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张安世计议已定,就派田延年报知丞相杨敞。杨敞对此事十分惊恐,不知说什么好,汗流浃背,只是口头诺诺而已。
趁田延年去厕所的机会,杨敞的夫人也即司马迁的女儿急忙从东厢房出来对杨敞说:“这是国家大事,如今大将军计议已定,派田延年来通知你,你还犹豫不决,就会在事发前被杀掉!”田延年回来,杨敞夫人也参加谈话,许诺说:“一切听从大将军调遣!”
二十八日,霍光把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召到未央宫商议此事。霍光说:“昌邑王行为昏乱,恐怕会危害国家,该怎么办?”群臣一听,无不惊恐万分,不敢做声,只是小声答应而已。
田延年离开坐席,走上前去,手按剑柄说:“先帝让将军辅佐幼小的皇帝,并把国家前途委托给将军,是因为相信将军忠诚贤明,能把刘氏天下坐稳。如今下面怨声鼎沸,社稷将要面临颠覆危机。
“我大汉历代皇帝的谥号总有一个‘孝’字,意图就是想让江山永存、宗庙祭祀不断。如果汉家祭祀断绝,将军就算以死赎罪,也无颜到地下面见先帝。今天的事,决不能迁延后退,群臣最后响应的,我会将他斩首!”
霍光向田延年认错,说:“田延年责备我,说得很对!现在国家民怨沸腾,我应当受处罚。”
于是参加会议的人都叩头说:“百姓的命运,都取决于将军,我们一切听从大将军吩咐!”
霍光随即与群臣一起觐见太后,向太后禀告,将昌邑王刘贺不适合继承宗庙的原因一一详述。皇太后听了,命令车驾前往未央宫承明殿,下令昌邑国群臣不准入宫。
马筒,设险用具,用以阻拦敌人的战马
刘贺进殿朝见完太后,准备坐车回温室殿。他进去时,中黄门宦官早已分别抓住门扇,等刘贺一进去,就将大门关闭,把昌邑国群臣拦在外面。
刘贺问:“怎么回事?”
霍光跪着回答说:“皇太后有诏令,昌邑国群臣不能入宫。”
刘贺说:“慢慢吩咐就是了,何必搞得人心惶惶?”
霍光将所有昌邑国臣子赶出金马门外。张安世带着羽林军的骑兵,绑了赶出来的200多人,将其全部关入廷尉负责的牢狱中。
霍光将刘贺交给担任过昭帝侍中的宦官来看守,并命令手下人说:“小心守护!如果他突然死了,或者自杀了,我就会有负天下,背上杀主的恶名。”
这时刘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废,对身边的人说:“我的老臣属都哪里做错了?大将军为什么关押他们?”
过了一会儿,太后下诏,召刘贺进见。刘贺被召后,心里害怕,就说:“我犯了什么错?太后为何要召见我?”
太后身穿珍珠串缀的短袄,华服盛装,坐在武帐之中,几百名手拿兵器的侍卫与持戟的期门武士排列于殿下。群臣按品级先后进殿,然后召刘贺,让他上前伏在地下,听候宣读诏令。
霍光联合群臣一起上书,弹劾刘贺,由尚书令宣读奏文:“丞相杨敞等冒死上奏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过早去世,朝廷将昌邑王召来,主持丧葬礼仪。
“昌邑王虽然身穿丧服,却无哀悼之意,废弃礼仪,在路上不吃素,还派随从官员掳掠女子,偷偷藏在有帘幕遮挡的车里,送到驿舍陪宿。
“昌邑王到了长安,谒见皇太后,被立为皇太子,还常常偷吃鸡肉、猪肉。昌邑王在先帝灵柩前接受皇帝的印玺,回到住处,将印玺打开后就不再封好珍藏。
“还让手下拿着皇帝符节,前去召引昌邑国的从官、车马官、官奴等200多人,常与他们一起住在宫里,整日游戏玩乐。曾经写信说:‘皇帝问候侍中君卿,让中御府传令高昌奉上黄金千斤来赏赐君卿,允许他娶10个妻子。’
“先帝的灵柩还停在前殿,竟搬来乐府的乐器,把昌邑国的乐师召进宫,鼓吹弹唱,演戏取乐。又把泰一祭坛和宗庙的歌者、舞者召进宫,遍奏各种乐曲。
“还驾着天子的车驾,在北宫、桂宫等处驱驰,玩猪、斗虎。不经同意便把皇太后御用的小马车随意征用,让官奴在掖庭游玩。又与孝昭皇帝宫女蒙等淫乱,给掖庭令下诏说:‘有敢泄漏的,腰斩!’”
刘贺离开坐席,伏在地上请罪。太后听不下去了,说:“停!为人臣子,竟然这么乱来?”
尚书令接着读道:“把朝廷授予诸侯王、列侯、二千石官员的绶带,赏给昌邑国郎官及被免除奴仆身份的人佩戴。肆意将国库中的金钱、刀剑、玉器、彩色丝织品等,赏给一起游玩的人。
“与官仆整夜醉饮,沉迷于酒醉之中。在温室殿设下九宾大礼,于夜晚单独接见其姐夫昌邑关内侯。没等祭祀大礼举行,就私自颁发正式诏书,派使者携带皇帝符节,以三个太牢(太牢一般指牛、羊、猪三牲合用),祭拜父亲昌邑哀王,自称‘嗣子皇帝’。
“即位的27天中,使者不断,持皇帝符节、以诏令向各官署征发的,共有1127次。荒淫无度,昏庸迷乱,失去了帝王的礼仪,破坏了国家制度。臣等多次规劝,昌邑王非但不肯更正,反而日益严重,长此以往恐怕会动摇江山,使天下不得安宁。
“臣等与博士共谋,一致认为:
“陛下承继皇位,却行为放荡,不守礼仪。《孝经》上说:‘五种死刑之罪中,以不孝罪孽最大。’以前周襄王对母亲不孝,所以《春秋》上说‘天王出居郑国”;因为其不孝,所以被放逐到郑国,被天下所抛弃。宗庙重于君王,陛下既然承担不了天命授予的重托,奉持宗庙,爱民如子,就应该罢黜!
“因此,恳请太后下令以太牢之礼,向高祖之庙祭告。”
皇太后说:“可以。”
于是霍光命刘贺站起来,拜受皇太后诏书。刘贺说:“我听说:如果天子有七位忠义臣子辅佐劝谏,即使昏庸无道,也不会丧失天下。”
霍光说:“皇太后已经下诏将你废黜,你怎么还以天子自称?”
当即抓住刘贺的手,解下戴在他身上的玺绶,交给皇太后。然后扶他下殿,从金马门出宫,群臣跟在后面目送。
刘贺出宫后,面向西方拜别,说:“我愚蠢戆直,承担不了汉朝天命!”起身,登上御驾的副车,在霍光的护送下抵达长安昌邑王住所。
霍光表示歉意,说:“大王的所作所为,是自绝于天。我宁愿有负大王,也不敢对不起社稷!希望大王自爱,我不能继续辅佐大王了。”说完流泪而去。
呼韩邪单于归附
匈奴呼韩邪单于被郅支单于打败后,左伊秩訾王向他献策,劝他归附汉朝,向汉朝称臣,请求支援来使匈奴安定。
推刀,古代兵器
呼韩邪单于征求群臣的意见,大家都说:“不可以。匈奴的风俗,崇尚以力量取胜,耻于侍奉别人,靠马上征战立国,所以才在蛮夷各国之中享有威名。壮士就应该战死沙场。现在兄弟争夺国家,不是哥哥的就是弟弟的,就算战死仍能享有威名,各蛮夷也一直受匈奴后代统治。汉朝虽然强大,还是不能兼并匈奴,我何必非要破坏祖祖辈辈延承的制度,向汉朝称臣,让历代先王受辱,被其他各国笑话?即使能让匈奴安定,又怎么能再统辖各蛮夷?”左伊秩訾王说:“不对。强弱是随着时间改变的,现在汉朝兴盛,乌孙等国就归降了汉朝。我们从且鞮侯单于以来,力量日益削弱,不能恢复,虽然竭力维持支撑到今天,却没有一天的安宁。现在侍奉汉朝,就可以安全生存;不称臣,一定会有亡国的危险。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群臣争论了很久。呼韩邪单于听从了左伊秩訾王的建议,率领大家南下,靠近边塞,并将儿子右贤王铢娄渠堂交给汉朝作为人质。郅支单于也命令他的儿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汉朝充当人质。
汉宣帝甘露二年(公元前52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抵达五原边塞,自愿将国宝献给汉朝,于甘露三年正月朝见汉宣帝。汉宣帝下诏,召集相关大臣讨论朝见仪式。丞相、御史大夫都说:“按照以前的制度:京师先于诸侯,诸侯先于夷狄。匈奴单于来进见,接待的礼仪应该与接待诸侯王相同,位次应该排在诸侯王的后面。”太子太傅萧望之则认为:“单于不是汉朝的臣属,不能再以君臣之礼接待,应让他的位次在诸侯王之上。外夷俯首称臣,我们谦让不以他为臣,可以拢匈奴人心,彰显汉朝的大气。《尚书》上说‘戎狄很难驯服’,说明他们的归附变化无常。如果日后匈奴子孙不再朝贡,也不算叛臣,这才是长远的打算。”汉宣帝采纳了萧望之的意见。下诏说:“匈奴单于自称北方藩属,明年正月初一将来京朝见。朕的恩德不足以承受,还是以国宾之礼相待,列于诸侯王位次之前,朝见之时,只称臣,不具名。”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见,在做介绍时,只将他称为藩臣,不称他名字。之后单于住在长安,汉宣帝在建章宫设宴款待他,请他观赏珍宝。二月,送单于回国。单于自己请求说:“请求留居入住大沙漠之南的光禄塞,有紧急情况,可在汉朝的受降城内躲过劫难。”汉宣帝派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率领骑兵1.6万人,又征发边疆各郡数千士兵及马匹,将单于护送出朔方郡鸡鹿塞。诏令董忠等人留下来保护单于,讨伐威胁单于统治的人。又转运边疆的谷米粮食共三万四千斛,供应匈奴人。
以前,从乌孙以西到安息,与匈奴接近的各国都蔑视汉朝,害怕匈奴。等到呼韩邪单于朝见汉天子之后,就都开始顺奉汉朝了。
史丹力保太子
汉元帝的太子刘骜,是元帝做太子时和王政君生的儿子。他小时候爱读经典,为人宽厚,博学谨慎,长大后却染上酒瘾,贪恋声色安乐,元帝觉得他难负重任。皇子山阳王刘康很有才能,他的母亲傅昭仪又深受宠爱,元帝因此想改立刘康为太子。
仰月铲
元帝晚年经常生病,不过问国家大事,只喜欢音乐。有时在殿内放上军队用的旗鼓,元帝自己在走廊上倚着栏杆,用铜丸扔到鼓面上,敲出错落有致的节奏;后宫嫔妃和左右侍从里有音乐素养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但是刘康却能,因此经常受到元帝的夸赞。
侍中史丹进谏说:“所谓才干,是敏而好学、温故知新,就像皇太子这样。如果用演奏乐器水平选择人才,那么陈惠、李微都能胜过匡衡,可以辅佐国家了。”元帝一笑了之。
等到元帝卧病在床,傅昭仪和刘康时常服侍左右,皇后王政君和太子刘骜却很少进见。元帝的病日益恶化,心意烦躁,几次向尚书询问当年汉景帝废掉皇太子刘荣改立胶东王刘彻的事情。
当时太子的大舅父阳平侯王凤担任卫尉、侍中,与皇后、太子整日焦虑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史丹是元帝亲近的大臣,可以直接进殿探病。等只有元帝一人在的时候,他就直接进殿,叩头流泪说:“皇太子是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已经十几年了,尊号为百姓所知,天下人无不归心,愿意做他的臣子。我看见山阳王刘康平时很受陛下宠爱,如今外面谣言四起,认为太子的地位不稳。如果真是这样,三公九卿及以下的官员一定不会同意,并且会以死相谏。我请求陛下先赐我一死,以警示群臣。”
元帝一向很仁慈,不忍心看到史丹流泪,而且史丹又说得十分诚恳,因此很是感动,有所觉悟,叹气说:“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太子刘骜、山阳王刘康、信都王刘兴年纪都还小,我心里念念不忘!但我并没有改立太子的想法。而且皇后为人谨慎,先帝又很喜爱太子,我怎敢有违先帝的遗愿?你说的这些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史丹听后马上后退,叩头说:“臣愚昧,轻信谣言,罪该万死!”
汉元帝听从了他的谏言,对史丹说:“我的病情日益严重,恐怕好不了了,你要好好辅佐太子,不要让我失望。”
史丹哭着退了出去。太子的地位由此巩固。汉元帝驾崩后,刘骜继位,是为成帝。
赵飞燕姐妹受宠
汉成帝对许皇后和班婕妤都十分宠爱。有一次,成帝在后宫庭院游玩,想和班婕妤同乘一辆车,班婕妤拒绝了,说:“观看古代的图画,圣明的皇帝都由名臣跟随,三代末世的君王身边才有宠妾。现在陛下身旁由我陪同的话,是不是有些类似呢?”成帝对她的回答很赞赏,于是作罢。
赵飞燕像,图出自《百美新咏》。
太后听说后,也非常高兴,说:“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班婕妤的侍从李平也被献给了成帝,李平受到宠爱,也获封婕妤,赐姓卫。
后来,成帝微服出行,经过阳阿公主家,喜欢公主家的舞女赵飞燕,把她召进宫,宠爱有加。后来赵飞燕的妹妹赵合德也受召入宫,姿色同样非常美艳,左右的人见了她,全都惊叹赞美。
汉宣帝时候的一位披香博士淖方成,成帝时候还在,号淖夫人。却唾骂赵氏姐妹说:“这是祸水呀,汉朝的火肯定被她们毁灭(按当时的五行学说,汉属火德)!”女人为祸水一说即从此来。
赵飞燕姐妹都被封为婕妤,比后宫任何人都要尊贵,许皇后、班婕妤都失宠了。赵飞燕还向成帝进谗言,诬陷许皇后、班婕妤在后宫给美人们施巫术,诅咒她们姐妹,蛊惑皇上。
鸿嘉三年(公元前18年)十一月,皇帝将许皇后废黜,让她迁居昭台宫。皇后的姐姐许谒等人都被处死,亲属也被赶回老家。
班婕妤被问到巫术之事时,班婕妤回答说:“我听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行为正当的人还没有蒙受福祉,邪恶的就更不用妄想了。如果鬼神能够明白,不会听从蛊惑主上的诅咒;如果鬼神不能明白,向鬼神诅咒又有什么用?所以我绝对没有那样做。”
成帝被她说服,赦免了她,还赏赐给她黄金100斤。赵氏姊妹骄横好妒,班婕妤害怕时间长了还是会被她们陷害,就上奏请求侍奉陪伴住在长信宫的皇太后。成帝答应了。
成帝打算将赵飞燕立为皇后,皇太后嫌她出身卑微低贱,进行阻拦。太后姐姐的儿子淳于长任侍中,经常到东宫为成帝传话,替赵飞燕说情。过了一年多,太后才下旨答应了。
赵飞燕当上皇后,却日渐不被宠爱。她的妹妹赵合德代替了她的位置,被封为昭仪,住在昭阳舍。中庭的墙全部由朱红色漆成,而殿上漆成黑色;门框全包上铜,再涂上黄金;台阶用白玉雕成;屋内墙壁的横木上嵌着黄金环,并用蓝田美玉、明珠、孔雀羽毛镶嵌装饰。这是后宫从来没有过的奢华。
赵飞燕皇后在另一所宫殿居住,耐不住寂寞又对成帝不满,经常和侍郎、宫奴私通。赵昭仪曾经对成帝说:“我姐姐性格刚烈,如果被人诬陷,赵氏就要灭族了!”哭得很悲伤,成帝相信了。所以当皇后私通的事被人告发时,成帝二话不说就杀掉了告发者。
王氏擅权
公元前32年(汉成帝建始元年)正月,汉成帝将舅父关内侯王崇封为安成侯;将舅父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封为关内侯。
四月,黄雾漫天,成帝下令广泛询问公卿大夫,是否犯了什么忌讳。博士驷胜等人都认为,这是阴气侵犯阳气所致。高皇帝曾有约定:只有功臣才能封侯。现在太后的弟弟们都是无功封侯,以前的外戚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所以天气变化,异于平时。
大将军王凤害怕,向成帝请辞,却没被批准。
公元前27年(汉成帝河平二年)六月,成帝将舅父全部封侯: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因他们五人在同一天受封为侯,所以世人称之为“五侯”。
李氏为太后之母,后改嫁给河内人苟宾,生子苟参,太后想以田蚡(孝景王皇后同母异父之弟)为例,封苟参为侯。成帝说:“封田蚡是不对的。”于是将苟参封为侍中、水衡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