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漫画跟钱穆学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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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远近高低看历史 (3)

第三章 远近高低看历史 (3)

汉唐以后,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儒、释、道思想以及文字、绘画、建筑、雕刻等等,传入了日本,譬如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在日本的传播,形成了日本的朱子学、阳明学;唐鉴真东渡,中国的佛教文化以及雕塑等传到日本,大量日本遣唐使如吉备真备、高僧空海、阿倍仲马吕等到中国研习中国的文化。如此,日本的文字、建筑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因此,我们现在也可以参照日本文化来了解中国文化。

二 管中窥豹,于一斑中读历史

经济需要是有限的

北宋初年,四川成都出现了“交子铺户”,存款人把现金交付给铺户,铺户开一个存款凭据,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每贯付给铺户30文的利息。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纸券称作“交子”。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政府设益州交子务,由京朝官主持交子发行,并“置抄纸院,以革伪造之弊”,严格其印制过程。这便是我国最早由政府正式发行的纸币“官交子”。它比美国、法国等西方国家发行纸币要早六七百年,是世界上发行最早的纸币。

清至解放前,一种介于钱庄与银行之间的旧式金融组织开始出现,城北称为“山西票号”。南帮票号源丰润,曾在新加坡设分号。晋中富商榆次常家的“独慎玉”商号,曾在莫斯科设分号。

“若把中国经济史上种种出自中国人自己发明的方法和制度等,一一罗举,亦足增长国人之自信。”钱穆在讲到中国的经济史时,提到一种国人常有的误解:认为中国历来鄙视经济,也不重视工商业发展,因而中国的经济制度和发展水平必然低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要消除这种误解,首先就要明白中国传统对经济问题的主要观点,即是物质经济在整个人生中所占地位如何。

生活需要经济的支撑,但我们对物质经济的需要是有一个限度的。钱穆称此限度是“经济之水准”。倘经济水准超出了必须限度,对人生属于不必需。这种不必需的经济,他称之谓是一种“超水准之经济”。低水准的必需经济,对人生是有其积极价值的,可是不必需的超水准经济,却对人生并无积极价值。不仅如此,甚至可产生一些反作用。因为它只提高了人的欲望,但并不是提高了人生。“领导人生向上者,应非经济,而实别有所在。”钱穆对中国经济观如是总结。

就像现代社会中,物质文明发展到了一个顶峰,所有的东西都极尽人能去做到精致、奢华。有人说“女人的衣柜中永远缺少一件适合自己的衣服”,而男人对车、房、权力的追求也不亚于女性对美丽的物化欲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提到优质的生活,已经变成一种奢侈生活的新说法,越是在追求物质的满足,人内心越容易失衡,所以现代就普遍出现了所谓的“都市症候”。

中国以农立国,农业生产关系到衣食住行,是人生所最必需的。西方的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也将生理需求作为最基本。若一个社会脱离了农业,就无法生存,就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是马克思注重在工商业方面的研究,在农业方面他没有很深的见解,也就不能“在他的理想社会中”为农业生产作一好好的安排。因为我国近代很多次土地革命,都是共产党人自己摸索出来的。

中国是个大陆农国,物资供应,大体上可以自给自足。也正因为我们在经济需要上易于满足,于是中国历史“很早就轻松地走上了一条人文主义的大道。”所谓人文主义,指的是中国历史上各项经济政策,都根据全体人群的生活意义与真实需要来作决定。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生似乎转成追随在经济之后。经济为主,而人生为副,这是一种本末倒置。

正因为我们很容易就自给自足,中国的历史传统在谈及经济问题时,特别注重于“制节谨度”这四个字。钱穆对此的解释是:中国人传统意见是,不能让经济脱离了人生必需而放任其无限发展,以免成为对人生一种无意义的累赘。

既然中国传统社会没有将重点放在发展经济上,而是在于追求人生的提高,艺术品和装饰也就相继发展起来。

“远的如古代商、周之钟鼎、彝器,乃至后代之陶瓷、器皿,丝织、刺绣,莫不精益求精,不在牟利上打算,只在美化上用心。文房四宝,笔精墨良,美纸佳砚,此类属于文人之日常用品,其品质之精美,制作之纤巧,无不远超乎普通一般实用水准之上,而臻于最高的艺术境界。又如中国人的家屋与园亭建筑,以及其屋内陈设,园中布置,乃及道路桥梁等,处处可见中国经济向上多消化在美育观点上,而不放纵牟利上。”

思想上的主张影响了经济制度,社会的各个方面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政治史、社会史也可以作为研究经济史的角度;在中国历史的传统与其特殊性当中,中国的经济思想才能够渐渐浮出水面。

历史注脚:

预言资本主义不能幸福

常言“贫而乐,富而好礼”,中国社会的人生标准,主要在求平而乐上。《论语》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20世纪的世界并不穷,人口生育率也不弱,所患只是在不均和不安。钱穆说“若专从经济着眼,一切仍只以经济为主,则此后世界将永远无法得均得安。”由此可见,钱穆并不认为资本主义可以带给人幸福安定,而今天看来,也确实有很多人在这种经济体制下感到急躁、不满足。

香港大学生批评香港

2009年,香港中文大学学生会发表了一篇告全港市民书《为我们社会的未来建言》,其中痛斥了现在香港社会的麻木和不公,文中说:“一场金融海啸,把这个神话(市场经济)拆穿了!我们社会的繁荣富裕,不过是一部分建筑在对落后国家及地区的剥削和压榨之上,一部分则依靠经济泡沫的财富效应来催谷和支撑。地产及金融界的金钱游戏便最明显。它鼓吹无节制的借贷,制造资产会不断增值的假象,诱使普罗市民押下老本,争相高价买入成本其实不高的砖头及随时一文不值的‘公仔纸’。一班房地产大亨、投资银行和基金经理、跨国企业总裁就乘机上下其手,愚民而自肥。但信贷泛滥所造成的经济泡沫,在爆破之后,对这批始作俑者来说影响甚微,受害的反而是社会上大多数踏实工作的人……”

政治,不过是学术的傀儡

中国历史上的传统理想,是由政治来领导社会,由学术来领导政治。而学术则产生于社会下层,不受政府控制,如此一上一下、循环贯通,中国历史才能稳步向前。学术的兴衰和健康与否,关系着社会的盛衰好坏。

追溯古代典籍,可以说中国史上第一个用学术来指导政治的人当属周公。西方哲人柏拉图在他的《理想国》中曾对他心目中的政治领袖有一个素描,而周公正基本上符合了柏拉图的理想。他充满智慧,但不是“哲人王”,而是以丞相的身份来管理政治。钱穆说周公是“以一学者哲人身份,来建立了西周一代的政教礼制,奠定了中国此下数千年的优良基础。”

周公主张以礼乐来治理国家,颁布了《周礼》。“尊天、敬德、保民”为核心,是我国“以德治国”的思想之端。孔子称赞周公的主张,并以复兴周公之道为毕生的理想。《论语》中记载:“甚矣!吾衰矣!久矣,我不复梦见周公。”孔子对周公的衷心和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在政治上,孔子虽不得意,但他在学术上的影响则是根深蒂固,牢不可破的。可以说中国此后的全部学术史,均以孔子及儒家思想为主干。所以钱穆说,以学术来创立政教制度者,以周公为第一人,而孔子继之。

中国的学术发展很繁荣,但是与西方不同的是,中国历史上少有卢梭、孟德斯鸠式的理论家。是中国的政治学术发展较晚吗?钱穆回答道,中国学术思想不尚空言。

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只有坐而言,起而行,才能有真正的价值。若徒言不行,纵然著书立说,也只是纸上加纸,这样的人向为中国人所轻视。“古者言之不出,耻其恭之不逮也。”中国旧传统只言“学术”,或言“学问”,不言“思想”。西方纯思辨的哲学,由言辨逻辑可以无限引申而成一套完整的大系统大理论的人,在中国学术史上几乎绝无仅有。

《论语》开篇便有:“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人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便是孔子对于全部人生的一项提纲挈领的叙述。孔子观察日常人生,然后将为人处世的亲身经验记录下来,这不是纯思想或纯理论的哲学。要领悟这句话的真谛,也需要投身于实际生活中,亲身体验一番,你必真做到“学而时习之”的功夫,才能体验出此心喜悦之情,这是第一步。继此以往,然后“有朋自远方来”,便觉无比快乐,此为第二步。更进而达到“人不知而不愠”的境界,此为第三步。每一步都是层层递进,息息相关。中国人讲学问,无论说知难行易、知易行难还是知行合一,都是将知与行两项连在一起,“知行”两字并重。

有人说,自从周公定礼而孔子阐发之后,中国人的学术便无进步可言。的确,周礼之后,在没有超过它的新思想出现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学术没有进步。比如西方人讲宗教,永远是不变的上帝,岂不比中国人讲人文学,更为固步自封,顽固不前吗?中国传统学术所面对的,是一种瞬息万变、把握不定的人事。如舜为孝子,周公亦孝子,闵子骞也是孝子,他们都在不同的环境与不同的对象面前,各自实践孝道。但我们不能因舜行孝道在前,周公在后,便说周公孝得更进步些,也不能说闵子骞又比周公孝得更进步些。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传统学术的一大取向,也因此,钱穆认为,可以将中国的学术分为两大纲,一是心性之学,一是治平之学。心性之学也可说是德性之学,即正心、诚意之学,此属人生修养性情、陶冶人格方面的;治平之学,也可称为史学,这与心性之学同样是一种实践之学。但我们也可说心学是属于修养的,史学与治平之学则是属于实践的。弄清这两种分法,也是我们了解中国学术的一个基础。

我们评价三国时代的曹操与诸葛亮,多不专注重在其事业上,也不专注重在其文章学问上,主要是自此两人之内心境界与德性学养作评判。这样的评判标准,也正是中国学术大传统的主要精神所在。

诸葛亮六出祁山,在功业上并无大成就,但是他对领袖的忠贞,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仁心诚意,备受后人崇拜。当他高卧陇中时,抱膝长吟,自比管、乐,然又只愿“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待刘备三顾草庐,他才决定出山辅佐刘氏。这种自矜与自重,也是后人非常仰慕的。至于曹操,他曾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别人评他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尽管他能横槊赋诗,是建安文学之首,又在政治、军事各方面超出同辈中人,很多人说历史上真正的诗人政治家唯属曹孟德与毛润之两位,但是曹操还是备受后世之讥嘲与轻视。

中国人认为,心性修养是著书立说或建功立业的根本,人格德性才是区分高低贵贱的标准。学术绝不是离开了现实生活的清谈,而是与现实密切相关的人生态度。政治背后是学术的知道,学术背后是心性的锤炼,心性的背后是道德的约束。研究中国的政治,既要看到当时的主流学术,又要看到这种学术背后的道德观。

历史注脚:

以博学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