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墨反手甩开龙御彦的手，扬起头来，却已经藏起了所有的泪和痛，容色冷漠。
那样陌生而疏离的神色，看得龙御彦微微一怔，慢慢地收回了手，叹息道：“如墨，你真的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更不是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就算四哥是皇帝，我是王爷，也依然如此。”
苏如墨冷冷地看着他，再看看齐盛帝，忽然低低地冷笑了起来。
“真是又傻又笨的灵儿啊！她认为她有两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全心全意地信赖，依靠着，可是，她哪里知道，从头到尾，你们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你们的妹妹，只当她是你们征战弄权的工具！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那纸一样轻薄的亲情，哪里经得起权势和欲望的摧残？
齐盛帝微微变色，随即淡然，龙御彦忍耐了一下，却忍不住道：“如墨，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不要这样见着谁逮谁好不好？你可以随便说我，没关系，可你不要扯上四哥好不好？无论对灵儿，还是我，四哥从来都是最尽心尽力的，你这样说，四哥会难受的！”
“会难受？尽心尽力？”苏如墨冷冷笑着，“他对你当然尽心尽力，你是涵亲王，紫星第一人，天南地北，处处风景看遍，人人仰慕，逍遥自在，为所欲为，你当然好！可是灵儿呢？她今年十五岁，十五年来除了你的府邸，哪里都没有去过，只是被困在这个皇宫，望着那一小片天空，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有多寂寞？可是她从来没有怨过你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们，而你们的回报就是这样一纸圣旨，现在还说尽心尽力，不觉得可笑吗？”
“真正可笑的是你！”那样的指责刺痛了龙御彦的心，顿时想也不想地吼了回去，理智全失，“皇室所代表的是什么，怎么样做才是对灵儿好，还有，四哥是怎样费尽苦心地为灵儿安排，而这一切又是毁在谁的手里的？你根本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四哥？你能不能理智点，成熟点，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他越说越怒，到最后，他也几乎是用吼的，容色之震怒，是苏如墨从来没有见过的。甚至，那次被龙御凡侮辱，那般的震怒，神色也不如现在难看。
齐盛帝眼眸一凝，神色凝重，喝道：“御彦！”淡淡的语调中却带着隐约的阻却。
苏如墨却听出了含意，定定地瞧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御彦！“这次换到齐盛帝厉声喝止，”你闹够了没有？跟朕进去！“
说着，上前握住龙御彦的手就往院内拖，龙御彦奋力站定，挣扎着甩开，道：“四哥，你别拦着我，让我把话说清楚！”说着，不顾齐盛帝的阻拦，脱口怒道，“灵儿会到今天这种地步，真正要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啊！”
“御彦！”
齐盛帝那一声喝止震怒如雷，苏如墨却置若罔闻，呆呆地立着，满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害了灵儿的人，是……她自己？
“对，是你！现在不是映昌盛世，紫星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不用理会任何威胁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我们还是弱者，而弱者，想要自保，只能靠智慧。为了保护灵儿，四哥费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吗？他不让灵儿出宫，外面的人就不知道灵儿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情；不给灵儿封号，人们会认为灵儿不受宠，渐渐遗忘。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娶一个不知性情容貌又不受宠的公主，你明白吗？所以，这十五年来，灵儿才能过的安安稳稳，不用搅和到任何一方势力中去！”
苏如墨倒退两步，如遭雷击，呼吸困难，如果说这是齐盛帝保护灵儿的方式……
“四哥费了那么多心神，你却把这一切全毁了，你带灵儿出宫，游玩整天，还遇上了姬昊天。若非如此，姬昊天又怎会向四哥提亲？你自己说，应该要怪谁？明明犯了最大错的那个人是你，最分心神的四哥，凭什么你却来指责四哥？”
院落一下子静了起来，只剩下寒风肆虐，带着肃杀万物的凛然和决然，呼啸而过。
“原来是我吗？”许久，苏如墨才喃喃低语着，忽然双手抱头，蹲下身去，心痛如刀绞，却哭不出声来。
“不是的，跟你没有关系，姬昊天早在来京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联姻之事。”齐盛帝轻声解释着，神色担忧。
苏如墨置若罔闻，将头埋在膝盖间，依旧喃喃着道：“是我！一点都没错，是我……”
“不，苏姐姐，与你无关！”
龙玉灵娇脆的声音忽然想起，苏如墨缓缓抬头，望去，不知何时，龙玉灵已经站在了院门边，望着她，眼眸中柔情无限。她已换上了粉红色的冬装，衣襟袖口镶着白边，容色平静，那样静静地站着，既清秀娇嫩，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刚挺秀逸，真有如寒风中悠然绽放的红梅。
“灵儿！”苏如墨猛地站起，扑了过去，抱住了她，“你怪我吧，恨我吧，是我带你出去，才会遇到姬昊天！才会……”
龙玉灵一手抱着她，一手则轻拍着她的肩，抚慰着，随即替她拭去满脸的泪痕，微笑着道：“苏姐姐，我真的很感激你，能够让我碰见那场厮杀，能够及时救到东戎太子。苏姐姐，你不要自责了！”
就在她安慰苏如墨的当儿，齐盛帝轻叹口气，转身，走入了殿内。
龙玉灵抬眼望着他离去，慢慢地垂下了眼眸，一时间满腔感伤，随即又安慰着苏如墨。
乍见龙玉灵，龙御彦似乎也有些无措，犹豫了许久，才道：“灵儿……”
“五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龙玉灵抬起头，望着他，依旧地笑若春花，似乎与往常无异，手却微微颤抖，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终于道，“我想通了，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