,因为他知道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操之过急,此时,满脸困惑的神甫也在他那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杜洛华心里一股怒气,径直向他走去,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对他说:
“我,我如果不看在你穿着这件长袍,非给你这很可恶的脸上扇个耳刮子不可。”
说完,他吹着口哨,转身扬长而去。
那位胖绅士头上戴着帽子,倒背着手,站在门廊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用眼睛不断向空旷的广场和通往广场来的各条街道上眺望着。
杜洛华走近他的时候,两人彼此客气施礼。
新闻记者甩掉他,向报馆走去。一进门,他就从听差们的脸上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于是,他快步走进了经理室。
瓦尔特老头站在那里,断断续续读着一篇文章,紧张兮兮的样子,每说完一段,便向聚集在他周围的外勤记者布置任务,嘱咐布尔斯勒纳几句,或者拆开几封信。
老板一看见杜洛华进来,就高兴的叫道:“啊!说巧也真巧,漂亮朋友来了。”
突然他又停住,似乎有点难为情,抱歉的说:“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你,今天发生的事情把我脑子弄糊涂了。再说,我听见我妻子和两个女儿一天到晚这样叫你,最后我也习惯了。你不会生气吧?”
乔治笑道:“绝对不会,给我这个绰号我丝毫不生气。”
乔治老头说道:“太好了,那我就叫你漂亮朋友了,和大家一样。好,我现在告诉你,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内阁因三百零三票赞成,三百一十票反对,被解散了。我们的假期不得不往后延,也许是无限期的了。今天是七月二十八日,西班牙在摩洛哥的问题上动了真格的,于是杜朗?德?莱纳和他那一伙就垮台了,马罗奉命组阁,我们已深深卷入了进去。马罗任命布丹?达克勒将军为国防部长,我们的好朋友拉罗舍?马蒂厄为外交部长。而他本人任内阁下政部长兼总理,我们就要成为半官方的报纸了。我正在策划头版文章,大致表表态,同时,也给部长们指指方向。”
说到这里,他得意的笑了笑,又接着说:“当然,他们自己决定政府的思路对策,但是在摩洛哥问题上,我们必须写点创意出来,写出一篇新鲜的、能经久不衰的、动人心弦的专题文章,诸如此类的吧。你也可加入我们讨论一下。
杜洛华的脑子转得很快,便回答说:“有办法了!我们在非洲的领土是这样分布的,突尼斯在左面,右面是摩洛哥,而阿尔及利亚在中间。我正准备为您起草一篇文章,谈谈这些殖民地政治形势和发展趋向,包括在这一大片领地上的的各民族历史,另外还叙述从摩洛哥边境到菲居伊绿洲的一次旅行,迄今为止欧洲人尚未插足,而日前正为此争论不休。您看怎么样?”
瓦尔特老头大叫起来:“好极了!题目呢?”
“从突尼斯到丹吉尔(突尼斯(Tunis)非国家突尼斯的首都;丹吉尔(Tanger),摩洛哥港口城市)。”
“妙。”
于是,杜洛华从《法兰西生活报》合订本里将他写的第一篇文章《非洲从军记》找出来,这篇文章只要稍加改动,换个标题,用打字机再敲一遍,就非常合适了,因为那篇文章通篇都在谈殖民地的政策,阿尔及利亚的居民以及到奥兰省(奥兰(Oran)阿尔及利亚的一个省。)旅行的经过。
不到一小时,文章就修改完了,重打一遍就定了稿。改动过的稿子立意很新,对新内阁赞美备至。
老板看了之后说:“好极了……很好。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祝贺你。”
下班后,杜洛华兴冲冲的回家吃晚饭。尽管在圣三会教堂遭到了挫折,但这一天总得来说还不错。他以为,从全面来看,他已胜利了。
他妻子似乎有什么重要消息通告他,一见他回来便大声叫嚷道:“你知道吗?拉罗舍已经当上外交部长了。”
“知道了,而且刚才我还就这个问题写了一篇关于阿尔及利亚的文章了。”
“什么?”
“你一定还记得,就是咱们合作写的一篇文章:《非洲从军记》。我把它重新校对修改一遍,就发了出去。”
“哦,对!它很合适!”妻子笑着说。
杜洛华一面坐下喝汤,一面回答道:“好极了,反正那个戴绿帽子的福雷斯蒂埃已经死了,再也没什么防碍了。”
这句话伤了他妻子的自尊心,她很不耐烦的立刻反驳他:
“你现在开这种玩笑太不是时候了,我要求你马上停止,这样的玩笑已经开得太多太滥了。”
杜洛华正要反唇相讥,突然有人给他送来一封电报,上面只有一句话,但没有落款:
“我一时头脑发昏,请您原谅,明天四点蒙梭公园见。”
他立刻明白过来了,喜不自禁。一边把那张蓝纸片塞到口袋里,一边对妻子说:“亲爱的,我错了,我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我承认,这样做很愚蠢。”
说完,便开始吃晚饭。
他边吃边琢磨着那句话:“我一时头脑发昏,请您原谅。明天四点。蒙梭公园见。”这样看来,她让步了。这无异于说:“我投降了,一切都听您的安排,你愿意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行。”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失笑。玛德莱娜问: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起刚才遇见了一位慈眉善目的神甫。”
第二天,杜洛华按时赴约。公园的长凳上挤满了热得喘不过气来的市民和半梦半醒之间的保姆。这些女人似乎正做白日梦,任由孩子们在沙土地上摸爬滚打。
公园里有座古代的小废墟,一条溪流贯穿其间,杜洛华就在这里找到了瓦尔特夫人。她正忐忑不安的沿着废墟周围那一周小圆柱走来走去。
杜洛华正要打招呼,她就说:
“这里人真多!”
杜洛华趁机说:“您说的对,到别的地方行吗?”
“可是又能去哪呢?”
“随便哪里都行,譬如坐在马车里面。您可以把您那边的窗帘拉下来,这样谁也看不见您了。”
“好,也许会好点,在这里,我很害怕。”
“好吧,五分钟后,您到通往环城大街的那个门去找我,我先去叫辆马车。”
说完,他就消失了。不久,瓦尔特夫人来和他会合。她一上车就拉下身旁的窗帘,问道:“您告诉车夫把我们送到哪里去呢?”
乔治神秘一笑:“您什么都不用管,他知道。”
原来他已经把君士坦丁堡街那套房间和地址告诉给了马车夫。
瓦尔特夫人放下心来:“您不知道,您害得我好苦哇,为了您我在精神上受到了多么大的拆磨呀。昨天在教堂里,我态度有点不好,但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尽量躲着您。我害怕和您在一起。您原谅我了吗?”
杜洛华紧紧握着她的手;“当然,当然,我这么爱您,有什么事不能原谅您呢?”
瓦尔特夫人带着央求的神情看着他:“您听我说,您一定要保证尊重我……不……不能,否则,我拒绝和您再见面。”
杜洛华最初并没有回答,只是从胡子下面露出一丝狡黠的、使女人神魂颠倒的微笑。后来终于说了一句:“完全听您的吩咐。”
于是,瓦尔特夫人将自己的心事娓娓道来。她说,在获悉他要和玛德莱娜?福雷斯蒂埃夫人结婚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爱着他。瓦特尔夫人讲得很仔细,连日期和当时自己的内心活动全盘托出,都告诉了杜洛华。
突然她不说话了。马车停了下来。杜洛华打开门。
“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瓦尔特夫人问道。
杜洛华回答说:“请您下车到屋里走走,屋里安静一点,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我的家呀。结婚以前我就住在这里,现在我又把它租了下来……只租了几天……这样咱们就有地方会面了。”
瓦尔特夫人想到要单独和他在一起,心里颇为害怕,抓住马车的座垫不肯下来,嘴里喃喃的说:
“不,不,我不干!我不下来!”
杜洛华有点恼火,又不好发作:“我向您发誓,一定要尊重您。来吧,您瞧,别人都看我们了,人马上就要围上来了。快点……快点……下来。”
他一再说:“我向您发誓,一定要尊重您。”
果然有一个酒铺的老板正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着他们。瓦尔特夫人慌了神,赶紧冲进楼去。
她正要上楼梯,杜洛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上去,在楼下。”
说着,把瓦尔特夫人推进屋去。
一关上门,他就像老鹰扑小鸡的抓住瓦尔特夫人。瓦尔特夫人一面挣扎,一面顽抗,还气喘吁吁的说:“啊!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
杜洛华使劲吻着她的脖子、眼睛和嘴唇,疯狂的在她身上乱摸。瓦尔特夫人躲闪不及,拼命抗拒着他,躲开他的嘴,但不知不觉地回吻他。
突然,她不再挣扎了,也不再抗拒了,她整个身体软下来,听任杜洛华替她宽衣解带。杜洛华的手指灵活的像贴身使女,敏捷而迅速的将她全身的衣服一件件剥了下来。
她从杜洛华手里夺过一件衬衣,捂着自己的脸。身上的衣裙纷纷落在脚下。雪白的肌肤暴露无遗。
杜洛华来不及解她的鞋,任由她穿着。然后用手把她抱起来,向床前走去。她把嘴唇凑到杜洛华耳边,有气无力的说:“我向您发誓……我向您发誓……我从来没有过情人。”活像一个少女在说:“我向您发誓我是处女。”
杜洛华心想:“哼!我才不在乎这个哩。”
转眼间,秋天到了。杜洛华夫妇整整一个夏季都呆在巴黎。他们利用议员们短暂休息的机会,在《法兰西生活报》上,为新内阁大造声势。
尽管还只是十月初,但参议院和众议院都准备复会了,因为摩洛哥的局势急转直下,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