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俄国的疆界在乌拉尔山以西,与中国并不接壤,十六世纪下半叶(明嘉靖、隆庆时期)俄国军队在经历一系列军事征服后①,越过乌拉尔山,进抵叶尼塞河。十七世纪初,其势力已抵达鄂霍次克海,囊括西伯利亚。迨至清军入关前夕,其远征军穿越外兴安岭,南下黑龙江流域,窜入满族的发祥地②。伴随着俄国远征军的军事扩张,清、俄之间的军事冲突愈演愈烈③。
中南海瀛台俄军对黑龙江流域的侵略。
俄国远征军利用康熙初年,最高权力更迭无暇北顾之机,不仅依旧盘踞着黑龙江上游的尼布楚城、中游的雅克萨城,且构筑工事,建立殖民据点,屡屡向下游进犯。三藩之乱期间,俄远征军沿黑龙江支流分路推进:
康熙十五年(1676年)在古里河(明代曾在此设古里河卫)上设侵略据点;
康熙十七年(1678年)在精奇里江上游建结雅斯克堡;
康熙十八年(1679年)在西林穆丹河畔建西林穆宾斯克据点,在精奇里江口建多伦禅(俄人称为多伦斯克)据点;
康熙二十年(1681年)在额尔古纳河附近建额尔古纳堡。
在此期间,俄军顺黑龙江而下,陆续在黑龙江下游构筑杜吉根斯克、乌第斯克、图古尔斯克、聂米伦斯克等军事据点,“深入内地,纵掠民间子女,构乱不休”④,索伦、赫哲、斐雅喀等部族的“子女参貂”被侵略者“抢掳殆尽”⑤。
清朝廷通过外交途径解决边界冲突的尝试⑥,并未得到俄国当权者的响应。在平定三藩后,清康熙帝即出关巡边(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由盛京北上,抵吉林乌喇(今吉林市),荡舟于松花江上,“连樯接舰屯江城,貔貅健甲皆锐精”⑦。同年九月,康熙派副都做等率数百人,装做捕鹿者,到雅克萨城附近侦察俄军的工事及兵力部署。探知俄军“恃雅克萨城为巢穴”⑧,只有夺回雅克萨,才可能使俄国政府接受和谈的建议⑨。
第一次雅克萨战争。
从康熙二十二年起(1683年),清朝廷即着手对沙俄入侵者予以反击:
筑黑龙江(即瑷珲城)、呼玛尔两城,以为屯兵之所;
从宁古城以及山东、山西、福建等地调军北上;
派达斡尔兵携眷前往黑龙江一带屯田;
在吉林造船,招募水手;
开辟一条从沈阳到瑷珲城的水上运输线,经辽河、松花江、黑龙江把征集的一万二千石粮食(可供三年之用)运往前线;
从吉林到瑷珲开辟一条一千三百四十里的驿路,设十九个驿站;
清军前锋部队进抵精奇里江口,攻克俄军在黑龙江中下游所设置的据点多伦禅,西里姆宾斯克(康熙二十二年七月)。
第一次雅克萨战争于康熙二十四年五月爆发(1685年)。该年一月,康熙派都统彭春赴黑龙江,会商用兵事宜。与此同时,康熙致函俄国沙皇,要求俄国军队从雅克萨撤兵,“以雅库等地为居住界,朕即令征讨之大兵停止前进,如此则边界地方可得安宁,而无侵扰之忧,互相贸易遣使,和睦相处”。
由于俄方拒不响应清朝廷所提出的“毋复入内地构乱”、“彼此晏居”的建议,清军于五月二十二日进抵雅克萨,包围该城。清军从水、陆两路发起攻击,且将顺黑龙江而下企图开进雅克萨的一支俄军歼灭。二十四日晚清军大炮运抵城下,龟缩在雅克萨城的俄军首领托尔布津在炮火的猛烈攻击下,于二十五日挂出白旗乞降,清军遂收复雅克萨。
康熙在得悉雅克萨捷报后,传谕彭春等人:“俄侵扰我黑龙江、松花江一带三十余年,其所窃据距我朝发祥之地甚近,不速加剪除,边远疆隅何能宁辑?朕亲政之后,即留意于此,细访其土地形胜、道路远近及人物性情,以故酌定天时地利、运饷进兵机宜”。“今收复雅克萨地,得遂初心。至于抚绥外国,在使之心服,不在震之以威”。“朕以仁治天下,素不嗜杀,尔其严谕将士毋违朕旨,”勿杀一人,俾还故土,宣朕柔远至意。”
按照康熙的谕旨,清军在占领雅克萨后,释放了在城内的侵略者及其家属七百余人,且允许彼等携带武器、财产出城。被侵略者作为人质关押在城内的索伦人、巴尔虎人共一百六十余名,得重见天日。清军在拆毁雅克萨城工事后,撤回瑷珲。
第二次雅克萨战争。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正月,康熙得悉俄军再次侵占雅克萨,传谕议政王大臣会同彭春、郎谈等拟定进兵事宜。二月初十,清朝廷令将新炮、火药、炮弹等送往黑龙江军前;二月十三日传谕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等“速修战舰,统领乌喇、宁古塔兵驰赴黑龙江城”,“率所部兵二千人攻取雅克萨城”。四月初六康熙派熟悉黑龙江地形的郎谈、班达尔沙等从京师赴军前。
该年五月二十八日,萨布素、郎谈兵分两路逼近雅克萨城。时俄军在城内有守兵八百二十六人,储备大量弹药、粮食及其他用品;城上配备大炮十三门,致使清军不能逼临城下。六月初四,清军大炮四十门运至雅克萨,双方遂展开激烈的炮战,托尔布津及百余名俄军丧生。
农历八月,寒冬将至,清军掘壕筑垒,对城内俄军长困久围。城西临江,在江对岸驻扎一支军队,截击尼布楚方面派出的援军,距雅克萨城六七里上游之处有一港,清军战船暂藏于内,另派一军驻守,兼可拦击尼布楚援军。迨至该年年底,被围困在雅克萨城的俄军,因传染病流行,只剩八十七人,且粮食、弹药消耗殆尽,处于山穷水尽的状况。
沙俄政府得悉雅克萨被围困,即遣使前往北京,尼基弗尔文纽科夫一行于九月二十五日抵京。俄使要求清朝廷停止进攻雅克萨,双方派使团谈判划界之事。沙俄的建议,当即得到清政府的响应。清朝廷在此之前两个月(康熙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七日)通过荷兰使团转致俄沙皇咨文,建议“迅速撤回雅克萨等地之俄罗斯人”,“以雅库等地为界,各于界内打胜,彼此和睦相处”。清康熙帝在俄使者抵京后第三天,即传谕萨布素等从雅克萨撤兵,在靠近停泊战船之处扎营。十月初七,康熙复函沙皇,明确写道:“朕一面派人传令停围雅克萨城,一面等候来使议定边界、停止征战,共修和好。”
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正月初九,萨布素遵旨撤退围城之兵,第二次雅克萨战争正式结束。
致远舰部分官兵
注释
①1552年(明嘉靖三十一年),俄国吞并喀山汗国;1556年(嘉靖三十五年)征服阿斯特拉罕汗国,吞并伏尔加河流域。
②清崇德八年(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瓦西里、波雅科夫率远征军入犯黑龙江流域。抢劫迭斡尔人的村落,屠杀当地居民。在顺治七年、顺治八年俄国远征军先后两次窜入黑龙江流域,对达斡尔人、赫哲人的居住区进行惨绝人寰的屠掠。
③顺治九年,宁古塔将军遣兵对驻扎在鸟扎拉村的入侵者发起攻击;顺治十一年,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与入侵者大战于松花江口;顺治十五年,沙尔虎达在松花江口全歼入侵者,击毙其首领斯捷潘诺夫。
④《平定罗刹方略》。
⑤《广阳杂记》卷二。
⑥康熙五年,俄国派使团抵达北京,清朝廷官员在谈判中,要求俄军停止入侵,“勿于边界地方侵扰”;康熙二十年派大理寺卿明爱前往卜魁(今齐齐哈尔),同驻在雅克萨城的俄军当局交涉,要求归还所侵占的多伦禅等地。
⑦《康熙御制诗》,《放船歌》。
⑧《平定罗刹方略》卷一。
⑨美国历史学家曼考尔所著《俄国与中国》一书中,有如下评述:“康熙不想征服俄国,只是要向俄国表明,自己有力量和俄国进行谈判。”(哈佛大学1971年版)
《康熙帝为使俄国速撤罗刹、停止滋扰致察罕汗敕谕》(清称在黑龙江一带的俄军为罗刹,称沙皇为察罕汗)。
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康熙再次致函沙皇,该书由被俘俄兵经喀尔喀蒙古出境送往俄国。
《康熙起居注》第二册。
有四十五人不愿返回,留居中国。
康熙二十四年七月,托尔布津率俄军近千人,武装、物资等从尼布楚出发重返雅克萨,再建侵略据点。
《清圣祖实录》卷一二五。
《清代中饿关系档案史料选编》第一编,上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