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太太出去买菜去,你可要看好家呀!”
妻子从窗口对我说。
“行啦。”
“别这么不甘心呀,先生,你这样回答不太好吧!”
这是吴太太的声音,不得已我礼貌性地把脸抬起来,咧嘴一笑并说了一声“咳”,算是打过了招呼。
抱着一只雪白猫咪的吴太太也对我微微启齿一笑,听说她只比我太太小1岁,可为什么看起来总像个未婚姑娘那样年轻漂亮?她站在我那扇简陋的窗口,如同一朵摇曳的桃花,令人陶醉。
我的眼睛不禁朝吴太太脸上多盯了一会儿,妻子马上感觉到,声音也高了几度……
“热水都灌好了,满满一大壶,喝茶吃的点心我也放在桌上,别忘记了!”
“我知道了!”我老实地把视线停留在柜子上,不经意地点头。
“谁知道你到底记住多少,到时候又怨我没有说。”
妻子和吴太太边埋怨边走了!不久,门铃响了两声。
我知道一帮棋友“杀”了过来,这真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奋战,绝不认输,屋里设备谈不上舒适,再加上一番拼杀,身体实在感到有点僵硬。我们大伙儿都是一群穷教师,正在这儿举行聚会,每个人身上都是旧衣衫,失去光泽而显得干涩的皮肤,更显出每一个人的苍老。
其中最为突出的是书恒老弟,虽然他专攻经济学,但是他的腰包从未见鼓过,衣着犹如染黄的皱被单,十分狼狈。比他好一点的是他的学生松原,可是他家人口多,每月还需要寄钱给乡下的老母,才30出头,除了那双眸子还闪烁着一丝年轻的光彩,外表看起来,就像45岁一般。
虽然在学堂里教授工科,但连个椅子都不会钉的立新,每个月还向老爸要钱度日,真是可怜!专攻心理学的明华,被家人逼着不断兼差。日子过得还算悠哉的,就属未婚的小展了。当然,在这间房子里,我是不好再对他人提出什么非议。
我和吴家是邻居,他们是地道的暴发户,生活舒适,但是平时既吝啬又势利。这间屋子他们本想当做仓库,但因难寻安身立命之所的人太多,就把它改成住家,用较便宜的价钱租给我们,这一点我倒是万分感谢。
今天是我们六人“棋王战”的最后一天。这是我们这几个为人师表者所组织的一个联盟,互相比赛10次,一天两局,除了当日所在的主人外,其他两个人得花一年的时间来选出真正的“棋王”。所以有耐心和热心的人,方能获得此项殊荣,如果其间有任何人发生了意外或是有事不能来,那么就算放弃了选拔的权利。
目前,我的成绩是3胜5败,不知道能不能晋级,我信心十足地来应战,可是为了表示主人的大方,对手的分配就得随客人便罗!但下棋也不容易,常有人把碗当烟灰缸用,把烟倒过来点火,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类大敌——一群推销员(也许夸张了点。)我为了不受妻的责骂只得小心提防。
妻子出门前再三吩咐,要将这些烦人的推销员统统拒绝,不久,第一号来了。
门铃响了,我站起来向窗外看了一下,“喂,你今天要不要……”话未说完,我就坐下来了。这是洗衣店的小姐把洗好的衣物送回来,其中还包括吴家送洗的衣服,我叫她放在门口就好了。当我上洗手间回来时,平日小心成性的立新对我说,隔壁邻居的衣服放在门口不礼貌,快把它拿进来吧!
或许,这也是看家的内容,我赶快将衣服收拾好,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时,门铃又响了,这是第二号,卖鱼的小贩,我跑到厨房门口,应付着说:“哇,是新鲜的鳝鱼吧,不过我太太已经买过了!”匆匆地把他打发掉。
围棋赛正进行得热烈,偏偏第三号来了,是一个口才一流的保险公司业务员。接下来第四号、五号勉强应付之后,我决定就算门铃响了,也不会去开门了。本以为这样就安然无事了,忽然门被敲得咚咚如打鼓一般,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自称是社区自治委员会的义工,请求捐助点钱,此时我的棋局正好,不甘错失良机,我给了一点钱打发他走。上一局战胜我的日高老先生,这一局也不禁陷入苦思当中。
“嗯,大家好像都希望我输,是不是?”日高先生望着棋盘正在长叹短吁,这时妻子回来了,两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等会有人会送来我买的东西。再见!”这是吴太太的声音。
妻子在窗户边说:“是谁来了呀!”
我用鼻音“哼”着回答,心里想,如果这盘棋输了都要怪你,为什么事多的时候不在家,害我下棋……不久之后,我们才知道吴家遭小偷了!
妻子瞪大眼睛吐着舌头跑回来对我说:
“吴太太把莱先放在我这儿,我陪她去开厨房的门,却发现那门已经开了五六厘米,她说明明关好才出去的……忽然神色匆忙地进屋里去,我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发现客厅的门也被撬开了!”
吴太太惊慌失措地大叫,面色发青,全然不顾桃花的羞美,仿佛不相信她所看到的。
妻子跑到客厅,只见所有的抽屉、书柜都被拉出来翻过,到处一片凌乱,纸张四处飞散,犹如过了场小台风,一片狼藉。吴太太麻木地在其中踱步,却发现了一个小布袋,被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啊!”吴太太又是一声大叫。
吴太太说,这个袋子里装的是她先生对顾客所收的定金,本来放在衣柜上,里面共有20万元。
“啊!20万元?”
我对于这个数目比吴家遭小偷还感到吃惊,我每个月的薪水,也不过3万元,这是一般公务员的月薪。
吴太太报了案,警察很快就赶来了,展开各种搜索工作。我们住在隔壁,和吴太太一样,从出去购物到回来,各种行动以及手提袋都要做一番详细的检查。
因为在场的全都是老师,我们要求警方调查时要有礼貌,但是他们办案心切,总希望得到有力的证言(事实上,只有记忆最好的立新在回答,其他人当时都专心下棋,我怀疑大概是那几个推销员中的一人干的)每个人都调查过了,并无可疑之处。
其实警察不说我们也明白,目前我们6个人的嫌疑最大,从娘胎到现在,第一次被别人这么怀疑。
最不开心的,应该是怒容满面的日高老先生:“有这个必要吗?”
我相信绝没有人愿意拿“为人师表”这份荣誉来换20万元。历经磨难的我们,对人心太了解,内心的脆弱,总禁不住诱惑,眼前纵使有那么多钱,不是自己的,空想也无用啊……
糟糕的是,我们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再说下棋时间难免会中途离席上个洗手间,到厨房灌口水什么的。从未离席的,大概只有日高老先生,但是除了他自己,别人也不能替他作证。
“好吧。”打破沉默的是松原。
“警察先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应该尽力配合他们才对,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我们只是小小的穷教师?”
这么一说,紧张气氛的确化解了不少。
“我是主人,大家不妨边吃边调查,酒量不好的人,吃点菜吧!”
我离开座位,在走廊与从厨房出来的妻子擦身而过,她手上端着一盘香肠和蔬菜。
“嗯,这么多好吃的?”
“不是,那是要给吴太太家的咪咪吃,你们也想和猫咪抢吗?真是的……现在调查的如何了?”
我被妻子臭骂后,不甘心地又看了盘中的菜一眼,忽然我……我完全明白了。
或许是认为老实人好骗,但是偏偏我受立新的影响,记性很好,我现在明白了吴太太的作监自盗。一个漂亮女人的诡计不禁让人想起美女蛇。
吴太太出门时是抱着猫咪的,回来时却提着大包小包,可见她在中途就把猫放回来。无非是要猫先回来进入屋内时打开一个门缝,里面早就摆好了玄虚,装着被盗窃的样子。
事到如今,我还在为吴太太的蠢行感到心痛,但为何要扯到我们这帮教师身上呢?虽然为夫筹款而出此下策,却教人伤心。
打那以后,我发誓不养猫。虽然妻很想像吴太太那样抱着猫咪站在窗口对我说话,但见我不同意,也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