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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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韩非子》作品(13)

君主不贤而庶出贤,太子轻薄而庶子高尚,官吏懦弱而人民豪横,这样的国家就会动荡不安;动荡不安的国家就可能灭亡。心藏怨恨不敢发作,对罪臣迟迟不予惩办,使群臣在暗中怀恨而更加忧虑畏惧,过了很长时间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的,国家就可能灭亡。发兵任命的将领权势太重,驻守边疆的官员地位太高,他们独断专行,直接处理问题而不向君主请示的,国家就可能灭亡。太后淫乱,主母养奸,内外不分,男女无别,这就形成后党一方和君主一方的两种势力、两个主子;有了两个主子的,国家就可能灭亡。王后卑微而婢妾尊贵,太子卑微而庶子尊贵,丞相权轻而掌宾客的官吏权重,这样就会里外不分而轻重颠倒;里外不分、轻重颠倒的,国家就可能灭亡。大臣异常显贵,私党人多势众,阻闭君主的视听,阻碍君主决断而独揽大权的,国家就可能灭亡。豪门贵族私人的属下可以被任用,立过军功的后代可以被排挤,偏僻乡村里的有善名的被举荐,在职官吏的功劳被埋没,重视谋私利的人而看不起为国立功的,国家就可能灭亡。

国家的府库空虚而大臣却很富厚,本地居民贫苦而客居之人却很富足,耕作出征之家困乏而工商之家得利的,国家就可能灭亡。看到国家的利益而不赶紧去办,听到有祸乱的苗头而不去及早设防,征战守备之事流于轻浮,只是想着用仁义装扮自己的,国家就可能灭亡。不是想着祖先的社稷,只是羡慕小民对父母的孝敬,不顾国家的利益,而听从王后的意旨,妇女掌政,宦官弄权的,国家就可能灭亡。能言善辩而不合乎法度,聪明伶俐而没有法术,君主多才多艺却不按法度行事的,国家就可能灭亡。新任之臣晋升,原有之臣被辞退,无德无才的人管事,有德有才的靠边,没有功劳的人地位显贵,劳苦为国的人地位卑贱,这样臣下就会怨恨;臣下怨恨的,国家就可能灭亡。君主的叔伯兄弟以及大臣的俸禄品位高过他们的功劳,服饰高过他们的等级,宫室华丽以及供养、消费太奢侈,而君主并不禁止,臣下的贪求就无止境;臣下贪求无止境的,国家就可能灭亡。

驸马或公子王孙与百姓同住在一条小巷里,对邻里强横残暴的,国家就可能灭亡。

说它有灭亡的征兆,并不是说它必然就会灭亡,只是说它有灭亡的可能。两个唐尧不可能相互统一天下,两个夏桀不可能相互灭亡;灭亡与统一天下的机遇,就要看国家的治与乱、强与弱的两端哪一头重了。大树的折断,必定是由于蛀虫蛀蚀的结果;大墙的倒塌,必定是由于缝隙裂开的缘故。然而大树虽说被蛀蚀,没有大风也不会折断;大墙虽然有了裂缝,没有大雨也不会倒塌。万乘大国君主,如果有推行法术的人协助,一定会像暴风骤雨那样,很容易就能摧毁有灭亡的征兆的国家,而兼并天下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

三守

【原文】

人主有三守。三守完,则国安身荣;三守不完,则国危身殆。何谓三守?人臣有议当途之失、用事之过、举臣之情,人主不心藏而漏之近习能人,使人臣之欲有言者不敢不下适近习能人之心,而乃上以闻人主。然则端言直道之人不得见,而忠直日疏。爱人,不独利也,待誉而后利之;憎人,不独害也,待非而后害之。然则人主无威而重在左右矣。恶自治之劳惮,使群臣辐凑用事,因传柄移藉,使杀生之机、夺予之要在大臣,如是者侵。此谓三守不完。三守不完,则劫杀之征也。

凡劫有三:有明劫,有事劫,有刑劫。人臣有大臣之尊,外操国要以资群臣,使外内之事非己不得行。虽有贤良,逆者必有祸,而顺者必有福。然则群臣直莫敢忠主忧国以争社稷之利害。人主虽贤,不能独计,而人臣有不敢忠主,则国为亡国矣。此谓国无臣。国无臣者,岂郎中虚而朝臣少哉?群臣持禄养交,行私道而不效公忠,此谓明劫。鬻宠擅权,矫外以胜内,险言祸福得失之形,以阿主之好恶。人主听之,卑身轻国以资之;事败与主分其祸,而功成则臣独专之。诸用事之人,一心同辞以语其美,则主言恶者必不信矣,此谓事劫。至于守司囹圄,禁制刑罚,人臣擅之,此谓刑劫。三守不完,则三劫者起;三守完,则三劫者止。三劫止塞,则王矣。

【译文】

人君要有三守。三守完备,国家才能安定,自身才能显荣;三守不完备,国家就会有危险,自身也难以保全。什么叫三守?人臣有议论执政大臣的过失、掌权人的过错、由于沽名钓誉而晋升的人的隐情,君主不能藏在心中而透露给近侍奸人,致使大臣想要进言而不敢,不得不先曲从近侍奸人的心意,然后才能向君主进言。于是端方正直的人无从进见,而忠心耿耿的人就日渐疏远。君主喜爱一个人,不是独自去奖掖,要等到大家都称赞他以后才奖掖;憎恶一个人,不是独自去惩处,要等到大家议论之后才惩处。这样,君主就没有威严而大权就落到左右亲近之臣的手里了。君主怕亲自处理政务劳苦,使群臣都聚集到掌政大臣那里,于是大权旁落,生杀予夺的大权都落到大臣手中,这样,君主就受到侵害了。这就叫做三守不完备。三守不完备,就是被劫被杀的先兆。

大凡劫持有三种:有明劫,有事劫,有刑劫。人臣有了大臣的显要地位,在外操持国家的枢要以取得群臣的信赖,使内外一切事务非他不行。国家尽管有贤良之人,然而不顺从他的就一定会得祸,顺从他的就一定会得福。这样,群臣就没有谁再去忠君忧国而为国家的利害敢言直谏了。君主即使是贤君,也不可能独自做决定,而人臣又不尽忠,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这就叫做国家没有朝臣。国家没有朝臣,难道是侍从空虚朝臣太少了吗?群臣拿着国家的俸禄,豢养着个人的党羽,做着苟且营私的勾当而不为国家效忠,这就叫做明劫。骗取君主的宠信,独掌国家大权,借外力以制服国内的势力,夸大祸福得失的形势,以迎合君主的好恶。君主听了,降低身份去恳求他,把国家轻率地托付给他;事情失败了,把祸害的责任与君主共同分担;事情成功了,他就独吞其功。当政的大臣,异口同声地称颂他的才干,就是有人说他不好,君主也肯定不会听信,这就叫做事劫。至于执掌刑狱的,主管禁令刑罚的,这些都由他们来独断,这就叫做刑劫。三守不完备,三劫就会滋生;三守完备,三劫就会停止。三劫停止、灭绝,天下才会统一和兴旺。

备内

【原文】

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人臣之于其君,非有骨肉之亲也,缚于势而不得不事也。故为人臣者,窥觇其君心也无须臾之休,而人主怠傲处其上,此世所以有劫君弑主也。为人主而大信其子,则奸臣得乘于子以成其私,故李兑傅赵王而饿主父。为人主而大信其妻,则·奸臣得乘于妻以成其私,故优施傅丽姬杀申生而立奚齐。夫以妻之近与子之亲而犹不可信,则其余无可信者矣。

且万乘之主,千乘之君,后妃、夫人嫡子为太子者,或有欲其君之蚤死者。何以知其然?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语曰:“其母好者其子抱。”然则其为之反也,其母恶者其子释。丈夫年五十而好色未解也,妇人年三十而美色衰矣。以衰美之妇人而事好色之丈夫,则身见疏贱,而子疑不为后,此后妃、夫人之所以冀其君之死者也。唯母为后而子为主,则令无不行,禁无不止,男女之乐不减于先君,而擅万乘不疑,此鸩毒扼昧之所以用也。故《桃左春秋》曰:“人主之疾死者不能处半。”人主弗知,则乱多资。故曰:利君死者众,则人主危。故王良爱马,越王勾践爱人,为战与驰。医善吮人之伤,含人之血,非骨肉之亲也,利所加也。故舆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非舆人仁而匠人贼也,人不贵,则舆不售;人不死,则棺不买。情非憎人也,利在人之死也。故后妃、夫人太子之党成而欲君之死也,君不死,则势不重。情非憎君也,利在君之死也。故人主不可以不加心于利己死者。故日月晕围于外,其贼在内,备其所憎,祸在所爱。是故明王不举不参之事,不食非常之食;远听而近视以审内外之失,省同异之言以知朋党之分,偶参伍之验以责陈言之实;执后以应前,按法以治众,众端以参观;士无幸赏,无逾行;杀必当,罪不赦,则奸邪无所容其私。

徭役多则民苦,民苦则权势起,权势起则复除重,复除重则贵人富。苦民以富贵人,起势以藉人臣,非天下长利也。故曰:徭役少则民安,民安则下无重权,下无重权则权势灭,权势灭则德在上矣。今夫水之胜火亦明矣,然而釜鬵间之,水煎沸竭尽其上,而火得炽盛焚其下,水失其所以胜者矣。今夫治之禁奸又明于此,然守法之臣为釜鬵之行,则法独明于胸中,而已失其所以禁奸者矣。上古之传言,《春秋》。所记,犯法为逆以成大奸者,未尝不从尊贵之臣也。然而法令之所以备,刑罚之所以诛,常于卑贱,是以其民绝望,无所告想。大臣比周,蔽上为一,阴相善而阳相恶,以示无私。相为耳目,以候主隙,人主掩蔽,无道得闻,有主名而无实,臣专法而行之,周天子是也。偏、借其权势,则上下易位矣。此言人臣之不可借权势也。

【译文】

人君的忧患,就在于太信人。太信人,就受人的控制。臣下对待他的君主,并不是有什么骨肉之亲,只是迫于权势而不得不侍奉罢了。所以做臣下的,窥探君主的心思连一刻都没有停,而君主却懈怠傲慢处于上位,这就是世上所以有劫君弑主的根由。做人君的过分相信儿子,于是奸臣就能借他儿子来完成自己的私事,所以李兑佐赵惠文王而把主父饿死。做人君的过分相信他的妻子,于是奸臣就借王后来完成自己的私事,所以优施佐骊姬杀害了申生而立奚齐为太子。如果说连妻子和儿子这样的亲人都无法相信,那么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况且万乘大国的君主,千乘之国的人君,王后、夫人的嫡子立为太子,有的就盼着他的君主早早死掉。何以见得呢?所谓妻子,并没有骨肉的恩情,爱就亲密,不爱就疏远。谚语说:“母亲长得漂亮,儿子就有人疼。”那么与此相反,母亲长得丑,儿子就备受冷落。男子五十岁而好色之心不减,妇女三十岁而美貌衰退。以容貌衰退的妇女去侍奉好色的丈夫,她本身就会被疏远而卑贱,而她的儿子就会怀疑是否能继承君位,这就是王后、夫人之所以希望君王早死的原因。只有母亲成了太后,儿子当了人主,则令无不行,禁无不止,饮食男女之乐并不比先君差,而且独揽国家大权也无任何疑义,这就是毒酒鸩杀或绞缢杀害被派上用场的原因。所以《桃左春秋》说:“人君因病而死的不超过半数。”君主不知道这个理,而奸臣作乱就是借助这一点。所以说:认为君主之死对自己有利的人一多,君主就危险了。所以王良爱马,越王勾践爱人,就是为了驰驱和打仗。医生善于吸吮人的疮,含人的血,并非骨肉之亲,就是有利的缘故。所以制作大车的工匠,他就希望人们都富贵;木匠做棺材,他就希望人们都快点死。这不是说制作大车的工匠仁义而做棺材的木匠就坏,这是因为人不富贵,大车就卖不出去;人要不死,就没有人买棺材。其实他并不是憎恨人,而是人死了对他有利。所以王后、夫人的太子党羽结成一伙,就盼着君王早死,君王不死,他们的权势就不稳固。其实他们并不是憎恨君主,而是君主死了对他们有利。所以君主不能不留意那些认为君主早死对他们有利的人。所以日月生晕而晕在日月之外,而祸害却发生在内部,防备所憎恨的人,而祸害的发生却在所爱的人。所以英明的君主,不办没有经过考核验证的事,不吃特殊非凡的食物;远处探听,近处查看,详细了解宫廷内外的过失,分析相同与不同的意见,用以察看朋党的派别,比较参照并用事实验证臣下进言的实质;用结果察看他以往的言论,根据法令治理臣民,从多方面比照观察;臣民没有企求侥幸得赏的,也没有越轨的行动;杀戮必定是罪有应得,有罪决不赦免,那么为非作歹的人就无地容身了。

劳役多了,百姓就要受苦;百姓受苦,奸臣就会趁机扩大权势;他们权势大,被免除劳役和赋税的人就多了;民众为免除劳役和赋税负担纷纷投靠,权贵就会更加富裕起来。百姓劳苦会使贵人富裕起来,权势一大便会给大臣提供更为有利的条件,这并不符合国家的长远利益。所以说:劳役少百姓就会安生,百姓安生人臣就没有重权;人臣没有重权,权势就灭了;权势灭了,恩德就是君主的了。水能灭火,尽人皆知,然而锅底却在水火之间,锅里的水烧开了烧干了,火还很炽盛地在锅下焚烧,因为水失去了灭火的作用了。而今拿治国必须抑制奸邪来说,道理就更清楚了,但执法的臣下如锅底那样,那么法令只能在君主的心里清楚明白,实际上已经失去了禁止奸邪的作用了。上古的遗言,在《春秋》中还写着,犯法逆上而成大奸的人,未尝不是从尊贵的大臣起家的。然而法令所防范的,刑罚所惩办的,通常是地位低下的人,因此百姓感到绝望,也无处申诉。大臣互相勾结,蒙蔽君主,他们彼此串通一气,暗中约好而表面上又装作敌对,用以表示没有私弊。他们互作耳目,等候着钻君主的空子,而君主蒙在鼓中,无从得知底细,有君主之名而无君主之实,大臣垄断法令而专行,周朝天子就是这样。权势被臣下窃取,君臣上下的地位就变了。这就是说,君主绝不可以把权势让给臣下。

南面

【原文】

人主之过,在已任在臣矣,又必反与其所不任者备之,此其说必与其所任者为仇,而主反制于其所不任者。今所与备人者,且曩之所备也。人主不能明法而以制大臣之威,无道得小人之信矣。人主释法而以臣备臣,则相爱者比周而相誉,相憎者朋党而相非。非誉交争,则主惑乱矣。人臣者,非名誉请谒?无以进取,非背法专制无以为威,非假于忠信无以不禁。三者,悟主坏法之资也。人主使人臣虽有智能,不得背法而专制;虽有贤行,不得逾功而先劳;虽有忠信,不得释法而不禁。此之谓明法。

人主有诱于事者,有壅于言者,二者不可不察也。人臣易言事者,少索资,以事诬主。主诱而不察,因而多之,则是臣反以事制主也。如是者谓之诱,诱于事者困于患。其进言少,其退费多,虽有功,其进言不信。不信者有罪,事有功者不赏,则群臣莫敢饰言以惛主。主道者,使人臣前言不复于后,后言不复于前,事虽有功,必伏其罪,谓之任下。

人臣为主设事而恐其非也,则先出说设言曰:“议是事者,妒事者也。”人主藏是言,不更听群臣;群臣畏是言,不敢议事。二势一者用,则忠臣不听而誉臣独任。如是者谓之壅于言,壅于言者制于臣矣。主道者,使人臣必有言之责,又有不言之责。言无端末辩无所验者,此言之责也;以不言避责持重位者,此不言之责也。人主使人臣言者必知其端以责其实,不言者必问其取舍以为之责,则人臣莫敢妄言矣,又不敢默然矣,言、默则皆有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