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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造蜚语黑夜起罡风下毒手睛空来霹雳 (2)

第三十九回造蜚语黑夜起罡风下毒手睛空来霹雳 (2)

胡雅士一见,满身上顷刻不自在起来,头也浑了,心也痒了,眼睛也花了,百节四肢,经里络里,异常的不得劲儿,身子觉着荡悠悠的,不知怎样才好,停了好半天,魂灵儿才慢慢的收回了躯壳,回到房里,倒下床就睡,满肚皮打算,这样一个尤物,怎么想个法子弄他到手才好。这晚眼望着帐顶,差不多一夜没有合眼。姨太太问了他几遍,终是不答。次日,局里都没有去,捏着支水烟袋,满间里乱转。忽地笑道:“有了有了,这会子革命风潮很是厉害,各处文电交驰,正在搜捕那些余党,这汪小子,堪堪又是个没辫子的,索性报了他革命党,岂不干净了当?那没主儿花朵儿,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主意已定,就密喊福生去请警长钱子刚、营官蒯法善到公馆商议要事。钱蒯二人不敢怠慢,立时应召而至,相见华,齐问大人呼唤有何尊谕?胡雅士向后望了一望,见没人,才道:“二位的功名要不保了,难道还没有晓得么?”钱蒯二人齐吓一跳,忙问大人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卑弁们一点子没有知道呢。

胡雅士道:“本地藏有革命逆党,不日就要起事,你们想想这处分可卸得干净么?”钱子刚道:“本地有革命党?那里来的消息?”胡雅士道:“就本公馆隔壁那个姓汪的。此人行踪诡秘,兄弟本有点子疑心,昨晚也是合当有事,吃过夜饭,睡到床上,不知为甚缘故,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稳。夜里头心是最静,就听得汪家里有人聚议的声音。”钱子刚道:“竟有这等事?还了得。大人可听得他们商议点子什么?”胡雅士道:“起初听得三四个人声音,说的都是革命排满流血等叛逆话头。后来静了一静,又听着一句四月十九三点钟,此外就不大清楚了。”子刚道:“这姓汪的名叫汪宗汉,是已故牙厘局总办汪庆棠的儿子。”胡雅士道:“我也晓得他是汪庆棠儿子,真真不是好东西,只要瞧他的名字,叛逆之态已显然了。”子刚道:“汪宗汉是逆党,今天才知道。”胡雅士道:“二位回去作速预备预备,今晚就来拿人,迟了恐怕就要漏网呢。”蒯法善道:“可要府里去禀一声。”胡雅士道:“那个悉随大裁。不过你们不动手,兄弟可就要电禀督抚两宪了。”

两人听了,吓得连声应是。蒯法善道:“卑弁回去,马上点齐人马,就来拿人是了。”胡雅士道:“这才是正办。”二人告辞而去。胡雅士又坐轿到府县两衙,讲了会子话。只可怜汪宗汉坐在家里,梦也没有做着,这晚吃过晚饭,正和他夫人苏氏手谈解闷。忽听外面喊声大震,一个当差的,慌慌张张进来,报说不好了,外面到了无数的强盗,大门都要撞穿了,快请少爷作主。苏氏听说,吓得抖成一堆儿,忙道:“这便如何?这便如何?”宗汉道:“不要慌,自古水来土掩,将至兵迎,何况这几个草贼?我有两支六门手枪,是朋友送给我的,一竟藏着没有用过,今晚倒可以试一试了。”说毕,站起身,开箱取出手枪,装好弹子,忽匆匆走将出来。此时外面已攻打了许久,只听震天价一声响,两扇大门齐齐倒下,呐喊声八九个人一窝蜂拥将进来。汪宗汉双枪并举,勃勃勃两道青烟,拥进来的人早倒了两个。余人喊声不好,一齐狂窜而退。汪宗汉只道是强盗,奋不顾身,直追出去,刚刚奔到门口,不提防钢叉铁钩一齐上来,膀上着了两下,一个鹞子翻身,早给众人拿下了,横拖倒曳而去。

蒯营官下令入内细搜,三五十个如狼似虎兵丁,扬旗喊呐而入。拥进门,先向空处放一排枪,枪弹打在墙壁上,打得灰泥砖块,纷纷散子。钱子刚督同众警察跟随而入,十几盏警察灯,像电光般探照进去。众人一路喝,一路行,霎时,早搜查到房间里。苏氏吓倒在一边,众人翻箱倒笼,见了值钱的东西,只恨自己袋小藏塞不下。前前后后,抄了个遍,并不曾抄见什么,于是簇拥着汪宗汉,到警察局,略问几句,随教押下。钱警长、蒯营官连夜进府禀报,拿获革党汪宗汉,并被拒捕枪伤兵丁两名的一应情事。府大人闻报大惊,问道:“只拿获得一个人么?我想总不止一个的,你们检搜检搜细到,不要被他漏网,漏了一个网,可就要有无穷的患害。”蒯营官道:“卑弁协同钱警长,在汪逆宅子里,前前后后抄了个遍,并不见有别个可疑的人。”钱警长道:“大人明鉴,革命党行踪诡秘,最好明天城门不要开,按户搜查一遍,果然没有什么,再行开放不迟。”府大人道:“闭城搜查,如果然好,只怕上头晓得了要讲话,说兄弟临事张皇,兄弟如何吃得住?”蒯营官道:“这逆犯今晚提审么?最好改发县监,似乎谨慎一点子。

”府大人点头称是。钱蒯两人退出后,府大人就传首县,叫把汪宗汉发押县牢,严密监禁。却说汪宗汉夫人苏氏,听说强盗打劫,已吓得花容失色,抖成一堆儿。宗汉拿着手枪奔出去时,苏氏本要阻拦,无奈吓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后见一大队人拥进房来,翻箱倒笼,搜了个空,呼啸着去了。等了半天,不见宗汉进来,未免有点子着急。一时,家人进报,少爷被强盗拿捉去了,苏氏两眼一瞪,倒在地下,昏了过去。仆妇丫头忙着捏人中灌救,救了大半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吐出一口浓痰,方才醒了转来。这夜哭哭啼啼,没有好生儿睡觉,直到天明,才觉有点子疲倦,刚要合眼,家人进报隔壁胡大人来拜。苏氏道:“少爷不在,那个接待呢?”家人道:“胡大人轿子都不坐,步行来的。胡大人说,晓得你家少爷遭了意外,现在这么样了,因为彼此是邻居,特来问询问询,少奶又是女流,没个帮手,叫他如何得了?家人瞧胡大人很是一片好意,现在急难当口,帮手多一个好一个,倒不可辜负他呢。”苏氏一想不错,就道:“你去请胡大人书房待茶,说我就来是了。”家人应着出去,苏氏对镜约略把两鬓掠了一掠,叫仆妇扶着,一步一步行将出去。

将到书房,一仆妇紧行几步,打起帘子,说一声少奶出来。胡雅士慌忙起身相候,那两只贼眼,直上直下只向苏氏打量。只见他云鬟半卸,脂粉不施,泪眼惺忪,愁容寂寞,那一副娇怯怯的体态,仿佛是带雨梨花,娇柔欲坠。雅士暗暗喝彩,慌忙作揖,口称世嫂。苏氏含羞带怯,回个万福。胡雅士道:“宗汉兄是当世人豪,一时俊杰,辱在比邻,神交已久。此回不知怎样,官府竟把他当了革命党?我也不胜扼腕。”苏氏道:“哎哟,是官府拿捕的么?我还认是强盗呢。”胡雅士道:“我也听得人说,昨晚拿着了个革命党,那革命党就是我的邻居,所以过来问问,倘果是冤枉的。情愿进衙门去保他。我是一片热心,世嫂可不必藏头露尾,有话尽管告诉我是了。”苏氏道:“胡大人这样热心,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胡雅士道:“不必客气。见义勇为,是我们做男子的分内之事。宗汉兄是党人,不是党人,世嫂谅总晓得的。

”苏氏道:“我们宗汉一竟安分守己的,终日在家里头读书修学,世事概不预闻,如何说是革命党?”胡雅士道:“我也晓得他是冤枉的,世嫂放心,我胡雅士既然出来管得帐,无论怎样,总要保他出来。世嫂停会子到舍间来听回话是了。”苏氏万分感谢,谢了又谢,说道:“我是个孤伶女子,没脚蟹图似的,没个儿帮手,全仗胡大人鼎力。”胡雅士嘴里随便敷衍着,肚里头却十分暗好笑。辞着出来,徒步回去,叫门上李福生到县衙打听,一时回来,报说革命党案子已经问过一堂了,汪宗汉不肯承认。

县老爷问他,既然不是革命党,为甚家里藏着手枪?为甚拒捕打伤兵丁?他说仓猝闻变,只道是盗劫,才拿手枪来自卫。县老爷驳问再三,他始终不肯认帐。县老爷只得把他还禁狱中,现在进府衙去禀复了。胡雅士道:“吩咐提轿,到府里去拜会。”见了知府,就打躬贺道:“恭喜恭喜,季翁破获革命党重案,一定指日高升。”知府道:“可惜逆犯还不肯招认。”胡雅士道:“难道不好用刑罚么?”知府道:“现上钦奉在谕,审判案件,一概不准用刑,兄弟怎也违旨?”胡雅士笑道:“季翁太拘泥了,谕旨虽下,各处审判厅审理刑民各案,尚且多用刑罚,何况革命党本是谋反叛逆的事?就照新律,审理谋反叛逆,也没有禁用刑罚的专条。”知府听了,连说承教承教。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