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风暴来临(1920-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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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922年(1)

1922年是中国革命力量迅速汇聚并开始向高潮发展的一年。从年初的香港海员罢工到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和开滦煤矿工人大罢工,中国工人运动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罢工高潮在全国各地形成,并且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总部及各分部所在地为中心形成了几个罢工重点区:即北方区、武汉区、湖南区、上海区和广东区。这一年既是中国工人斗争蓬勃发展的一年,同时也是中国工会组织广泛兴起的一年,全国各主要工业城市和各产业部门,按产业原则建立的工会组织已有100多处,会员人数达八九十万人,因而这一年又有"中华劳动运动纪元年"之称。

中国工人阶级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所爆发出蓬勃的斗争力,是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密不可分的。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从诞生之日起便瞩目和投身于工人运动之中,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直接组织领导下建立的长辛店工人俱乐部和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就是两个突出的代表,它们也是中国第一代马克思主义者与工人运动相结合成果的展现和具体范例。本年,在中国现代进程中值得注意的历史事件还有: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陈炯明叛乱、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与中共"二大"召开等。其中,陈炯明的叛乱使孙中山极为痛心之余,催动着他在"联俄联共"和改组国民党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前行。而中共"二大"对中国社会性质的明确界定并进而确定了中国革命的最高最低纲领和建立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必要性,更为国共合作奠定了理论基础。一年之中,中国政治思想领域的变化如此巨大,不能不让人赞叹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所独具的旺盛的创造力和改造中国的澎湃激情。而这一切,又使得随后进行的国共合作共同推动国民革命走向高潮成为了可能。

香港海员大罢工

1月12日至3月8日香港海员工人为反抗英国资本家的压迫剥削,要求增加工资而举行的大罢工。

香港海员大罢工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自近代以来,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香港成为中国海员最集中的地区。海员们在出卖劳力的同时,却要遭受英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和资本家与封建包工头的残酷剥削,生活非常艰难。海员们首先要受到帝国主义的种族歧视。外国轮船公司明文规定,船长、大副职务不准中国人担任。中国海员和外国海员同工不同酬,工资只有外国海员的1/10。在生活待遇上也不平等,外国海员一两人住一间房,中国海员则是五六人一间,甚至没有住房,只能睡在货堆上。其他凌辱打骂及罚金等现象更是经常发生。其次,海员们要受包工头的残酷剥削。外国轮船公司资本家雇海员大多通过包工头进行。香港的包工馆有100多家,要想找到海员工作,首先要付给包工馆一笔押金。以后,包工馆每月还要抽扣海员的一部分工资。本来就很微薄的收入,经过层层剥削,就所剩无几了。再次,中国海员还经常遭受失业的威胁。香港一处,失业海员高达一两万人,资本家和包工头恣意剥削在业海员,海员稍有不满,往往会被开除。这成为香港海员罢工的直接原因。另外,中国海员随船到世界各地,最先接触到世界革命潮流的影响,因而阶级觉悟较高。国内,五四爱国运动的高潮和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各地工人罢工斗争的发展,给香港海员以极大的鼓舞和影响。海员积极分子苏兆征(广东珠海人)、林伟民(广东中山人)等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开始在工人中做共产主义的宣传,组织现代工会。1921年3月6日,苏兆征、林伟民等在香港成立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他们在海员中努力消除帮派观念,使海员进一步团结起来,从而在组织方面为海员大罢工创造了条件。

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成立后,便组织海员为争取增加工资、改善待遇而斗争,并为此进行了大量准备工作,成立了"海员罢工维持团",组织了"征求队"、"劝进队"、"宣传队"、"防护破坏罢工队"、"交通队"等秘密机关,以促进罢工的实现。又在广州设立办事处,准备接待返回广州的罢工海员。还联络国内其他运输工人和外国海员,争取他们的支援,并积极着手募集罢工经费。1921年9月,海员工会正式向香港轮船公司提出3项要求:(1)增加工资,工资在10元以下者加5成,10元至20元者加4成,20元至30元者加3成,30元至40元者加2成,40元以上者加1成。(2)工会有权介绍海员就业。(3)雇工合同签订时,工会有权派代表参加。但香港轮船公司对此置之不理。11月,海员工会催促公司答复他们的要求,公司仍然不理。1922年1月12日,海员工会第三次向公司提出要求,并限定当天答复,否则就举行罢工。但公司还是置之不理。海员们忍无可忍。同日下午,苏兆征所在的德忌利士轮船公司的"海康"轮海员首先宣布罢工。于是香港海员大罢工终于爆发。从1月12日下午5时开始,所有从香港开往广州、江门、梧州等地的内河轮船,以及从外埠开到香港的英、美、法、日、荷等国的海洋轮船,船上的中国海员都相继举行罢工。最初参加罢工的轮船共90余艘,人数约1500人。当晚,香港英国当局派华民政务司夏理德到海员工会,用欺骗恐吓的口吻"劝告"海员复工。苏兆征、林伟民等表示,要复工,除非完全承认海员工会的条件。罢工继续发展,一周之内,参加罢工的轮船便增至125艘,人数增至6500人。罢工浪潮迅速波及新加坡、暹罗(泰国)等国和上海、广东汕头等港口,有的轮船一经靠岸,中国海员随即加入罢工行列,先后参加罢工的海员达2万余人。在海员工会的组织领导下,罢工海员纷纷离开香港回到广州。到1月底,回到广州的罢工海员约有1万人以上。设在广州的罢工总办事处负责指挥罢工和接待罢工海员的工作。罢工海员返抵广州时,广州各阶层群众前往车站列队迎接,并和罢工工人一起上街游行。国民党领导的广东政府对香港海员罢工也表示支持。罢工海员回到广州后,对香港采取封锁政策。他们在罢工总办事处的领导下,分头劝说广州及其附近各县商人停运粮食及食物到香港。罢工海员还分头驻守各港口,杜绝走私者破坏封锁。香港与外地的航运几乎全部断绝,日常所需食品匮乏,物价飞涨,给香港的经济生活造成严重影响。

香港英国当局企图以威胁和利诱的手段来迫使罢工海员屈服。先是在1月16日宣布戒严,非有凭照不能自由出入香港。1月17日又发出通告,提出轮船资本家的加薪条件,迫使罢工海员接受。但是资方条件与工人要求相差甚远。接着,当局还派人去上海、菲律宾、印度等地招募新工人,妄图彻底破坏罢工。港英当局采取的这些手段都未达目的。香港罢工海员还积极争取其他各行业工人举行罢工援助,得到了香港工人的同情和支持。1月27日,香港运输工人举行同情罢工。罢工规模进一步扩大,全港罢工人数增至3万人以上。港英当局决定进行野蛮镇压。2月1日,以海员工会"运动他项工人罢工"、"危及香港之治安与秩序"为名,宣布海员工会为"非法团体",并派遣军警捣毁工会会所,抢走工会会牌。同时,封闭了海陆理货工会、同德工会、集贤工会等运输工会组织。港英当局还调来10多艘军舰驻防,水兵全副武装登岸巡查。香港海员和运输工人罢工,给英国当局和轮船资本家以沉重打击。香港一些绅商纷纷要求港英当局与罢工海员进行谈判,并表示愿意充当调停人。于是,港英当局变换手法来对付罢工。先是指使"华工总会"到广州协同基督教青年会和中国航业公司出面调停,后又利用华人绅商集团开办的东华医院请求广东海员罢工总办事处派代表到香港商谈。

月7日,海员罢工总办事处召开海员大会。认为要在港英当局首先答应恢复海员工会的前提下才能进行谈判。大会通过了9项解决罢工的条件和办法,主要内容是:海员工资每月30元以上者加30%,30元以下者加40%;复11人不得无故辞退或降职;增加工资的办法适用于现在香港停泊的轮船和从各埠向香港开驶的轮船;船上雇用海员,须由工会介绍,以免中间人克扣工钱;中国海员复工后,雇主须加平等待遇,不得苛虐。另外,须恢复中华海员工会原状及被封各工会,释放被禁的办事人。如果香港当局和船主承认以上原则,即可组织公断处,加以讨论。公断处应由广东政府代表、英国总领事代表、外国船主代表、中国船主代表、海员代表组成。大会还提出如下复工的暂时办法:海员月薪在15元以下的加40%,25元以下的加30%,25元以上的加20%。如果船主承认此项暂时办法,海员即刻复工。会后,罢工总办事处将上述要求电告香港当局,接着派出苏兆征、翟汉奇等4名代表赴港谈判。2月9日,中国共产党广东支部发出"敬告罢工海员书",鼓励工人坚持到底团结一致,"本党以海员同志为开始阶级斗争的急先锋,定当竭其能力,以为后援"。

月15日,"调停"谈判开始,海员代表首先提出恢复工会问题。绅商代表则替港英当局说话,认为恢复工会可以,但要改招牌,因为这关系到政府的威信。苏兆征意识到如果更改工会名称,就无异于承认海员罢工无理,工会领导有罪,于是严词拒绝更改招牌的建议。绅商代表又以香港粮食绝尽,请工会顾惜香港市民,暂停罢工。海员代表坚持罢工的正义性,要求增加工资,改善待遇,并坚决抗议港府封闭工会、逮捕工人、拘禁领袖的行为。谈判进入僵持。绅商代表只好要求一起去见华民政务司。华民政务司也坚持工会招牌要改。关于工资问题,华民政务司则一味推拖。随后又推出"西人商会"(外国大资本家在香港的组织)与海员代表继续谈判。但谈判仍无结果。香港当局还指使大绅士罗旭初出面,暗约海员代表谈话,企图用行贿手段收买海员代表,遭到海员代表的严正斥责。由于海员代表苏兆征等人的据理力争和机智应对,使港英当局玩弄的谈判骗局遭到破产。16日,海员代表离开香港,返回广州。

香港当局的谈判阴谋被揭露后,引起香港各业工人和广大市民的公愤。香港各工会准备进行同情总罢工,他们派出7名代表到广州与海员罢工总办事处联系,并组织了"全港同盟罢工办事处",共同进行筹备工作。对于迫在眉睫的香港工人同情总罢工,港英当局十分惊慌,于2月27日宣布紧急戒严令,大批武装军警沿街巡察,香港进入战时状态。但就在戒严令下达当天,香港各业工人陆续开始罢工。几天时间内,参加总罢工的,有邮局、银行、酒店、茶居、菜场、造船、电车、水底电线、报馆、印刷局、轮渡、屠宰业等行业的工人,还有面包、饼干店、牛奶房的工人、店员杂工等等,甚至连外国人雇用的佣工、厨司、轿夫、园丁等也都参加了罢工。至3月初,罢工人数激增至10万以上,罢工浪潮席卷整个香港。这一罢工,使香港市面顿时一片死寂,交通断绝、商店关门、生产停顿,繁荣的香港变成了"死港"、"臭港"。

面对声势浩大的罢工形势,香港当局竟用武力镇压罢工群众。3月4日,当罢工工人纷纷离开香港回广州,行至沙田地区时,英国军警悍然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开枪扫射,当场打死4人,打伤几百人(后来因重伤又死去2人),造成骇人听闻的"沙田惨案"。帝国主义的枪杀,更激起了工人们的反抗,香港广大居民更加同情罢工工人,总同盟罢工继续扩大。香港完全变成了"臭港"、"死港"。至此。香港当局已走投无路,不得不答应以海员工会提出的9项条件作为谈判基础,举行谈判。3月2日,香港当局派出沙面英领事和副华民政务司到广州,要求广东政府出任"调停"。广东政府当即表示愿出任"调停"。海员工会也同意香港当局的要求,派出代表林伟民等4人偕同广东政府代表共赴香港,与英国总领事代表、外国船主代表、中国船主代表等人进行谈判。谈判于3月4日开始,分为两步进行:第一步商谈解决海员与船主的有关问题。主要是恢复海员原来的工作职位和增加工资的问题。第二步商谈解决海员与香港当局的有关问题,主要是恢复海员工会以及释放各工会被捕的办事人员等问题。经过多次协商,双方达成协议,其主要内容是:(1)增加工资,根据各种轮船的不同情况,分别增加15%至30%。(2)恢复海员原来的工作职位,暂不能复职之海员,按照这次增资的数目折半,由船主支付5个半月的工资。罢工期间的工资按新定标准折半支给。(3)各船东允愿相互实行一个新的雇用船员办法,以便尽量减少一切关于支付船员工金之弊病。除以上条件之外,还恢复原来的"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释放被拘捕的工会办事人员。"沙田惨案"死者,每人抚恤1000元。3月6日,香港当局下令取消2月1日封闭海员工会的命令,并送还强行取走的海员工会招牌。3月8日,谈判结束。随即罢工工人返赴香港。这样,从1月12日起至3月8日止,持续达56天的轰轰烈烈的香港海员大罢工。以中国海员取得重大胜利而宣告结束。香港海员大罢工。是中国工人阶级第一次直接和帝国主义进行的针锋相对的斗争,也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全国第一次罢工高潮的起点。它沉重打击了英帝国主义,增强了全国工人阶级为反帝反军阀和争取自身解放而斗争的信心和力量,有力地推动了全国各地工人斗争的迅速发展,促进了中国工人运动高潮的即速到来。

共产国际召开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