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寂答道:“除我自己之外,还能信什么?”
灵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只是讲究一个禅定。”停了停,随即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只是一个讲究禅定的小乘人罢了!”
慧寂反驳道:“我连佛也不要见呢!”
灵佑又问:“四十卷《涅槃经》中,有多少是佛说的,有多少是魔说的?”
慧寂说:“都是魔说的。”
灵佑非常高兴,夸赞道:“从此没有人能奈何你了。”
开悟
假如我们执著于文字的话,最好的文字也是“魔说的”。因为文字包含的信息都可能有缺陷,乃至是错误的。只有文字带给你的领悟才是真实的。我们既要接受文字提供的信息刺激,又不必过于执著,要重视自己的体悟。这才叫会读书呢!
说不出就打破
慧寂禅师在东平当方丈的时候,他的师父沩山灵佑禅师派人送来一封信和一面镜子。慧寂借题发挥,举起镜子出示给众僧看,然后说:“你们说说看,这面镜子是沩山镜,还是东平镜?如果说是东平镜,又是沩山送来的,如果说是沩山镜,又握在我东平手里。你们说得出,就留下镜子,说不出就打破算了。”
众僧们都不知如何应寻。于是,慧寂打破镜子,走下禅座。
开悟
如果回答“是镜”,慧寂就不会打破了。无论给镜子冠上“沩山”还是“东平”的名号,难道镜子本身会有何改变吗?同样的道理,给一个人冠上各种名号,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关键看他是不是个货真价实的人。
无心即是道
有一僧人问沩山灵佑禅师:“什么是道?”
灵佑叫答:“无心是道。”
僧人说:“我不会。”
灵佑说:“你最好是去认识那个不会的人。”
僧人又问:“什么是不会的人?”
灵佑说说:“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啊!”
开悟
灵佑禅师寥寥数语,点出了“人道合一”的境界。道是自然,无心而作。人是道物,有心难求。不信,你想长成某个样子,看看能不能长成。人道本是一体,都属无为,如果刻意为之,人道就背离了。不过,背离也在道中,只是人需要加倍品尝烦恼痛苦而已。
还好,有我在
道膺和道吾两位禅师是师兄弟。有一天,道膺禅师生病了,道吾前来探视,问道:“你离却这个臭皮囊,我们在什么地方才能相见?”
道膺说:“不生不灭处。”
道吾不以为然,反问道:“何不道非不生不灭处,亦不求相见?”
道吾不等道膺回答,提起斗笠就往外走。道膺在他身后说:“请停一下!我要请教你,拿这个斗笠做什么?”
道吾说:“有用处。”
道膺又问:“风雨来时,做什么?”
道吾答道:“遮雨。”
“它不也在淋雨吗?”
“虽然如此,幸喜无漏。”
过了一段时间,道膺禅师的病痊愈了,有一次,他正在煎茶水,道吾进来问:“你在做什么呢?”
道膺说:“煎茶!”
“煎茶给准吃?”
“有一个人要吃!”
道吾紧逼着问:“为什么他自己不煎?”
道膺淡淡地说:“还好,有我在!”
开悟
道膺和道吾的禅机,到底谁高明一点呢?好像还是道膺要胜一筹。道吾的话虽然句句合乎佛理,但就是“理”的成分太重,反失灵动之美。“不生不灭处”就是“非不生不灭”,一定要这样而不那样说,就是执念了。“有一个人要吃”,是指道膺自己,既然道吾正巧来了,也可以是道吾。那么,道吾问“为什么他自己不煎”,就有点离谱了。“还好,有我在”,这句话不仅可以回答道吾,也可以做我们的处世格言。不要怕多做事,不要指望别人,凡事以“还好,有我在”的心情对待就行了。
好坏不必分得太清
仲兴禅师年轻时是道吾禅师的侍者。有-次,他端茶给道吾喝,道吾指着茶杯问:“是邪是正?”
仲兴走到道吾跟前,面对着他,一句话不说。
道吾说:“邪则总邪,正则总正。”
仲兴摇摇头,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道吾追问道:“你以为呢?”
仲兴从道吾手中抢过杯子,大声问:“是邪是正?”
道吾抚掌大笑说:“你不愧是我的侍者。”
仲兴便向道吾礼拜。
开悟
这则公案演示的哲理耐人寻味: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本无邪正处,偏要妄分邪正,不过是无事生非、庸人自扰罢了!世间原本没有那么多邪正,比如,你身边的某个“小人”真的是“小人”吗?你眼中的某个坏蛋真的是“坏蛋”吗?
一荣一枯任它去
药山惟俨禅师在庭院打坐,弟子道膺和道吾陪侍在侧。惟俨忽然指着院子里一枯一荣两棵树,问道吾:“那两棵树,是枯的好呢?还是荣的好呢?”
道吾旧答:“荣的好。”
惟俨又问道膺:“你说枯的好还是荣的好呢?”
道膺答道:“枯的好!”
这时,正好一位姓高的侍者走过来,药山又问他同样的问题。
侍者答道:“枯者由他枯,荣者任他荣。”
开悟
一个问题三个答案,哪个正确?“荣的好”,积极进取;“枯的好”,清净淡泊;“枯者由他枯,荣者由他荣”,得失随缘,顺其自然。各有其理。不同的生活态度,只要是真心选择,都无不好。就怕欲荣从枯,欲枯从荣,乱了方寸,那就不妙了!
无你无我不需见
一个学僧问药山惟俨禅师:“道在何处?”
惟俨答道:“道就在你的眼前!”
学僧不解地问道:“我怎么看不见呢?”
惟俨说:“因为你有自我,所以看不见。”
学僧又问:“我没有破除自我,所以看不见,师父您能看见吗?”
惟俨说:“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也看不见!”
学僧刨根究底地问:“如果没有你,也没有我,谁能看见呢?”
惟俨反问道:“既然无你无我,还要看见什么呢?”
学僧顿时哑然。
开悟
道——万事万物的原理,并不在远不可及的地方,只有我们心中。除私去欲,净化心灵,便能清楚地见到那个真实的自我。
于无声处听惊雷
有一年春天,沩山灵佑禅师正在方丈室静坐,侍者敲门禀告说:“师父!五台山的隐峰大师来了。”
隐峰禅师是灵佑的师叔,一向直心直行,藐视世间礼法,所以,灵佑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披上袈裟,吩咐僧众穿戴整齐,出门迎接。
一切仪式准备就绪,灵佑在侍者陪伴下到达法堂,只见隐峰的行李正摊放在上座的位置上,包袱完全打开了,东西散放得到处都是。灵佑略有些尴尬,正欲上前施礼。隐峰直起身来,当众解开衣衫,舒展手脚,自自在在地躺了下来,一句话也未说,仿佛旁若无人一样。
灵佑默默看着他,渐渐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束缚和执著,于是默默走开,退回方丈室,继续静坐禅思。
隐峰哈哈大笑,收拾起行李,向僧众摆摆手,潇潇洒洒地走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灵佑开门问侍者:“师叔还在吗?”
“已经走了。”侍者说。
灵佑又问:“他走前说过什么话吗?”
“没有呀!”
灵佑点点头,感叹道:“莫道没有说话,那声音像雷声一样惊人!”
开悟
隐峰禅师有没有说话?没有,“袖手无语味最长”。其实,说什么不打紧,能听无声处听出惊雷的声音,那才叫厉害。反过来讲,话说了,对方听不见,等于没说,又何必要说?那跟对着镜子里的影子自言自语没有两样。
超越烦恼
一个信徒问赵州从谂禅师:“佛陀有烦恼吗?”
赵州回答:“有!”
信徒又问:“佛陀是解脱的人,怎么会有烦恼呢?”
“因为你还没有得度。”
“假如我修行得度了以后,佛陀有烦恼吗?”
“有!”
“我既已得度了,佛陀为什么还有烦恼呢?”
“因为还有一切众生!”
信徒想一会儿,又问:“一切众生无法度尽,佛陀永远都在烦恼中,无法超越吗?”
赵州回答:“已经超越,已无烦恼。”
信徒又问:“众生既未度尽,佛陀为什么不烦恼呢?”
赵州回答:“佛陀自性中的众生都已度尽。”
信徒若有所悟。
开悟
普通人的烦恼是从妄念中产生的,而佛陀的烦恼是从慈悲心产生的。两种“烦恼”不是同一种概念。佛陀没有普通人的烦恼,但有普通人没有的烦恼。因为佛陀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计较自身名利得失,就超越了普通的烦恼。瞿秋白被押赴刑场时,泰然自若,好像去赴喜宴一样;可是,当他看见街角一个可怜的老乞丐时,顿时神色黯然,目光中充满了哀怜。这就是伟大人物,他们跟普通人真的不一样!
真正的佛
一位从南方来的僧人问赵州从谂禅师:“什么是佛?”
赵州答道:“殿里的。”
“殿里的不是泥塑的吗?”僧人感到很纳闷。
“是的!”赵州说。
僧人又问:“那么,什么是真正的佛呢?”
赵州说:“殿里的。”
开悟
僧人把“佛”看成某个实体,他的境界只够拜“殿里的”泥巴佛。就像人们追求成功,如果把它看成实体,就只好把小车、别墅、名牌时装等假定为成功,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在明白里
在一次法会上,赵州从谂禅师说:“人们使用语言,是为了求明白。我不在明白里,你们要好好地珍惜它,记在心中。”
有个和尚反问:“既然你也不在明白里,要我们珍惜个什么?”
赵州回答:“我也不知道。”
对方又问:“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自己不在明白里?”
赵州说:“请你自己去体会吧!”
于是,大家便向他礼拜而退。
开悟
佛家认为,人会遇到带来烦恼的各种障碍,“文字障”即是其一。文字包括口头和书面文字。无论听人说话还是读书,懂不懂文字,首先就是一个问题。听得懂文字,不一定听得懂意思。听得懂意思,不一定听得懂心情。听得懂心情,不一定听得懂目的。所以说,无论听谁说话,无论看什么书,大家都“不在明白里”。怎么办呢?还是要尽量“记在心中”,也许哪天忽然就恍然大悟了。虽然赵州禅师不一定是这意思,但“记在心中”确实是一种学习、悟道的好方法。
开悟一串数珠数不尽
一个学僧问赵州从谂禅师:“和尚今年贵庚?”
赵州答道:“一串数珠数不尽。”
学僧又问:“和尚承嗣什么人?”
赵州答道:“从谂禅师。”
学僧好像有所悟,突然又问道:“如果有人问:赵州说什么法?您怎么回答呢?”
赵州说:“盐贵米贱。”
开悟
数珠是僧人念经之物,念经数珠,意在清除烦恼。赵州的意思是春秋多少不可住心,住心必生烦恼。他说自己的师承是“从谂禅师”,这跟佛祖说过去诸佛是自己的弟子意思差不多。因为佛法不是一个东西,无法传授,全靠自己的领悟。当然,老师的引导也功不可没。
菩提即烦恼
有一次,赵州从谂禅师向学僧提到一句禅话:“菩提即烦恼,烦恼即菩提。”
学僧们不解,纷纷问:“不知菩提在为谁烦恼?”
赵州答道:“为一切众生烦恼!”
学僧又问:“如何舍弃这些烦恼呢?”
赵州反问:“舍弃这些烦恼做什么?”
开悟
“菩提即烦恼”中的烦恼,不是贪心、痴心、嗔心带来的烦恼,而是慈悲心带来的烦恼,自然不能说舍就舍。这好比看到一个人受伤了,很痛苦,旁边的人为他难过,物伤其类,怎会不难过呢?
来莫可抑,往莫可追
唐代齐安国师在杭州盐官海昌院当住持。有一天,他门下一个僧人到山里采木头做禅杖,不料迷了路,东转西转,正巧来到大梅法常禅师隐修的茅庵。僧人问大梅禅师:“和尚在这里住多久了?”
大梅答道:“只见四周的山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僧人又问:“出山的路往哪儿走?”
大梅说:“随流去。”
僧人回剑海昌院后,将此事告诉齐安国师。齐安沉吟道:“我曾在江西马祖那里见过一个僧人,后来没有下落,难道是他吗?”
于是,他派那个僧人再去找大梅,致以问候。
大梅写了一首偈作为回答:“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樵客遇之犹不顾,那人那得苦追寻?一池荷叶衣无尽,数树松花食有余。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舍个深居。”于是,他又迁到大山更深处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