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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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韩非子》作品(14)

人主欲为事,不通其端末,而以明其欲,有为之者,其为不得利,必以害反。知此者,任理去欲。举事有道,计其入多,其出少者,可为也。惑主不然,计其入,不计其出,出虽倍其入,不知其害,则是名得而实亡。如是者功小而害大矣。凡功者,其入多,其出少,乃可谓功。今大费无罪而少得为功,则人臣出大费而成小功,小功成而主亦有害。

不知治者,必曰:“无变古,毋易常。”变与不变,圣人不听,正治而已。然则古之无变,常之毋易,在常古之可与不可。伊尹毋变殷,太公毋变周,则汤、武不王矣。管仲毋易齐,郭偃毋更晋,则桓、文不霸矣。凡人难变古者,惮易民之安也。夫不变古者,袭乱之迹;适民心者,恣奸之行也。民愚而不知乱,上懦而不能更,是治之失也。人主者,明能知治,严必行之,故虽拂于民心,必立其治。说在商君之内外而铁殳重盾而豫戒也。故郭偃之始治也,文公有官卒;管仲始治也,桓公有武车,戒民之备也。是以愚戆窳堕之民,苦小费而忘大利也,故夤虎受阿谤。(而辗小变而失长便,故邹贾非载旅。狎习于乱而容于治,故郑人不能归。)

【译文】

人君的过错,就在于已经委任大臣了,反而又总是和未被任用的人去一起防范他,这样未被任用者的意见必定跟所任用者相对立,而君主反为未被任用者所控制。现在和君主一道防备人的人,就是君主过去所要防范的人。人君不能明定法治去抑制大臣的威风,就没有办法得到百姓的信赖。君主放弃法治而用臣防臣,相互爱护的就互相勾结而吹捧,不睦的就各自结党互相攻击。诽谤和吹捧相争,君主就迷惑昏乱了。做人臣的,不是互相吹捧、托人说情就没有办法得到高官厚禄,不是违法专权就没有办法树立威风,不假借忠信的名义就没有办法逃避禁令。这三项就是迷惑君主败坏法治的手段。君主要使有智慧和才能的臣子,不得违背法治而专权;有贤能行为的,不能无功受赏;有忠信的品德的,不能放弃法治而无视禁令。这就叫做明法。

人君有的被事业所诱惑,有的被巧言所蒙蔽,这两种情况是不能不考察的。人臣中有的把事情说得很轻易能做好,用的费用少,却用事情来欺骗君主。君主被引诱而不加考察,因而赞扬他,那么大臣反而用事情来控制君主。这种情况就叫诱,被事业引诱的人就会被祸患所困。他对君主进言时要求的费用少,下去办事花费多,尽管办事有功,但他说话不诚实。不诚实是有罪的,即使办事有功也不奖赏,群臣也就不敢再用花言巧语来迷惑君主了。做人君的办法是,如果人臣先前说的和后来的情况不符,或者后来说的和先前的情况不一致,办事虽有功,也一定要使他受到相应的惩罚,这就是任用臣下的法则。

人臣为君主筹办事情又怕别人反对,就先作出假设说:“谁议论这事,谁就是嫉妒。”君主把这话藏在心里,不再接受群臣的意见;群臣害怕他说嫉妒,就不敢议论这事了。这两种威势得以发挥,忠臣的话就听不进去而只相信被人们吹捧的奸臣了。像这种情形就是被巧言所蒙蔽,被巧言所蒙蔽就是被奸臣控制了。做君主的办法,就是使人臣一定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又要负别人该说而不说的责任。说话没有头尾,辩解没有应验的,这就是说话不当的责任;用不说话来逃避责任,以维持其重要职位,这就是该说而不说的责任。君主对臣下的建议,一定要考察他建议的原因,从而责成实效;对不说话的也一定要问他是赞成还是反对,从而明确他的责任,于是臣下就不敢胡说了,又不敢沉默不语,说与不说都是有责任的。

君主想做一件事,对那事的原委还不清楚,但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如果办了,不但得不到利益,反而一定会有害。懂得这个道理,就要顺应事理而放弃主观欲望。办事要有根据,估计收益多而花费少,就可以办。昏暗的君主则不然了,算计收益,却不考虑花费,花费尽管超出一倍,却不知道利害,这样就只有名而无实了。这就是功小而害大。大凡称之为功的,收入多而花费少,才可称为功。如今浪费多大都没有罪,而收益少也是功,那么臣下就以大量的花费而成就小功,而小功对君主却有害。

不了解治理国家的人,一定会说:“不要改变古法,不要更改常规。”变与不变,圣人不理睬,只要能正确治理国家行了。既然如此,古法的变与不变,常规的改与不改,就在于古法常规的可行不可行。如果伊尹不革新殷朝的法令制度,姜太公不改变周朝的法令制度,那么商汤王、周武王就不能统一天下。管仲不改变齐国的法令制度,郭偃不革新晋国的法令制度,那么齐桓公、晋文公就不能称霸诸侯了。大凡人们很难改变古法的原因,就是害怕改变百姓安于旧传统旧习惯。所谓不改变古法,就是重蹈乱国的覆辙;所谓顺应民心,也就是放任奸邪的行为。百姓愚昧而不明治乱,君上懦弱而不能革新,这就是治国的大错。做人君的,英明而清楚了解治国之要,一定厉行,虽然违背百姓的意愿,也一定要确定治国之法。这说法的证明是,商鞅无论在家或外出都有人手持长矛、盾牌来戒备。所以郭偃治国一开始,晋文公身旁就有卫士;管仲治国一开始,齐桓公就有武装的战车,这些就是防范百姓的措施。这说法的证明是愚昧鲁莽懒散怠惰的百姓,总是只顾个人微小的损失而不顾国家的大利。(因为原文有脱落,所以译文略)

饰邪

【原文】

凿龟数策,兆日“大吉”,而以攻燕者,赵也。凿龟数策,兆日“大吉”,而以攻赵者,燕也。剧辛之事燕,无功而社稷危;邹衍之事燕,无功而国道绝。赵代先得意于燕,后得意于齐,国乱节高,自以为与秦提衡,非赵龟神而燕龟欺也。赵又尝凿龟数策而北伐燕,将劫燕以逆秦,兆曰“大吉”。始攻大梁而秦出上党矣,兵至厘而六城拔矣;至阳城,秦拔邺矣;庞援揄兵而南,则鄣尽矣。臣故曰:赵龟虽无远见于燕,且宜近见于秦。秦以其“大吉”,辟地有实,救燕有有名。赵以其“大吉”,地削兵辱,主不得意而死。又非秦龟神而赵龟欺也。初时者,魏数年东乡攻尽陶、卫,数年西乡以失其国,此非丰隆、五行、太一、王相、摄提、六神、五括、天河、殷抢、岁星非数年在西也,又非天缺、弧逆、刑星、荧惑、奎台。非数年在东也。故曰:龟策鬼神不足举。胜,左右背乡不足以专战。然而恃之,愚莫大焉。

【译文】

钻龟甲、数蓍草来占卜,得到大吉的预兆,而据此去攻燕国的是赵国。钻龟甲、数蓍草来占卜,得到大吉的预兆,而据此去攻赵国的是燕国。剧辛辅佐燕国,不但没有功而且使国家垂危;邹衍辅佐燕国,不但没有功而且使国家几乎灭绝。赵国先是在攻燕国时取得满意的结果,后来攻齐国又打了胜仗,国家虽乱可是士气很高,自以为跟秦国不相上下了,这并不是赵国的龟甲灵而是燕国的龟甲骗人。赵国又曾经钻龟甲、数蓍草来占卜而北伐燕国,将要胁迫燕国使之抗秦,预兆显示大吉。可是刚开始攻打燕国,秦国就进兵上党了,赵兵进到厘邑而赵国的六座城池已被秦攻占了;赵兵到了阳城,邺城又被秦国攻占了;庞煖引兵向南回救,可是鄣地一带又全被攻占了。所以臣说:赵国的龟甲对燕国虽然缺乏远见,可是对邻近的秦国应该有所预见。秦国根据他占卜的预兆大吉,开拓了疆土且有实利,救燕国又有了名声。赵国也是根据他的预兆大吉,土地被分割,士兵受屈辱,君主饮恨而死。这并不是秦国的龟甲灵而是赵国的龟甲骗人。当初,魏国好几年向东进攻定陶和卫国,把这一带都攻占了,又有好几年向西进攻,几乎丢了整个国家,这并不是丰隆、五行、太一、王相、摄提、六神、五括、天河、殷抢、岁星等吉星那几年都在西方,也不是天缺、弧逆、刑星、荧惑、奎台等凶星那几年都在东方。所以说:龟甲蓍草这些神灵鬼怪,不足以决定战争的胜败,星辰的方位是左是右或背或向,不足以判断军事的胜负。尽管如此,还要坚持这种观点,可真是愚蠢不过的了。

【原文】

古者先王尽力于亲民,加事于明法。彼法明,则忠臣劝;罚必,则邪臣止。忠劝邪止而地广主尊者,秦是也;群臣朋党比周以隐正道行私曲而地削主卑者,山东是也。乱弱者亡,人之性也;治强者王,古之道也。越王勾践恃大朋之龟与吴战而不胜,身臣入宦于吴;反国弃龟,明法亲民以报吴,则夫差为擒。故恃鬼神者慢于法,恃诸侯者危其国。曹恃齐而不听宋,齐攻荆而宋灭曹。邢恃吴而不听齐,越伐吴而齐灭邢。许恃荆而不听魏,荆攻宋而魏灭许。郑恃魏而不听韩,魏攻荆而韩灭郑。今者韩国小而恃大国,主慢而听秦、魏,恃齐、荆为用,而小国愈亡。故恃人不足以广壤,而韩不见也。荆为攻魏而加兵许、鄢,齐攻任、扈而削魏,不足以存郑,而韩弗知也。此皆不明其法禁以治其国,恃外以灭其社稷者也。

臣故曰:明于治之数,则国虽小,富;赏罚敬信,民虽寡,强。赏罚无度,国虽大,兵弱者,地非其地,民非其民也。无地无民,尧、舜不能以王,三代不能以强。人主又以过予,人臣又以徒取。舍法律而言先王明君之功者,上任之以国。臣故曰:是愿古之功,以古之赏赏今之人也。主以是过予,而臣以此徒取矣。主过予,则臣偷幸;臣徒取,则功不尊。无功者受赏,则财匮而民望;财匮而民望,则民不尽力矣。故用赏过者失民,用刑过者民不畏。有赏不足以劝,有刑不足以禁,则国虽大,必危。

【译文】

古代君主尽心尽力革新民众观念,大力阐明法令制度。法令制度严明,忠臣就能奋勉;刑罚坚决,奸臣就会停止为非。忠臣奋勉,奸臣停止为非,得以广拓疆土,君主又受到尊崇,秦国就是如此;群臣互相勾结,用以破坏国家法纪,营私舞弊,则疆土日削,君主就地位下降,山东六国就是这样。混乱弱小的国家衰亡,这是人类社会的实际;清明强大的国家统一天下,自古就有这个道理。越王勾践仰仗大朋之龟占卜吉兆同吴国交战而败北,当了阶下囚而去吴国服贱役;回国以后,抛弃龟甲,严明法治,革新百姓的陈旧思想,而求消灭吴国,结果是吴王夫差战败被擒。所以依靠鬼怪神灵的就会忽视法治,依靠外国援助的就会危害自己的国家。曹国仰仗齐国而不听从宋国,当齐国攻打楚国时,宋国趁机就把曹国给灭了。邢国仰仗吴国而不听从齐国,越国攻伐吴国时,而齐国趁机就把邢国给灭了。许国仰仗楚国而不听从魏国,楚国攻打宋国时,而魏国趁机就把许国给灭了。郑国仰仗魏国而不听从韩国,魏国攻打楚国时,而韩国趁机就把郑国给灭了。如今韩国国小而仰仗大国,君主忽视治国而听从秦、魏,仰仗齐、楚可以利用,而国小也就加速了它的灭亡。所以依靠别国是不足以开拓疆土的,而韩国却是视而不见。楚国为了攻打魏国而对许、鄢用兵,齐国攻打任、扈而夺取魏国的领地,这些都说明依靠大国是不足以保全韩国的,而韩国却不知道。这些都是不严明法制禁令来治理国家,单依靠外力的支持才使国家灭亡的。

所以臣说:明确治国之道,国家虽小,但是富裕;赏罚谨慎守信,百姓虽少,但是强盛。赏罚没有法度,国家虽大,士兵懦弱,土地不是它的领土,百姓不是它的人民。没有土地,没有人民,尧、舜也没有办法统一天下,即使是在夏、商、周三代也无法强盛起来。而且君主又是错误地赏予,人臣又是白白地捞取。放弃法治而称颂先王之功的人,君主就会把国政托付给他。所以臣说:这是希望有古代那样的功绩,拿古代君王给有功者的奖赏去赏赐今天那些空谈先王之功的人。君主因此而错误地赐予奖赏,臣下也就白白地捞取。君主错误地赐予奖赏,臣下就希望侥幸捞得;臣下白白地捞得奖赏,有功者就不尊贵了。无功者受赏,财力就要匮乏而百姓怨恨;财力匮乏而百姓怨恨,百姓就再也不会为君主效力了。所以错乱赏赐的就会失去民心,错乱用刑的则百姓就不畏惧。有奖赏也不足以鼓励建功,有刑罚也不足以禁止为非,那国家即使很大,也一定很危险。

【原文】

故曰:小知不可使谋事,小忠不可使主法。荆恭王与晋厉公战于鄢陵,荆师败,恭王伤。酣战,而司马子反渴而求饮,其友竖谷阳奉卮酒而进之。子反曰:“去之,此酒也。”竖谷阳曰:“非也。”子反受而饮之。子反为人嗜酒,甘之,不能绝之于口,醉而卧。恭王欲复战而谋事,使人召子反,子反辞以心疾。恭王驾而往视之,入幄中,闻酒臭而还,曰:“今日之战,寡人目亲伤。所恃者司马,司马又如此,是亡荆国之社稷而不恤吾众也。寡人无与复战矣。”罢师而去之,斩子反以为大戮。故曰:竖谷阳之进酒也,非以端恶子反也,实心以忠爱之,而适足以杀之而已矣。此行小忠而贼大忠者也。故曰:小忠,大忠之贼也。若使小忠主法,则必将赦罪以相爱,是与下安矣,然而妨害于治民者也。

【译文】

所以说:耍小聪明的不可以让他谋划事情,效忠个人的不可以让他主管法制。楚共王与晋厉公在鄢陵大战,楚师战败,共王受伤。当交战正激烈的时候,楚司马子反渴了,要喝水,他的亲信小童谷阳捧了一壶酒献上。子反说:“去,这是酒。”小童谷阳说:“不是。”子反接过来就喝了。子反为人嗜酒,喝起来就美得不行,就再也不能不喝了,最后醉倒就睡了。共王想要再打,要跟他商量,派人召子反,子反以心病为借口没有去。共王驾车就去看他,刚进帐篷闻到酒气就回来了,说:“今天的战斗,寡人的眼睛受伤了。我所依靠的是司马,可是司马又是这个样子,这是忘掉了楚国而又不顾惜我的士兵呵!寡人没有帮手再打了。”于是就撤兵回去了,杀了子反,并认为这是极大的耻辱。所以说:小童谷阳献酒,并不是本心恨子反,而是真心效忠而爱他,但是恰恰把他害死了。这就是尽小忠反而成了害大忠。所以说:小忠正是大忠的祸害。如果让尽小忠的人主管法制,那就必将赦免与他亲近的人的罪过以表相爱,这就同下面的人相安无事了,然而却妨害了治理百姓之大事。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