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第五章寰宇内外,旷世画卷传千古 (1)
唐朝,一个鲜活的朝代,她总是充满活力,不断吸收外来之物;唐朝,一个自信的朝代,她总是敞开胸怀,兼容并蓄;唐朝,一个大气的朝代,她总是直面新奇,努力升华自我。生机勃勃的活力、无与伦比的自信、海纳百川的气度,使这个朝代成为一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朝代;吸收、消化、升华,使这个朝代创造出了辉煌的文化。这幅伟大的画卷,千古流传。
通华夷之好,怀帝国远德
“从汉族地区来的文成公主,带来了各种粮食三千八百种,给吐蕃粮库打下坚实的基础;从汉族地区来的文成公主,带来各种手艺的工匠五千五百人,给吐蕃工艺打开了发展的大门;从汉族地区来的文成公主,带来了各种牲畜共有五千五百种,使西藏的乳酪酥油从此年年丰收。”一首从文字上看有些夸大的诗歌,将一位大唐帝国中女外交家——文成公主的功绩展现在世人的面前,而她所生存的时代正是令华夏子孙为之自豪的盛世王朝——唐朝。
贞观时期,唐朝的军事力量与那些少数民族相比而言,无疑是强大的,但仍有“以卵击石”者,他就是松赞干布。这个生活在遥远而辽阔的“世界屋脊”之上的年轻赞普,他以非凡的才能统一了处于混乱中的各部,建立了一个强大的民族政权——吐蕃,他的才能没有人可以否定。但当他态度坚决、言辞激烈地对大唐说“若大国不嫁公主与我,即当入寇”时,他心中对于大唐繁华的向往,令人不由地产生了敬佩之情。
终于,唐太宗决定满足松赞干布的要求,在宫中选了一名通晓诗书的宗室之女,嫁与他,这名女子就是文成公主。文成公主原是唐太宗一个远亲李姓侯王的女儿,人长得端庄丰满,自幼饱读诗书,她对遥远的吐蕃心存疑虑,却又充满了新奇的向往,因而应允了。
贞观十五年(641年)隆冬,一支庞大的送亲队伍,在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的率领下,护送文成公主前往吐蕃和亲。送亲的队伍,除了携带着丰盛的嫁妆外,还带有大量的书籍、乐器、绢帛和粮食种子;除了文成公主陪嫁的侍婢外,还有一批文士、乐师和农技人员都在送亲的队伍中,就像是一个“文化访问团”和“农技队”。
春暖花开的时候,送亲队伍到了黄河的发源地——河源,这时,松赞干布亲自率领的迎亲人马也赶到了河源。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地进入了逻些城,在李道宗的主持下,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按照汉族的礼节,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全逻些城的民众都为他们的赞普和夫人歌舞庆贺。
这次远嫁,改变了文成公主的命运,原本会在长安城中平平淡淡度过一生的女子,到了千里之外的吐蕃,成就传奇的一生。与她的命运一起改变的,还有那块广袤的土地,以及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人们。随着文成公主的到来,唐朝的文化和先进的生产技术也一起进入了藏族人民的生活中,他们看到了吐蕃新的希望。
随文成公主而来的唐朝文化,一步步进入吐蕃。文士们帮助整理吐蕃的有关文献,记录松赞干布与大臣们的重要谈话,使吐蕃文化走出原始性;同时在松赞干布的提倡下,吐蕃大臣与贵族子弟主动学习汉族文化,研读唐人带来的诗书。唐朝的乐师们卖力地为松赞干布演奏唐宫最流行的音乐,使松赞干布大有如闻仙音的感觉,汉族的音乐也渐渐传遍了吐蕃的领地,流进了吐蕃人的心田。农技人员有计划地向吐蕃人传授农业技术,使他们在游牧之余,还能收获到大量的粮食;把种桑养蚕的技术传给他们,吐蕃也逐渐有了自制的丝织品,光泽细柔,花色浓艳,极大地美化了吐蕃人的生活。
吐蕃当时没有文字,记事是用绳打成结,或在木头上刻一些符号来表示。在文成公主的主张下,松赞干布派人研究创造了20个藏文字母和拼音造句文法,从此,吐蕃有了自己的文字,汉文书籍可以直接用藏文翻译出来。吐蕃没有完整的历法,文成公主把唐朝的历法带到了吐蕃,于是吐蕃也开始依十二属相和六十甲子计算时日,以此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
从唐太宗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开始,之后整整三十年的时间里,文成公主的博学多才,对吐蕃的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唐朝和吐蕃始终保持着频繁的来往和密切的关系,达到了水乳交融的顶峰。这绝对算得上是唐太宗的得意之作。
中国历史上,以公主或宗室女下嫁番邦国王和亲的事例不胜枚举,文成公主远嫁吐蕃,便是和亲的典范。而就远嫁的公主之众多,对历史影响之深远者,莫过于唐朝。贞观十年(636年),衡阳长公主嫁给内附的阿史那社尔,使这位落难他乡的东突厥王子感激涕零;贞观十三年(639年),弘化公主到青海湖边做了吐谷浑可汗诺曷钵的妻子;景龙四年(710年),金城公主远嫁吐蕃,重演了七十年前文成公主入藏的盛大一幕;至德三年(758年),宁国公主远嫁回纥可汗;广明元年(880年),安化长公主远嫁吐蕃附近的南诏……唐朝真正和亲的公主远不止这几位,有很多女子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她们一批批地走出中原,到大唐境内外的众多夷族去执行“和亲之策”,在民族关系史上、中外交流史上写下了动人的篇章,故而有唐人陈陶《陇西行》中的“自从贵主和亲后,一半胡风似汉家”。
中国历史上的和亲,就其态势而言,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国力衰弱,以和亲委曲求全;另一种是国力强盛,以和亲安抚边远之邦,有赐婚的意味。前者是持卑微之姿,以女性的美貌和柔媚,缓和战场上的冲突;后者却是宣展大国之姿,用亲戚关系笼络感化外邦。
著名作家柏杨先生曾说:“中国史上越是强悍的朝代,如汉唐,就越是喜欢和亲,越是孱弱自卑的朝代,就越是没有和亲的资格。”但唐朝的和亲与汉朝的和亲又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汉武帝之前,由于战乱而国力孱弱,汉朝被动和亲以换得七十年边界安宁。与两汉和亲的细君公主、解忧公主的悲悲戚戚,强作欢颜相比,唐朝的公主们表现出更多的是潇洒的风貌和乐观的态度。
这是由时代决定的,唐朝是我国封建社会最辉煌的时代,经济繁荣、文化发达、国家富强,世界各地的人云集长安,他们以来到长安为荣。正是唐朝的强大,使得周围各少数民族首领纷纷表示臣服。为了加强自己和唐朝的亲密关系,都争先恐后地派使者向唐求婚。
唐人的心胸是开阔的,怀柔政策的倡导者唐太宗说:“夷狄人耳,其情与中夏不殊。人主患德泽不加,不必猜忌异类。盖德泽洽,则四夷可使如一家;猜忌多,则骨肉不免为仇敌。”(《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七)他们以这一政策,换来了四海臣服、八方朝拜。唐人的大气和高明,是功勋卓著的汉武帝无法企及的。他们心中想要建立的那个“四夷宾服”式的“协和万邦”,是近乎乌托邦式的,也正是这个美好的愿望将异域之风引进了这个辉煌的大国之中。和亲,便是这一“怀柔”篇章中的最强音。
东西之路,打通商贾的任督二脉
“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唐人张籍的一首《凉州词》,描绘了凉州路上运输丝绸的景象:一串串飘荡在沙漠上的铃声,驮运货物的骆驼以及一行押运人员。在那广袤的大漠之中,头顶炎炎的烈日,脚下焦灼的沙尘,一字排开保持前行的队伍,何等美妙的一幅场景,何等炫目的一幅水彩画。在此之中,与自然中的一切相比,人是渺小的,但能在如此的环境中,走出一条路,人又是伟大的。这条自西汉张骞出使西域而产生的路,在一行人的脚下不断延续着,一直伸向远方。
路的尽头,是那个让中国人为之自豪,令世界为之赞叹的唐朝都城——长安。在这个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中,从外奴、艺人到家畜、野兽,从皮毛植物、香料、颜料到金银珠宝矿石金属,从器具牙角到武器书籍乐器,各种物品应有尽有。
好奇之心,无时代之分。在如此琳琅满目的奇异之物面前,上到帝王皇族、豪绅阔户,下至庶民百姓,无不以把玩这些异域之物为乐。无怪乎美国学者说:“7世纪(中国)是一个崇尚外来物品的时代,当时追求各种各样的外国奢侈品和奇珍异宝的风气开始从宫廷传播开来,从而广泛地流行于一般的城市居民阶层之中。”
这条带来遥远国度奇珍异宝的路便是“丝绸之路”,“丝绸之路”一词源于西方。在西方人的心目中,中国自古盛产丝绸,中国的海外贸易也以丝绸最为有名,所以19世纪的德国地理学家李希托芬便把中国从陆上和海上通往西域的国际贸易通道统称为“丝绸之路”。之所以用丝绸来命名,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在“丝绸之路”上流通的远不止于丝绸这一种物品,还有茶叶、瓷器等,甚至还包括文化、思想。
在李希托芬眼中,“丝绸之路”只是一个关于商路的统称。事实上,因为中国是丝绸的宗主国,大量的中国丝织品出口,多经长安西运,故后人称之为古代“丝绸之路”。而从陆路通往南亚、西亚以及欧洲、非洲的贸易通道,称为“陆上丝绸之路”;连接东西方的海上通道,称为“海上丝绸之路”;经过草原或沙漠的贸易通道,则被称为“草原丝绸之路”。其中,为人们所熟知的是贡献最大,影响最广的“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
自西汉时期便形成的“陆上丝绸之路”,在东汉时期陷入了半通半停的状态。唐朝的统治者在建立了大唐之后,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这条商路上来。唐代初年,在攻灭西突厥后,丝绸之路再次畅通无阻,当时阿拉伯、波斯以及其他西亚国家的商人,沿着这条道路来到中国,带来珍宝、玉石、香料等商品,再载运中国的丝绸、瓷器等商品返回。天山南北道上出现商旅不绝的繁忙景象,“陆上丝绸之路”进入了它的黄金时代,形成了自汉以来东西陆路交通的极盛高潮。
敦煌,这个“丝绸之路”上的古城,也在这一时期,开始纳入了历史的视野。敦煌壁画中绘有在伎乐天伴奏下起舞的舞女的身姿,伎乐天们肤色各异,她们手持西域的乐器进行伴奏。这是跳波斯舞和胡旋舞的舞女,这种西域的舞蹈也传入了长安,李白的诗中也有提及:“故姬貌胡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壁画上还是一尊被认为是唐太宗的画像,这个中国历代皇帝中唯一一个被沙漠绿洲之国尊称为“草原霸主”,并给予“天可汗”称号的人,身后是唐朝官员们,甚至还有西域各国国王的身影。唐朝在国际上赢得了极高的声誉,“丝绸之路”备受各国商旅青睐,敦煌也随之成了当时闻名于世的一个古城。
但好景不长,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唐朝驻守西疆的四镇边兵东调长安,一时西北边防空虚,吐蕃乘机占据河陇,回鹘南下控制阿尔泰山一带,大食加强了中亚河中地区的攻势,三种力量混战不已。从此,唐朝政府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一时丝路上“道路梗绝,往来不通”,“陆上丝绸之路”由此中断,故而有“乘槎消息断,何处觅张骞”的哀叹。
那场令大唐由盛转衰的战争,割断了“陆上丝绸之路”,中外商业交通的重点,开始由西北陆路向东南沿海转移,从而成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