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孔子执着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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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黎献策夹谷显威(2)

黎钅且与晏婴不同。他回到家中,立即按照自己的主意行事。他之所以为齐鲁两国设计这次夹谷会盟,就是为了侮辱鲁定公,让孔子当场出丑,借以长齐国的志气,灭鲁国的威风。大凡奸佞小人都是不知廉耻的。要说这黎钅且也是碰过不少钉子、栽过不少跟头的。可是,他一点也不感到难堪,照旧我行我素。他深知让齐景公多带精兵,趁两国会盟时加害于鲁定公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绝对行不通,便想从另一方面大做文章。

他命人挑选了一些妖艳的舞女,着人将《诗》中描写文姜和其兄齐襄公私通的《载驱》编成歌曲,令舞女在夹谷会盟时当场演唱,侮辱鲁定公。

孔子也在忙着筹备夹谷会盟。他除了命令申句须和乐颀日夜操练三军,准备护驾以外,还按照古人的做法,亲手绘制了一张图,把会盟的坛台图描绘在绢上。又亲自查阅典籍,把有关两国和多国会盟的做法,一一抄录下来,仔细推敲,去粗取精,确定了此次会盟的做法。他考虑事情极为周到,安排事情极为精细。一切筹备停当,单等日期一到,便前去赴盟。

光阴似箭,转眼已到五月底。想想会盟日期即将临近,孔子对申句须和乐颀操练三军之事心中无底儿,便决定亲自去看上一番。他来到校场,登上点将台。将士们看见他,都想趁机露一手,操练得格外用心卖力。东南风吹得旌旗“呼呼”作响,龙虎鸟蛇仿佛长上了翅膀,涉江河,奔平川,穿林海,爬高山,展现在眼前的一切,就是驰骋疆场的一幅幅壮烈画卷。将士们驱车布阵,气氛昂然,秩序井然。依次练过阵势,开始练习攻杀。孔子看得高兴,面呈喜色。

大约看过一个时辰,只见将士们满头冒气,浑身淌汗。孔子端详申句须,他依然满面红光,精力充沛地拿着令旗指挥千军万马。再端详乐颀,孔子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见他脸色蜡黄,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拿着令旗的手在颤动,牙齿用力咬着下嘴皮,鲜血从牙齿下流了出来,染红了下巴。孔子急忙跑到他面前,激动地说:“乐将军,你生病了,赶快回府请医生看病吧!”

乐颀眼眶内滚动着感激的泪花:“大司寇,你亲自来督导我们操练三军,我怎能抛下这令旗呢!”

孔子说:“离会盟只有半月时间了,你身体有病怎么能担当重任呢?快回府就医调治吧!”

申句须把手中的令旗用力一甩,命令正在操练的将士中途停止。他退出场地,急忙跑了过来,带点埋怨的口气说:“乐大人,你身体生病,怎么不说呢?眼下感觉怎么样?”说着用手背放在乐颀的额头上,惊叫道:“额头烫人,正在发烧。”顺手用衣袖给他擦拭下巴上的血污。

孔子说:“赶快送回府去!我去请医生诊脉调治。”

众将士不由乐颀分说,七手八脚将他抬上战车,送回家去。

孔子将此事奏明鲁定公,定公大惊失色道:“会盟日期将近,乐将军得此大病,怎能胜任护驾的重任?”

孔子安慰道:“主公不必多虑。乐将军不过是因为连日操练三军,劳累过度,患的风寒病症而已。只要医生用心诊治,管保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鲁定公说:“既如此,快请医生前去诊治!”

孔子即刻带着医生到乐颀家中。诊过脉,果然是风寒症,便开方取药。乐颀服下药一天后,病情减轻,三天过去,病体痊愈。孔子大喜,命令申名须和乐颀:“眼下离会盟日期尚有十多天。二位将军操练三军有功。为保证全体将士身体强壮,精力饱满,从今日起停止操练,歇息数日。”

申句须和乐颀说:“遵命!”

孔子又说:“不过,要差人检点战车和旌旗,该修的修,该换的换,务必使每辆战车好使管用,让每面旌旗完整无损。”

“遵命!”

“对将士们也要精心挑选,年老体弱和正在生病的,一个也不要去。”

“遵命!”

孔子安排停当,也觉得有些疲倦,便带上闵损和子贡到城外散心。他们师徒三人步出鲁城正南门。展现在眼前的一切,立即勾起了孔子对童年的回忆。那郊祭的祭坛就在沂水岸边,郊祭的情景记忆犹新,哥哥的亲昵,母亲的慈祥,历历在目。

子贡说:“老师,前面这个土台子是什么地方?有何用场?”

孔子被他从梦幻一般的回忆中惊醒,说道:“这是鲁国郊祭的祭坛。”

子贡又指着东边不远处一个土台子问:“那个台子呢?”

孔子说:“那是舞雩台。是鲁国用以祭天求雨的地方。”

子贡又问:“古籍上说,郊祭天,社祭地。既然郊祭和求雨都是祭天,为何不设一个祭坛呢?”

孔子说:“古人特别重视祭祀活动,祭祀的礼仪也特别严谨。郊祭和求雨虽然都是祭天,含义却不同。郊祭是一年一度定期举行,求雨则只在遇上干旱年景才举行。”

子贡吞吞吐吐地问:“敢问老师,天上真的有神灵存在吗?”

孔子眼望苍天,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天空天空,依我之见,天上除了星辰日月以外,什么也没有,是个空的。”

子贡说:“那么人们为何还要虔诚地祭天呢?”

孔子说:“这不过是人们的一种精神寄托而已。比如遇上大旱年景,人们就认为是老天爷对人们的惩罚,便祭天求雨。其实祭过天,也不一定下雨。在我的记忆中,就有多次这种情形,越祭天,天越旱,最后禾苗枯死,颗粒不收。”

子贡说:“那么人死以后,是否真有魂灵存在呢?”

孔子说:“人死如灯灭,只剩下尸体,其余什么也不复存在了。”

子贡惊奇地瞪大眼睛问:“既然人死后没有魂灵存在了,那么老师为什么还要经常祭祀祖宗呢?”

孔子笑着说:“我把祭祖活动当成对祖先功德的颂扬。每当祭祖时,我就觉得祖先好像站在我面前,向我讲述处世做人的道理。因此,我从来不请别人代替我祭祖。”

“大司寇!”

孔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用目望去,只见一个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面前。“大司寇,大事不好!申将军命我来请你回城。”

且说孔子和子贡正在谈论祭祀,有一士兵前来禀报:“大司寇,大事不好!”

孔子愕然,忙问:“何事惊慌?”

士兵说:“军中有许多人咳嗽不止,头痛发烧。”

孔子说:“赶快带我去看来!”

军营中咳声四起。孔子看过有病的士兵,都与乐颀的病症一样。夏天得风寒,令他感到奇怪。可是,仔细一想,是申句须和乐颀操练三军督导得太紧,士兵过度疲劳,以致伤风着凉。他令人请来医生,给众人合开一个药方,又差人买来大宗生姜,切成丝,熬成汤,命令三军将士人人都喝,一天三次,一次最少一碗。孔子对生姜颇有好感,他认为生姜既能开胃,引起食欲,又能祛湿防寒。面对众多有病的士兵,孔子心情十分沉重,眼见会盟日期将至,他不得不千方百计地照顾他们,几乎一天三次过问。由于治疗及时,三五天过后,乐颀和全体有病的将士都相继痊愈了。孔子大喜,把申句须和乐颀请进大司寇衙署,详细部署了此次护驾的有关事宜,单等日期一到,即刻起程。

鲁定公十年(公元前500年)夏历六月十三日,申句须和乐颀各率战车五百辆,保护着鲁定公往夹谷进发。但见车辇盈路,缓缓前行,宛如两条游动的巨龙。

当日黄昏时分,来到泰山前。孔子从车上跳下,走近鲁定公车辇道:“启禀主公,来至泰山脚下。”

鲁定公有孔子摄行相事、担任会盟的相礼,又有众多兵车护驾,一路上心情轻松,兴奋异常,说道:“搀寡人下来,待我仔细看看泰山。”

两个士兵急忙趋前,把鲁定公搀扶下来。

鲁定公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他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战车,更加气粗胆壮了。转身望泰山,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畏,他不禁肃然起敬,面对泰山深施一礼,祈祷道:“泰山啊泰山,你若有灵,望乞保佑寡人此行一帆风顺。如若得遂心愿,我将在每年之今日派人前来祭奠。”

孔子在一旁听了,闷闷不乐,赶快用话岔开道:“主公,天色不早了,今夜就在这里安营歇息如何?”

鲁定公说:“就依爱卿所奏。”

孔子当即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声音飞快地向后传去,只听人欢马叫,当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士兵们就开始收拾帐篷,整点行装。一轮红日跳出山冈,霞光万道,映红了半边天。一缕缕徐徐升起的炊烟,在阳光映射下,白渗红,红裹白,分外迷人。绵延无垠的泰山山脉披金戴银,晨曦笼罩着云雾,云雾遮盖着山峰,若隐若现,扑朔迷离。

鲁定公再次向泰山神祈祷过,驱车起程。这天下午,大队人马到达夹谷。孔子坐在战车上,放眼望去,暗自惊叹:“真是名副其实的夹谷啊!”只见两道弯弯的山梁下,形成了一个宛如太师椅形的小平原,由西北向东南倾斜。两道山梁恰似太师椅的扶手。山梁下一边一条大河,此时正值丰水季节,波涛滚滚,汹涌澎湃。两条河中间夹着一个斜平的山冈,上宽下窄。两条河水在这山冈的尖端处汇在一起,溅起高高的浪花。齐鲁两国会盟的盟坛就设在这个斜平的山冈上。士兵们按照孔子画的图样,早已把盟坛布置停当。盟坛是用土筑起来的,正前方用石条铺了三级台阶,坛下是一块面积宽广的平地。孔子看了,脸上显出了满意的神色。再看对面山梁,彩旗飘扬,齐国的兵马也到了。孔子命令将士们按照作战布阵的队形,依山傍水,安营扎寨。

斗转星移,夜幕降临。月亮带着夏历十四日夜晚所特有的似圆又缺的俏皮脸庞,从云雾中露出,同时把它的寒光洒在齐鲁两军的帐篷上。突然狂风大作,乌云从天边飞来,遮住了月亮。大地好像被巨型的瓮罐罩了起来,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两军营地相继燃起了火把。

帐篷内,孔子严肃非凡地对申句须、乐颀发号施令:“速派哨兵出帐巡逻,切不可掉以轻心。”

申句须和乐颀说:“是!”

孔子又说:“明天主公和齐君会盟时,二位将军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两人斩钉截铁的声音:“是!”

送走申句须和乐颀,孔子坐在帐篷里,预测着明日会盟时可能发生的一切,推断着齐景公和晏婴、黎钅且眼下正在筹划的一切。蚊虫在他周围盘旋、鸣叫,不时地落在脸上、手上叮咬,痛痒难熬。他只好拼命地拍打着,用宽大的衣袖驱赶着。

齐军营地,黎钅且鬼鬼祟祟地走出帐篷,急匆匆地一头钻进齐景公帐内。

齐景公吓了一跳,借着微弱的灯光辨认出是黎钅且,瞪着惊诧的眼睛问:“爱卿,天到这般时候还不安歇,莫非有什么急事?”

黎钅且扫了帐内一眼,见齐景公身边并无他人,便悄声说:“明天主公与鲁君会盟,我想……”说着把嘴唇贴到了齐景公耳朵上。

齐景公听黎钅且说完,皱了皱眉头:“这件事十分重大,不可盲动,应同相国商量一下才好。”

黎钅且连连摆手:“相国与孔子素有交情,如今又年迈体衰,胆小怕事,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就办不成了。主公请放心,这事万无一失,管保出不了一点差错。”

齐景公将信将疑地望着黎钅且,半天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晨风送爽,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伸展着枝叶,随微风轻轻飘动。

遥遥相望的山梁上,司旗手各持一面黄旗,往左摆三下,往右摆三下,然后垂直竖在面前。这时,就听司鼓手将铜鼓擂得“咚咚”作响。鼓声响彻山谷,震出无数回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铜鼓同时被击响了,真假声响难辨。各各擂过二十一响,司旗手们高擎彩旗,引领着各自的国君缓缓朝盟坛走去。过了横跨大河的石桥,齐景公和鲁定公下车,施过相见礼,并膀拾级登上斜坡。在盟坛下的平地上稍微喘息片刻,孔子和晏婴命吹鼓手奏起会客乐章,分别引领着鲁定公和齐景公走到盟坛的台阶下,孔子在左,晏婴在右,各自侧过身,用手势示意让鲁定公和齐景公登坛。鲁定公和齐景公同时迈出左脚,登上第一个台阶,接着抬起右脚,和左脚并齐靠拢。稍微一停,再迈第二步。登上盟坛,鲁定公和齐景公背北面南落座。因夹谷属鲁国之地,齐景公理所当然地坐在左边客席上。盟坛上,除了打伞举旗的士兵以外,闲杂人员一个没有。孔子、晏婴和乐工、舞女以及两国随身护驾的将士们都站在盟坛下。

乐声一停,鲁定公和齐景公同时站起,各自烧上三炷香,对苍天跪拜道:“为求齐鲁(鲁齐)两国永世媾和修好,特于今日会盟夹谷。从今以后,彼此视为兄弟。齐国有难,鲁国相救,鲁国有难,齐国相救。天地作证,决不毁盟。”大礼叩拜毕,侍卫端上祭酒,鲁定公和齐景公接过酒杯,毕恭毕敬地祭过天地三界,相对敬酒祝贺后,重新入座。

这时,乐声又起,婉转动听,优美悦耳。鲁定公洋洋自得,沉浸在一无内忧、二无外患的梦境之中。

齐景公说:“齐鲁两国在这里会盟,是件极其欢快的事情,我准备了四方的歌舞,愿同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