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灵眼眸更黯,慢慢地低下头去,是的,还有五哥!
她有四哥,有五哥,有苏姐姐;五哥有四哥,有苏姐姐。可是,四哥呢?他到底有什么?龙玉灵闭上眼,为她的四哥心疼,父皇,你赢了,四哥他真的如你所愿成为了真正的帝王。可是,父皇,真的,你好狠心……
东戎太子回朝的时间定在了上元节未时,在文德殿赐宴过后,便起身东行。
那是一场浩大的饯行典礼,帝王亲临,悠扬的丝竹声中,长长的车队以及随行侍从自京城东门蜿蜒数十公里,鲜服明彩,在素净淡雅的深冬,显得格外耀眼。龙玉灵身着大红喜服,领襟袖口镶以白边,浓妆重彩,微笑淡然,一改稚气娇憨之态,端庄舒雅,有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这一刻,她真的像极了公主,也像极了东戎的太子妃。
“姬太子,你说过的,如果他日如墨所有求,姬太子必然应允。”
姬昊天身着与龙玉灵同套的紫星皇室喜服,平添几番儒雅温然之气,兼神采飞扬,容光焕发,其势夺人。听到苏如墨的话,他拱手为礼:“自然,苏姑娘请讲!”
“请你……”瞧了眼一旁端庄娴雅的灵儿,苏如墨眼角泪意不绝,“一定要好好对待灵儿!”
“就算苏姑娘不交代,姬某也必定会善待元钦公主,苏姑娘放心吧!毕竟,”姬昊天笑着转向一旁的龙御彦,半开玩笑地道,“涵亲王用兵如神,名闻天下,姬某可不敢惹下这样的祸患,以致兵临城下,那岂不是罪过?”
龙御彦淡淡一笑,点头,算是致意。
苏如墨转身,来到龙玉灵面前,神态复杂。却是龙玉灵先笑道:“苏姐姐,灵儿这身打扮好不好看?”
“好看!”苏如墨哽咽道,“灵儿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灵儿可不敢掠美,最美的新娘必定是苏姐姐无疑。”龙玉灵笑着,扫了眼一旁正与姬昊天交谈的齐盛帝,眼眸一掠,忽然凑近苏如墨,低声问道,“苏姐姐,你真的那么喜欢五哥吗?”
“啊?”苏如墨一怔,不解其意。
龙玉灵却误以为是默认,微微低头,叹息,随即又道:“苏姐姐,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见苏如墨极迅速地点头,她翩然一笑,凑到她耳边,道,“苏姐姐,我要走了,你代我好好照顾四哥,好不好?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太以国事为重,总不顾惜身体,你帮我看着他,好不好?”
不是她偏帮四哥,实在是……四哥所失去的太多,拥有的,却太少!
“放心,我会照看他。不过,”苏如墨微微侧头,“他是皇帝,我未必劝得动他呢!”
“苏姐姐心意尽了就好了。”龙玉灵微笑着,为齐盛帝尽了最后一份心力,握起苏如墨的手,“苏姐姐,你一定要幸福。我会常常写信给你的,你也是哦!”
“嗯!”苏如墨用力点点头,两人紧紧相拥。
旁边司仪的官员抬头看看天色,恭声道:“皇上,姬太子,吉时已到,该启程了。”
悠远凝重的仪乐中,苏如墨勉强撑着没有哭出来,眼角的泪雾却已经肆意弥漫,目送着姬昊天携手龙玉灵,一步一步登上辇车,看着辇车缓缓而行,看着长长的车队人龙缓缓远去,一阵酸痛难言。
忽然间,洞箫声响起。
箫声细润悠远,绵延如丝,细微如缕,却凝而不绝,仿佛无数纷飞的丝缕,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蜿蜒交缠,远飞分散,如秋蓬飞絮,如别离儿女之泪,一声声痛断人肠。
那是被称为天下无双的洞箫之技,苏如墨尚是第一次听闻。
无论箫声如何起承转折,高低交错,在她的耳里,都是别离之音,伤痛之语,敲击心肠,终于忍不住泪意纵横,犹如雨下,支撑不住,哭倒在身旁的龙御彦怀里。
而高高的京城东城门上,一道玄黑色身影静静立着,任寒风吹拂,衣袂纷飞,朗眉下的黑眸始终凝望着远去的倩影,不动如山。
一声低语惊别离,卿今去,何时归,何时能再聚?
纵归,萧郎陌路,相聚永无期。
依旧孤枝横逸,依旧临水照影,依旧彩带飘扬,然而,那鲜艳的色彩迎风招展,飘舞飞扬,却只是更显出这冬的凄清与冷寂。同样的许愿树,深秋深冬,本无区别,然而,没了那个笑若春花的娇憨女孩,一切却都是那般的黯然伤神。
缓步轻移,来到合欢树下,苏如墨环顾四周,幽幽叹息。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蹲下身子,挖出曾经埋下的漆盒,打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素笺,放进去,再合上漆盒,重新埋下。
已经不在乎这世上是否有神灵了,她埋下的,不过是一份诚心而已。
想起灵儿,已经哭过无数次的苏如墨却还是没能忍住眼泪盈眶,将头埋入双膝中,哽咽着,低泣落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恸哭中的苏如墨一惊,猛地起身,转身四顾,胡乱地抹了抹脸,喝道:“是谁?出来!”
“是朕!”合欢树身后慢慢地凝出一抹雪白的身影,轻淡如云,正是齐盛帝。
虽然不知道他在那里有多久了,但是,显然,他比她早到。自然地,她方才的种种行径,恸哭失声想必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想到这里,苏如墨心中闪过一丝被窥破心事的恼怒,瞪着那个清贵淡然的少年天子,微微噘嘴,道:“你早在后面了?故意要偷听,是不是?”
齐盛帝一怔,随即淡淡道:“朕只是在后面小憩罢了。”
“那我过来,你为什么不做声?”
齐盛帝愣了愣,别过脸:“朕睡着了,不知道你来,并不是故意要听的。”
“解释就是掩饰!”苏如墨偏生不肯饶他,心里不知从何处来一股怨气,慢慢地发酵,膨胀,一点点的溢满胸腔,有些疼,更多的确是想要发泄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