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尔兵民恐不知学校之为重,且以为尔等无与,不思身虽不列于庠序,性岂自外于伦常?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又曰:“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则学校不独所以教士,兼所以教民。若黉宫之中,文武并列,虽经义韬略,所习者不同;而入孝出悌,人人所当共由也。士农不异业,力田者悉能敦本务实,则农亦士也;兵民无异学,即戎者皆知敬长爱亲,则兵亦士也。然则庠序者,非尔兵民所当隆重者乎?端人正士者,非尔兵民所则效者乎?孰不有君臣父子之伦?孰不有仁义礼智之性?勿谓学校之设,止以为士,各宜以善相劝,以过相规,向风慕义,勉为良善。则氓之蚩蚩,亦可以礼义为耕耘;赳赳武夫,亦可以诗书为甲胄。一道同风之盛,将复见于今日矣。
【译文】
古时候家有家的学校,党有党的学校,州有州的学校,国有国的学校,原本每个人都在受教育之中。如专其督察之地,正以师儒之官,就可以造就人才而厚风俗,聚合智愚强弱使之归于一致。我的父亲圣祖仁皇帝执政多年致力于培育人才,特别看重振兴学校,只要是培养读书人的思想,教导读书人的方法,无不详备周到。一般说来,因为读书人为士农工商之首,人所以对待读书人很敬重,而读书人对待自己则更加不可随便。这是因为读书人养成了端正的品行习惯而后乡里视作为模范,良好风俗由此形成作为表率。所以读书人一定要以孝顺父母、敬爱兄长的道理为重,才华能力为轻;以气度见识为先,写作方面的技能为后。所读之书均为正道之书,所交之人都是正道之人,坚持礼义之可以遵守,敬惧廉耻之应当保存。惟恐自己的身名败坏,致使玷污师门声誉;惟恐名誉虽已取得,而负有惭愧败行之心。假如是这样,就可以成为一个有知识的人了吧?或者有人急于与人比高下而争功名利禄,干涉侵犯纲常名教,习惯于邪说和褊狭的言论而不知治事作人的大道理,追求夸夸其谈而不去实践,问其名则是,考其实则非。古代著名教育家胡瑗为学官,学者众多而又有成就;汉景帝时文翁为蜀郡守,于成都起办官学,这个地区的子弟因此而受到广泛深入的教化。所以设立儒学教官一职,我特意督饬吏部一概以举人、贡生等经过严格科举考试而获得功名的人补用。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兴贤育才,达到育化民智、形成一种良好风俗的目的。然而,学校之兴盛,固然在于熟悉教育的施教者应有整齐严肃之规章,但作为一个读书人,爱惜自己身名之意愿则尤为重要。他的品行果真端正而后可以阐发为文章。不是空洞虚伪的说教,要看得出在实际行动有作为;不是浮丽轻薄之行为,没有当官亦不会感到有愧名。学识多、品行端正的儒者在朝廷即为良臣,学校与国家的关系难道不重要吗?
至于你们兵民恐怕不知道学校的重要,而且认为与你们无关,不考虑自身虽然没进过学校,但其品性岂可自己将其排除于伦理纲常之外?孟子说:“谨慎地从事学校的教育,再用孝悌的道理来反复重申。”他又说:“人与人之间尊卑高下的规则显明于上层,则普通老百姓就会亲密无间于下边。”这个道理说明,学校不是单纯用来教育读书人,还兼有教育广大民众的功能。如果学校中之文武并列。虽经义韬略所习者各有不同,而有关了解孝顺父母敬爱兄长的问题,则人人应当共同由学校来启发诱导。读书的人和作田的人从总体上说并没有根本的区别,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致力于耕种田地的人如都能敦本务实,那么一个作田的人就如同一个读书的人;当兵的人与老百姓所受教育的根本内容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说当兵的人如果都知道尊敬长辈爱护亲朋,那么当兵的人就如同一个读书的人。然则各类学校就不应该为你们兵民所当重视吗?端人正士就不应该为你们兵民所当仿效吗?谁没有君臣父子之间的人伦关系?谁没有仁义礼智之类的天性?不要以为学校的设立,仅仅是为了读书人,人人都宜以善相互劝导,以过失相互规诫,向往良好的风气,仰慕可敬的义行,相互勉励为良为善,如此则乡间劳作小民之忠厚老实,亦可以礼义作为农事的工具;雄健勇猛之军营士兵,亦可以诗书作为御敌的本领,古时候天道合一的盛况,定会在当今再现。
六、黜异端以崇正学
【原文】
朕惟欲厚风俗先正人心,欲正人心先端学术。夫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惟此伦常日用之道为智愚之所共由。索隐行怪,圣贤不取。
《易》言:“蒙以养正,圣功以之。”《书》言:“无偏无颇,无反无侧,王道以之。”圣功、王道,悉本正学。至于非圣之书,不经之典,惊世骇俗,纷纷藉藉,起而为民物之蠹者,皆为异端,所宜屏绝。凡尔兵民愿谨淳朴者固多,间或迷于他歧,以无知而罹罪戾,朕甚悯之。
自古三教流传,儒宗而外,厥有仙释。朱子曰:“释氏之教,都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会一个心。老氏之教,只是要存得一个神气。”此朱子持平之言,可知释、道之本旨矣。自游食无籍之辈,阴窃其名以坏其术,大率假灾祥祸福之事,以售其诞幻无稽之谈。始则诱取资财以图肥已,渐至男女混淆聚处为烧香之会,农工废业,相逢多语怪之人。又其甚者,奸回邪慝,窜伏其中,树党结盟,夜聚晓散,干名犯义,惑世诬民。及一旦发觉,征捕株连,身陷囹圄,累及妻子。教主已为罪魁,福缘且为祸本,如白莲、闻香等教,皆前车之鉴也。又如西洋教宗天主,亦属不经,因其人通晓历数,故国家用之,尔等不可不知也。夫左道惑众,律所不宥;师巫邪术,邦有常刑。朝廷立法之意,无非禁民为非,导民为善,黜邪崇正,去危就安。尔兵民以父母之身生,太平无事之日,衣食有赖,俯仰无忧,而顾昧恒性而即匪,彝犯王章而干国宪,不亦愚之甚哉!我的父亲圣祖仁皇帝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艺极陈常,煌煌大训,所以为世道人心计者至深远矣。尔兵民等宜仰体圣心,祗遵圣教,摈斥异端直如盗贼水火。且水火盗贼害止及身,异端之害害及人心。心之本体,有正无邪,苟有主持,自然不惑。将见品行端方,诸邪不能胜正;家庭和顺,遇难可以成祥。
事亲孝,事君忠,尽人事者即足以集天休。不求非分,不作非为,敦本业者即可以迓神庆。尔服尔耕,尔讲尔武,安布帛菽粟之常,遵荡平正直之化,则异端不待驱而自息矣。
【译文】
我考虑要想民风淳朴,第一要端正人心,而要端正人心,又须首先端正学术。人承天地以生,惟此纲常伦理处处用得着的大道为聪明愚昧者之所共需。寻求事物隐僻之理,行为怪异,圣贤之人是不愿接受的。
《易经》说:“能在蒙昧、年幼时期就开始自养正道并得以坚持,就可以达到至高无上的功业德行的境界。”《尚书》也说:无不平、无不正,无反复、无卑隘,就可以达到先王所行仁义正道的境界。圣人的功业德行和先王所行的正道,全都源于儒家正统学说。至于那些非圣贤之书,不精辟的典籍,使世俗均感到惊慌害怕,交横杂乱,特别是为同胞同辈之祸害者,均为不合正道的言行,应当予以排斥拒绝。你们兵民之中愿意谨守淳朴者固然很多,然而有时因分辨不清而误入歧途,因无知而遭受不幸的罪过,我为他们感到怜悯忧虑。
自古以来,儒学、道学和佛学三教流传于世,即除了以儒学为主体之外,其他还有道佛之学。朱熹说:“佛家之学说,都不管天地万物,只是注意一种思想。道家之学说,只是要存得一种精神。”这种观点,是朱熹对中国古代文化的公平之言,可以知道佛教和道教之根本意旨。自游食无籍之人,暗中盗取佛、道的名义以败坏其术,大都假借灾吉祸福之事,用以散布其诞幻无稽之言谈。起初则诱取资财以图肥已,逐渐发展到男女混杂聚集为礼拜神仙之会,农工之人废弃自己的本业,相逢在一起大都是些语言怪异之人。又有其甚者,奸诈邪恶之人,潜伏其中,树党结盟,晚上聚集到一块,早晨分散各处,侵犯名教礼义,迷乱世道、诬陷良民,无所不至。及至一旦事发,被武力制裁逮捕,相互受其牵连,身陷监狱,连累到妻子儿女。教会中之首要已为罪魁,幸福之因由此而又成为灾祸之本源,如民间秘密会党团体白莲、闻香等教之被镇压,都可作为前车之鉴。又如西方尊奉之天主教,亦属于不合正道之学说,只因其信教之人通晓天文算数,故国家承认其合法存在,你们不可不知道这个情况。那些邪门旁道迷惑民众,为法律所不能宽恕;擅长于祈祷求神骗取钱财的奸邪之术,国家有固定之刑法加以惩处。朝廷立法之用意,无非是要做到制止民众变坏,引导民众为善行良,排斥邪恶,崇尚正道,除掉危险,进入平安。你们兵民人等为父母之所生,太平无事之日,吃饭穿衣方面的事都有依靠,一举一动都无忧无虑。然而有的人不明智、缺乏恒心而立即变得行为不正,常触犯帝王之典礼制度而侵犯国家宪法,不也愚蠢得很吗?我的父亲圣祖仁皇帝导化民众以仁,安抚民众以义,至情述说经久不变。这辉煌正道之训导,所以为世道人心考虑者至深至远了。你们兵民人等应该怀着敬慕之情体会他的深厚心意,谨慎遵循他的殷切教诲,排斥异端邪说径直如防盗贼水火一样。况且水火盗贼为害只及人之身体,而异端邪说之害则害及人的精神深处。思想精神之本体,天生就是有正无邪,假如能够自己主动维持正义之心,自然就不会被异端邪说所迷乱。如能做到这样,将会见到品行端正不偏,诸多邪说都不能影响正道;家庭和睦顺畅,遇到灾难就可以化为吉祥。
对待父母尽其孝道,对待君王尽其忠诚,并竭尽人事全力就可得到天赐福佑;不求非分之利,不作不正当的事,并注重自己的本业者就可以得到神灵的保佑。你从事你的耕作,你讲习你的武事;从事耕作者安守穿衣吃饭之常规,讲习武事者遵循扫荡平定、端正刚直之教化,那么异端邪说不待驱赶就会自行止息了。
七、讲法律以儆愚顽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