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吧,一个普通女人,大学毕业,人长得还行,要不老公当年追我追得屁颠屁颠的。性格虽然有点大大咧咧,但是爱憎分明,老公是个东北人,冰天雪地那疙瘩的,说实话,东北男人还是很有男人味儿的,而且生活也很有情趣,成天逗得我直不起腰。
但是就是家风古朴,完全是解放前的风格。老公就像是个双面人,在我们家,完全是个好老公,好爸爸,一踏上东北那个地界,就成了胡子(东北话,土匪了),就跟我欠他家100万血泪债似的。
我的第一次戏剧化的新婚之旅,就是从火车经过哈尔滨,老公对我说的一句话开始。老公家在一个比较偏僻的村子里,怎么说呢,就跟赵本山演的电视剧差不多,不算太穷,但是原来挺穷,留些穷怕了的后遗症。我们在太原领了结婚证,然后请好婚假,就赶回去办婚礼,之前从没有见过公婆,但是公婆坚持要求婚礼一定要在村子里面办,长子么,咱理解。火车坐了好几天,终于到了哈尔滨了,还要从哈尔滨倒车才能到达公婆家,上了火车后,我将脚丫子搁在老公腿上,说,给我捶捶,要了我小命了。老公一边给我捶腿,一边半真半假地说,现在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伺候,等到了家,你可得有点大儿媳妇的样儿。本来我也没打算在公婆家那么放肆,但是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有点不痛快。我说,大儿媳妇什么样?老公说,那搁着过去,你就得当家了,别跟小孩似的,得懂事,长脸。我嬉皮笑脸的答应着,没问题,老公,您就看好吧,您这张老脸就长我脸上吧。我心想,当家,我理解的当家恐怕和您理解的当家有很大差距吧。到他家,天已经擦黑了,我们又折腾了一通汽车,终于到家了,到他家了,不是,到公婆家了。
公公、婆婆、两个小姑子、小叔子和小叔子媳妇,都门外迎着,我看了,还真得意,也挺感动的。婆婆,公公都相当的健康,人高马大,全家平均体重是我的两倍以上,加上棉袍子、棉帽子、棉手套、棉围脖……就像超级金刚。后来知道,小姑身高就有1.72米。可怜我只有1.
62米高,体重九十多斤,为了臭美,穿了个单薄的皮夹克,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婆婆上前搂住我,说,咋穿这么点呢,冻着。接着一件大皮袄劈头扔下,差点砸我个跟头,婆婆很热情的与我寒暄了几句,就拉我进了屋子。我觉得这家老人还是挺会处事的,面上让人很舒服。等我被夹在几座大山中间进了屋,想,老公呢?呵,人家已经上炕了,菜摆了一炕桌,小酒都倒上了,爹的,弟弟们把他围住,正笑得嘴歪眼斜。婆婆拉住我,说,让他们爷们喝去,咱们娘们唠唠。我被簇拥着进了偏房,偏房也有一桌饭,但是好像明显不如那屋的,婆婆说,你来了就当自己家,甭客气。反正,这第一晚上,我就被拥架着,昏头昏脑,吃完饭,在偏房看电视,婆婆小姑看二人转,笑得快岔气了,把我堵在炕里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婆婆突然跳起来,说,去看看他们。我一听,赶紧跳下地,心想,总算可以去找老公了。跑过黑乎乎的院子,到堂屋一看,哪里还有一个人,我到旁边屋子撩门帘一看,呵,老公已经睡下了!我推推他,轻轻叫他,心想,这头一天到你家,你好歹把我安顿一下吧!婆婆立刻在后边叫我,别鼓捣他了,他跑一天路了,咱们娘们收拾行了。呵,敢情放我下来是要收拾残局的。我倒没关系,不就刷个碗么,我也不好意思推脱,再说人家老太太,小姑子不都干着么。我也想赚个印象分吧。没想到,我的亲娘,他们从冰天雪地的井里打水回来刷碗,差点扎死我,我连声说,好凉呀,好凉呀,小姑笑得跟抽筋似的,就像看见张柏芝艳照一样,好像我出多大丑。婆婆还比较体谅我,说你刷头遍吧(头遍为了去油腻,会加些热水,但是需要放大量碱面),可怜我一双手蛰得半夜还直在身上蹭。等我刷完碗,回老公那屋睡下,已经半夜12点了,老公睡的满脸冒油,口中念念有词。我浑身冰凉,跟死人一样躺下。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很想家。
准备婚礼那天早晨,我破例上炕和老公、公公共坐,我捧着我的水杯,一边暖平手,一边喝水,小姑突然在一边说,你怎么用个塑料杯子,开水一烫都有毒,还是用稀土磁化杯子好。我说,我这个杯子主要是盖子好,盖好了一点不漏水,不信你看。我用的是一个乐扣乐扣运动水杯,盖子就是不漏水。
我把盖子盖好,把杯子倒过来,伸到公公面前晃晃,说,看,一点不漏,话音未落,杯子盖突然掉了下来,好家伙,整整800毫升滚烫的开水全灌进老公公的裤裆。
老头儿穿得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一下子跳起来,准备救公公,没想腿伸在炕桌下面,不小心顶翻了炕桌,桌子上四五杯水全倒向对面小姑,我大叫一声:“小心”。吓得他们全家没一个敢动的。都呆了。小姑的稀土磁化杯子也隆重退出了历史舞台。我回头看看老公,委屈地说,它真的不漏水。
老公点点头,说,是,一路是没漏。比较内疚的是,公公就那么一条老棉裤,没办法换,往裤裆里塞了些布,穿了一天。
就是过“泼水节”的那天,上午婆婆叫我,我跑过去,她递给我一大桶猪食,说,老大家的,去把猪喂了。
他NN的,老公在堂屋估计也听见了,连个屁也没放。他不是要面子么?我给他,就怕他的脸盛不下。我笑嘻嘻地说,好啊,我最喜欢小动物了,给我,给我。我欢欢喜喜地接过猪食桶,费力地拎着往房子后面的猪圈走。虽然我安慰自己,呆会儿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但是听见老公在屋里的浪笑,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出来。
到了猪圈,好家伙,十来头大猪,我舀了点猪食到处撒播了一点,猪们那是相当受刺激,直蹦高,我看差不多了,四下无人,我把猪食放在猪圈上,打开猪圈门,把猪都放出来,看着他们一路奔向自由,我也就放心了,然后我进猪圈,把那个破铁盆似的猪食槽抱起来(衣服是借小姑的,比较暖和),一路奔向井边。
(这里解释一下,老公家在村子里还算不错的,和支书家公用一口井,有个压水的,但是冬天怕冻坏,不用,冬天用辘轳,往上打水。)
我奔到井边,将这个脏兮兮的猪食槽扔进井里,然后就开始休息了。
一会看见支书家来人了,我赶紧在井边做打捞状,邻居大婶很热心,问,你干什么呢,我说我婆婆让我喂猪去,我一不小心把猪食槽掉进去了,您能帮我捞上来么?
邻居大惊失色,说,你怎么把猪食槽弄井里去了?我也很慌乱,急得眼圈都红了,一直说,婆婆让我喂猪,这可怎么办?婆婆让我喂猪,这可怎么办?……
邻居说,你是哪××的媳妇儿吧,怎么刚来就让你喂猪。我一听就流泪了,说,这可怎么办。邻居说,好了,人没掉下去就万幸了。邻居说完就去公婆家了,我也赶紧跟回去了。
一进门,邻居就大喊,××家的,你们怎么让个没过门的城里媳妇儿喂猪,赶上买使唤丫头了,猪食槽掉井里了,还怎么让人喝水。婆婆一家,还有老公全出来了,都惊愕地看着我。我很委屈地说,大婶,我是自己愿意喂小动物的。
老公说,猪食槽怎么会掉井里?我说,我看那个盛饭的碗碗太脏了,怕猪猪们得病,就想给他们洗洗碗再吃。结果接水的时候……呜呜……我想捞出来,差点掉井里……呜呜……
婆婆看看邻居,很没面子,说,你没事刷什么猪食槽呀,我哇一声就哭了,老公在邻居鄙夷的眼光下,回头吆喝他妈,没事你让她喂什么猪,她哪里会喂。
行了,行了,公公发话了,他妈,你去喂猪,老二(小叔)你跟我去捞猪食槽去。老大家的,别哭了,回屋去吧。
老公领我回屋子,找条毛巾帮我擦身上的猪食,小姑看着她的棉袄,心疼得直呲牙。我心说,好戏还没完呢。
果然,3分钟不到,婆婆连喊带叫地冲回院子,猪!猪!猪!猪都没了!老公连忙问我,你是不是没关猪圈?我一脸茫然,关了吧,老公唉声叹气,冲出门。
我也赶紧赶出去,问问情况,婆婆跟大家汇报情况,是我没关好猪圈门。我说,你们不用担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负责把猪找回来大家惊愕地看着我,我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他家看门狗跟前,说,只要让这条狗闻闻猪留下来的东西的气味,就可以带我们找到猪群。大家看着我,满头黑道,老公说,你回屋果着吧,别掺和了。公公重新分配任务,小叔、公公、婆婆——找猪,老公—一找人捞猪食槽,小姑子和我在家做饭。
我大声说,是。转身时听见公公跟老公说,这孩子没心没肺。我暗笑,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接着说他们家的锅的事。本来我没想破坏锅,搞差不多就收手了,结果一直有人给我拱火。这个拱火的人就是小姑子。
我不是分配和小姑子搭伙干活么。这位小姐阴阳怪气,说,你真是大小姐,连个猪也能喂出花样。要搁我们村,你这样的媳妇儿早就让打回娘家了。
我忍了忍说,确实是没有喂过,见笑了。
小姑子说,饭吃过吧。
我一听,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我说,当然吃过呀。
那你总会做吧,不至于又做井里去吧?
我说,当然,同样的错误怎么能犯两次。要不中午吃烙饼,我烙的葱花饼可好吃了。
行,你爱做啥就做啥吧,我哥咋看上你了。
小姑说完回屋睡觉去了。
他NN的,我今天不收拾挺了你,我白在社会上混这么些年了。
我先到屋里揣了几百块钱,然后回厨房点好灶火,烧得旺旺的,准备烙饼。然后呢,我找了个巨大的盆,和了一大盆面,水放多了,面也多了,快从盆里冒出来了,没空间再改变面的物理性质了,是不可能做成饼了,我看锅也烧得红了,决定改做面条了,我端了一大盆0摄氏度的水,一下子倒进锅里。
喔喔,没有让我失望,他家的锅确实是生铁的,不是钢的,遇水后,底子立刻裂为几块,厨房里立刻是云蒸霞蔚,炉灰漫天。我看看,差不多了,撤退,找个地方吃饭去。
我跑到路口,拦了辆村里的车,说,去县城。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在县里了,我逛逛街,找了个挺不错的饭店,吃了个肠满肚肥。
快下午了,我突然想起,啊,家里的锅坏了,这个我得负责,我打听了一下,县里真有铁匠,我去找他,请他到我家去补锅,人家不去,说根本补不了,我急得都快哭了,说,你要是不去,公婆家就得打死我。东北人挺实诚,说,派个徒弟跟你去吧。我赶紧找了辆车,拉着我和补锅师傅回了村子。
一回家,大家都回来了,正等着我呢,公婆一头黑线,小姑双烦红肿,哭得梨花带雨,老公一把拉住我,说,你去哪里了,差点急死我。我也惊恐的,语无伦次地说,我要做饼,面和软了,又改面条,一放水,锅漏了,小姑说你会一直打我到太原,吓得我赶紧去找人修锅,千辛万苦找到人家,人家不来……
这时,小铁匠很有天分地插嘴,我师傅说了,根本不能修,这位大姐非得让来修。我一把拉住小铁匠的手,说,师傅,我求求你了,你救苦救难,修修我家的锅吧,多少钱我都出。锅边都还好好的……我一个新媳妇儿,本身在公婆身边伺候的日子不多,就想给公公婆婆做顿饭,还弄成这样,我没脸呆了。
老公一看我这么给他长脸,也赶紧安慰我,行了,行了,也不怨你。
大家纷纷唉声叹气。
公公重新布置任务,老二去买锅,婆婆小姑去做饭,公公继续去找最后一头猪。我自告奋勇,说,爸,我和你一起,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后果。刚说完,外边进来一个人,说,哎,这个大姐说高价雇我的车,刚才说没钱,现在谁给钱?小铁匠也说,你们不给钱,至少把我送回去!
老公很爽快地给了司机钱。老公到现在一直认为我很给他面子,让他在家里很像个大老爷们。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我是那么需要他的保护和照顾,在保护照顾我的时候,使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纯爷们。所以他雄性荷尔蒙的要求通过我得到深刻的满足,对我很是满意,现在总是对我说,你乖乖跟我屁股后面,保你平安无事。我就溜须拍马的说,我就是不那么精干,老是拖累你……他顿时肾上腺激素升高:“说什么呀,我照顾不了你们娘俩,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即便经过这样的若干事件,公婆家依然存留继续改造我的念头。认为我之所以屡屡闯祸,主要是因为还是个姑娘,一旦成了婆姨,就不会这么顾头不顾尾了。
婚礼势必会成为我人生的转折点,从此以后,我将上得厅堂,入得猪圈,家里连人带畜生就指望我了。
公公屡放厥词,我老×家没这规矩……我老×家的婆娘……我打得她屁也不敢放……(经过我的观察,老公家确实不是一般的重男轻女,老公小叔地位明显高,婆婆就是一大丫鬟,小姑就个赔钱货,我在他家一共一周,看她挨打不下两次,嘿嘿,基本都和我有关)婆婆经常耳提面命,咱们做女人的不能没有规矩…~我当初嫁到老×家,遭那个罪……那女人当不好家,要她干啥……
老公备受鼓舞,也跟他爹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经常对我不理不睬,偶尔对我说句话,就是,哎,长点眼力劲儿,赶紧帮咱妈干活去。私下就是说,我们老×家媳妇可不兴这样的。
小姑子自从受了他爹耳光修理,略有收敛,但是也就勉强到我婚礼结束。我一个人孤军奋战,有时候想想很委屈,老公去我家的时候,我爸妈哪里有一点这样的心思,千方百计让女婿高兴,包括我弟弟,还在上学,自己攒钱给姐夫买了条裤带,就怕姐夫不喜欢他。想想我就心酸,他们这家人,我看是没救了,今后爱修理谁就修理谁吧,我!你们算是找错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