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过度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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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情社会,因为我们缺乏安全感(2)

其本质是一种特殊情境所激发出来的热情。要知道,对于那些现在正处在人生的低谷,过着名人们曾经所过着的穷苦生活的人们,我们是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在我们眼里,这样的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只有功成名就之人过去的苦难才能成功营造出这样的情境。

有两种品质往往最容易营造出让人被说服的情境:奉献和不屈。只要所做的事情能够跟这两个沾上边,那么多半会得到众人的认可。前面所说的父亲营造的是奉献的情境,那名人营造的则是不屈的情境。显然,他们都成功了,成功地将自己树立成了让人崇拜的对象。前面故事中的元直,所处的也是这样的一个情境。他身边有好几个闪着奉献和不屈光环的人,因此,他必然要倒霉。叶推官是不屈的典型。易某人是热心的典型。这两个人,不管说哪个不好,都是违反“道德”的,所以,元直能做的只能是忍。这样两个人格闪光的人,一个正直,将元直打进了大牢,受到了他所不应该受到的惩罚;一个热情,能够急人之困,结果让自己的朋友挨了顿板子。所以,元直有苦说不出。

而让元直结束这忍受的,则是一个人情法则氛围下的小人,贪婪而狡猾的凌某。

凌某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卑劣的。他贪钱,收人贿赂;他狡猾,用计谋设计长官。可就是这样一个恶人,让元直得到了些许的公平和优待,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讽刺的不是品格的败坏,而是人情的混乱和情境的虚无。

叶推官的情境是官场。他选择的是做一个好官,也就是不贪污,给人公平。

这两点是可以激发人的强烈情绪的,因此如果他做到了,那么他在百姓的眼中便具有了一定的神性,大家会崇拜他,甚至神话他。而他自己自然也会因为觉得自己坚守住了真理而变得极度自信。这时候他会认为自己是代表正义的,自己就是真理和正义的化身。他所以自信,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守住了官场情境化两个最大的标签:清贫,富有正义感。而反对自己的人,就是在反对这两样,所以对方必然是邪恶的。

而易某人暗中帮助元直的做法,恰恰触碰了这条红线,所以,他只有倒霉的份了。

易某人是处于朋友情境中的,在这个情境里,义气,也就是为朋友付出,是最震撼、最能引起人情绪反应的做法。他被这个情境感染了,因此觉得自己应该伸出手去,帮助一下元直。所以,在他看来,自己的做法也是没有错的,他会觉得,自己代表了义,因此他也是自信的。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时候,越是那些坚持道德的人,越是容易给人以伤害。原因就在于他们错误地理解了道德,不知道道德是用来自律的而不是用来律他的。这种错位产生的就是一种道德绑架,这是一种温情暴力。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注定紧张。

这时候,反而是破坏道德正义性的凌某给了元直帮助。在官场情境中,凌某是一个卑鄙者,他破坏了廉明和清正。在友情情境中,凌某一样是一个卑鄙者,他竟然收钱办事,面对可能被冤枉的元直,竟然没有拔刀相助,一样是不光彩的。但恰恰是这个不光彩,让事情向正常靠近了。这便是情境化以及我们道德思维的矛盾处了。

很多时候,其实都是这样。某三个人是好朋友,其中两个因为误会发生了口角,之后谁也不理谁,最后事情虽然过了,可因为面子,谁都不好意思提出和好。这时候第三个人,往往不是直言利弊,指出他们不应该那样对待对方,而是采取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即对甲说乙有悔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对乙说甲曾经诉说过乙的好,等等。最终这两个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两人从而重归于好。

这也是情境化矛盾的一种,即有话不能好好说。在我们的眼中,直接是一种罪过,因为直接往往会破坏人们早已营造好的情境。就像一个父亲用自己的付出强迫孩子接受他为孩子选择的路的时候,如果跳出来直接指责这个父亲太过霸道,自然会招来非议,即使他说得有道理也一样,因为他破坏了情境,冲击了人们的感动。

我们也常能见到这样的人,总是将自己打扮得大义凛然或热心。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假装道德,因为道德不仅是一种资本,更是一种话语权。

当人们用道德作为评价对方的唯一标签时,道德就具有了魔力,它是不可碰触的,一旦违反,就会被人们用流言蜚语甚至用暴力消灭掉。即使受了苦,也只能忍受。这时候,道德往往不能给人们带来便利,反而会成为害人的帮凶。

道德要是建立在个人独立精神的对立面,那危害就更大了。这时候,反而是道德的钻营者,可以给人带来一丝希望。这正是错乱社会的错乱现象,也是错乱社会的必然现象。

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要得到公平的待遇,想要维护自己的权益,靠的就只能是运气了。像上面的例子还好,元直是被冤枉的,因此凌某显得并不可恶,也可以说他做了件好事。但如果元直是一个恶徒,那么,得到的结果往往就是相反了。这不是某个人能够决定的,这是文化的力量,即使一个有能力的人也无法改变这种状况,哪怕是包公那样的青天大老爷,依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廉洁比公正更讨巧

包公在人们的眼中不仅是清廉的,更是聪慧的。在艺术的演绎中,从来没有哪个坏人能够逃过包拯的眼睛,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坏事。但这只是艺术,现实中,却往往并不如此。

有一个富豪的儿子,犯了强奸罪,被逮捕入狱。审问他的人正是包拯。这个人知道,包老爷不是吃素的,来不得半点虚假,肯定不会轻饶他,就找到了一个老衙役,跟那人说:“包老爷的名声我早就知道,明白在他手下想要获得通融是不可能了。可是我挨不得疼,而且打得太狠了也会让我爹没面子,如果你有办法让包大人少打我几下,我定当厚报,绝不忘你的恩情。”

老衙役听了公子的话后,说办法倒有一个,明天包大人要打你的时候,你大声喊冤,之后的事情我来办,这样没准我可以替你挨上几板子。除此外,再无办法。

公子马上点头,然后一番感谢。第二天,包大人提审这富家公子。他拿出证据,之后要打这公子四十大板。公子大喊冤枉。包大人还没开口,旁边的老衙役突然站了出来,对着富家公子大声呵斥:“你这家伙,这里是官府大堂,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赶紧挨板子!”

包大人见老衙役如此,很是生气,想这衙役在大堂之上竟如此嚣张,如果不治治他,保不准会到外面耍威风,仗着衙门的势欺负人也未可知,今天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免得出去害人。

于是,包大人减去了富家公子二十大板,而将之加在了老衙役的身上。他以为这是在惩戒小人,却没想是中了老衙役的计。而那老衙役,因为替人受打而得到一大笔钱财。

我们先来看看包拯这个人物。包拯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不过这份传奇不是来自真实,而是来自演绎。历史上,确有包拯其人,也颇得百姓爱戴,但很多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尤其是流传甚广的,其实跟包拯并无关系。很多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过为了神话这个形象,大家故意放在了他的身上而已。甚至连他那黑脸的形象,都与其自身不符,不过是从另外一个跟包拯有着差不多名声的官员那里借鉴来的。从某种角度讲,包拯,其实是一个符号,他代表的是所有百姓眼中清官的形象。而事实上,包公的故事,也确实有些古代清官故事集的意味在里面。

那么,人们为什么如此喜欢清官呢?因为正义?因为公平?因为廉明?几种因素都有。但用这几种因素解释包拯被人称颂可以,用来解释不管发生在谁身上的事情,都愿意将之归在包拯的身上,让包拯受这一功劳,就有些单薄了。

对包拯这种人物的需要源自国人的弱者情结。对于弱者,我们往往同情心泛滥。同时,又因为弱者是一个相对概念,所以,我们与之对应的同情心也一直摇摆不定。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很多文艺作品中都有类似的情节,一个人,非常坏,祸害过很多人,最后,他受到了应得的报应,沦为阶下囚,或者乞讨者。这个时候,我们是会给这个人同情的。这里不对这些同情做好坏或对错的判定,只为了说明一件事。我们的同情,往往是根据情境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的。

而在强弱对比的环境当中,官员,尤其是古代官员绝对是强者,他们的手中握有更多的资源,且由于没有太多的有效的监督和约束,他们又可以很好地用这些权力来为自己牟利。这样的人很少会招来同情。只有当他们彻底失势之后,才会有人去同情他们。在一般意义上讲,人们会下意识地觉得,官员都是恶的。在社会上,会有很多人无端地去恨他们,觉得他们是坏家伙。

不过,这种恨也不是永恒的。比如,如果是一个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官场资源的人,他的恨常常就会彻底一点,他会对每一个官员都有一定的恨意。他会恨衙役、恨捕快,也会恨知县。但是,如果是一个有一定官场资源的人,这恨就不那么彻底了,而是有选择的。他会恨那些自己不认识的,或者与自己不相关的,而如果他的家人中有人做官,即使犯了贪污的错,他也不会去恨,反而会觉得他运气不好,对他感觉到不公。这个人会想,那么多人都贪了,可偏偏抓走了我的亲戚,真是倒霉。

对于那与自己无关的官员,他们做了恶事,其实是变相侵害了自己的利益,因此是要恨的。可是对于自己那贪污的亲戚就不同了,他虽然做了坏事,可是是自己的亲戚,跟自己可以构成很多情境关系,这样自己也有可能是受益者。因此,便不会去恨了,反而希望他能够通过不正常渠道获取更多的利益,这样自己也便能搭方便车了。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时候,我们的行为是没有一个不变的标准的。同一个人,往往会因为所处情境不同或自己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做出不同的选择。我们真正恨的,其实不是官员们的不道德行为,而是他们在利用不道德牟利的时候,没有带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