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盛帝道：“准。”
苏如墨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三天后。
一踏入瑶华宫，苏如墨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原本温馨雅致的处所凭空多出许多珍宝，华晕流转的夜明珠、光泽莹然的红珊瑚树、七彩对串珠、琉璃屏风、红霞云锦……光彩耀眼的珍宝中，呆坐在桌前龙玉灵越发显得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仿佛失了魂般。
翠衣的贴身宫女瞧见苏如墨，微微松了口气：“苏姑娘，您来得正好！”
龙玉灵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发呆，竟连苏如墨来了都没注意到。
苏如墨一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怎么回事？灵儿怎么会这样子？”
翠衣宫女神色凄楚，取过一旁的黄绫，眼中不自觉地掉下泪来，道：“苏姑娘，您瞧这个。”
那是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戎太子来贺，言其窃慕玉灵公主久矣，朕念其一片赤诚，且人品孝重，遂准，特封龙玉灵为元钦公主，赐婚姬昊天，赏夜明珠一对、珊瑚树一对、串珠一对……”
还没看完后面那长长的一串赏赐，苏如墨的脸色便煞地雪白：“怎么会这样？”
“圣旨是前天下来的，当时公主听了这晴天霹雳，一下子懵了。这不，从昨天晚上开始，公主就开始这样呆坐着，滴水不进，粒米不食，谁跟她说话都不理会，好像整个人都没了魂魄一样。苏姑娘，公主身子刚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您快劝劝她吧！”
闻言，苏如墨转头望去，眼眸中疼惜难掩。
正如宫女所言，龙玉灵连正装都未着，只穿着中衣，随随便便地披着件外罩衣，纵然冬装厚实，却依旧显得身姿纤弱，仿佛冰雪寒风中的一株小草，柔弱无依。屋内生着火炉，红色火焰跳跃着，却映不红那张苍白的脸色，令人为之心痛。
“灵儿！”苏如墨上前，唤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连唤了好几声，龙玉灵才缓缓转过头，迷惘的眼神四处巡娑着，好半天才有了焦距，凝聚在苏如墨身上。又过了一刻，似乎终于认出眼前之人，龙玉灵的眼眸渐渐清醒，突然抱住苏如墨，哽咽许久，终于“哇”的一声痛哭出来：“苏姐姐……”
“灵儿，我都知道了。怎么会这样呢？”
龙玉灵积郁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顿时恸哭不已，摇着头，泪流满面。
“别急着绝望，灵儿，你四哥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才会这样。我们去找他，去跟他说，去求他收回成命。你说过的，你四哥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很疼你的，他一定会顾惜你，一定不会就这样……”安慰着龙玉灵，顺带也安慰着自己，可不知为什么，眼泪却汩汩而下。
心中好痛，却不全然是为灵儿！
“没用的，苏姐姐，没用的！”龙玉灵抽噎着，抬起头，泪雾迷蒙，凄然摇头，“没用的！”
翠衣宫女在旁插嘴，道：“苏姑娘，公主去过了。从接到圣旨起，公主前前后后去找皇上了十几次，可是，皇上闭门不纳，后来，通报的太监出来传话，说皇上……皇上不想见公主。公主这才死心，回来就成了这样……”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转过脸去，捂住了嘴。
齐盛帝，他居然这样对待灵儿？
一股说不出的愤怒突然从心底生气，渐渐地充斥胸腔，压得心沉甸甸的疼，苏如墨咬着唇，忽然道：“我去问他！我去问他！”说着，已隐隐有了哽咽之音，目光四下彷徨，忽然一顿足，转身跑出了瑶华宫。
苏如墨提起裙裾，奔跑着，额头渐渐涔出汗来，却莫名地只觉得冷，彻骨的冷，透心的冷。
齐盛帝……齐盛帝他……他居然……
跑到飞炫宫门前，还未入内，便被守门的侍卫挡住：“苏姑娘，皇上在御书房和涵亲王议事呢！”
再气喘吁吁地跑到御书房，还没进院子，便一头撞进一人怀中，抬头一看，正是龙御彦。瞧着她跑得满头大汗，眼眸中却透出股怒意来，龙御彦不禁奇怪，顺势扶了她一把，这才笑问道：“你怎么了？这么火烧火燎的？后面有鬼追啊！”
顾不上匀气，苏如墨扶着膝盖，喘着气问道：“你知不知道灵儿被赐婚的事情？”
龙御彦眉宇微敛，收起了笑意，已经大概猜到她的来意，微微叹息，道：“知道了，早在圣旨下达前，四哥就跟我说了。”
苏如墨微微恼怒：“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龙御彦淡淡地道，神色有着些许的漠然，转过了头，轻声道，“灵儿终究是要出嫁的，何况，姬昊天贵为东戎太子，相貌英俊，我也跟他在战场上交过手，进退有度，兵法不凡，又对灵儿情深意重。两人才貌身份都相当，有什么不好？”
“可是……”苏如墨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道，“你有没有想过，灵儿可能有喜欢的人！”
“灵儿有喜欢的人？”龙御彦一怔，转过头，紧锁着眉宇，“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不是姬昊天！”
“所以呢？”龙御彦问道，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笑意，“你想要找四哥，让他收回成命？想要灵儿跟她喜欢的人双宿双飞，是不是？如墨……”第一次，他叫她如墨，没有戏谑，醇郁如美酒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幽邃，有同情，有无奈，亦有着深深的疼惜，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姬昊天以东戎为聘礼，如若能得灵儿为妻，他愿意向紫星投诚，即位之日，东戎便向我朝称臣？”
话还没有说完，苏如墨便截断了，眼眸凌厉：“所以说，你们就罔顾灵儿的感受，为了东戎的称臣而把灵儿卖了？她是你们的妹妹，不是一件货物！”
面对这样的指责，龙御彦却出奇地没有愤怒，只是叹了口气，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道：“映昌盛世时，四方来贺，八方称臣，而庆历之乱后，北狄自不必言，边陲属国也纷纷作乱，群起而攻之，征战不休。百余年来，这是第一次有边陲国家向紫星称臣，你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又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好像一瞬间压上了什么东西一样，“对，灵儿是我们的妹妹，但她也是紫星的公主，皇室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