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注视我的人
文/踏云追月
母亲不认字,我给她寄的信多半是让我舅舅给她念。舅舅家离我们家很近。按说我可以把写给母亲的信直接寄给舅舅,但是我没有那样做。我能够想像的出母亲收到我的来信时的喜悦。那时,这些信也成了母亲的希望。
真的说不清我打小是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只记得母亲有时把我关在房门外面,不让我进屋,谎称她要怎样怎样(可能是因为我淘气)。我害怕极了。那时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真的怕再失去母亲。
1961年,我出生在淮北农村,父亲在我不满两周的时候就病逝了。母亲带着当时只有九岁的姐姐和我,勇敢的承受这无情的天灾和人祸。希望在母亲心里像是秋夜里被云层遮住的星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能看到的只有狂风暴雨。母亲是个坚强的人,她没有惧怕黑暗,咬紧牙关,向着希望,挣扎着。
由于母亲身体很弱,每天的公分值很低,所以不能缺工。否则,到了秋后就得冒帐,我们一家三口就没有饭吃。
家里的生活自然是很差。母亲每天要干那么重的活,却连饭都吃不饱,她开始生病了。每天晚上放工回来,她的胃都疼得要命,没钱买药,只有自己用手揉。我那时唯一能干的就是帮着母亲捶背,以解除母亲一天的疲劳。我的小手按照母亲的指令,有节奏的敲打在母亲的背上,背虽然还是疼的,可她的心里甜滋滋的。在母亲的心目中,真正的希望就是我。
为了改善伙食,家里偶尔擀一次面条,每一次母亲都说自己不饿,把碗里的面条拨给我。母亲看上去很胖,大人们说那时浮肿。用拇指在腿上轻轻一按,便立刻下去一个坑。我六岁那年像是真的懂事了,有一次, 母亲照例把她碗里的面条拨给我时,被我坚定的拒绝了。我似乎明白了,母亲哪里是不饿,她分明是怕我吃不饱。母亲对我的举动先是不解,后又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但我能看得出母亲很高兴——儿子长大了。
九岁那年我上学了。母亲为我缝了个花布书包,可把我乐坏了。虽说学校的课桌和讲台全是泥巴做的,但它们对我的诱惑太大了。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门门功课几乎全是100分。记得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教算术的王老师突然有事,又没有别的老师,就让我临时给我们班上了一节算术课。这事后来传到母亲耳朵里,母亲别提多高兴了。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学习成绩都很好。1978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我们县城一中的高一的尖子班。同时也被省城某重点中专学校录取了。在县城里读了一个月的高中,家里从近房的五婶家借了20斤粮票。这时我清楚的意识到,我不能再读高中了,尽管我也清楚地知道,这个班里的学生将来的去向多数都是重点大学。拿着中专录取通知书,我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临行前,一个本姓的哥哥风趣的对我说:这下着你可就和红芋干子面离婚了!听了这话,我咧嘴笑了。突然我像个大人似的说道: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和红芋干子面离婚的。
联产承包的春风很快吹到我们那里。母亲在家里种着属于我们家的那几亩地(就在我读中专那年,姐姐出嫁了)。由于收成还行,母亲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改善。
母亲不认字,我给她寄的信多半是让我舅舅给她念。舅舅家离我们家很近。按说我可以把写给母亲的信直接寄给舅舅,但是我没有那样做。我能够想像的出母亲收到我的来信时的喜悦。那时,这些信也成了母亲的希望。
第一次放寒假,我用省下来的钱买了几包高级香烟(最贵的要四毛多钱呢)。回到家里,母亲用很凝重的语气对我说:孩子,你带上香烟,到几位叔叔大爷家里去看看他们。我理解母亲的心思。在我小的时候,他们曾给过我们家很多次无私的帮助。记得在我读初一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实在不能住了。北边的墙用木棍撑着,裂缝有巴掌大那么宽。在亲邻们的帮助下,母亲决定重新盖房子。母亲从村子里找来十几个劳动力,整整干了近十天,可他们却没有一个愿意在我们家吃饭。他们回到家里吃完午饭又从家里过来干活。而没有任何人有怨言。这就是乡情,使我永远也割舍不断的乡情。
……后来我和我爱人就是在这间房子里结的婚。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唯独母亲流泪了。这二十多年,她是怎样的含辛茹苦,她承受着一个女人本来无法承受的压力,在漆黑的布满荆棘而又洒满风雨的长夜里,她坚强的走了过来。如今,看到儿子和媳妇都成了国家干部了,这一天来得多么不容易啊!那天夜里,母亲失眠了。
为了照顾自己的孙女,母亲不得不告别那个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来到城里,和我们住到一起。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单位很忙,经常有应酬,每天很晚才能回家。平日里没有多少时间和母亲交流。晚上回来时经常能看到母亲站在大门口(我们住在院内)。有一次,我竟然责怪母亲:“天这么冷,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母亲说:“我没事,就回去。”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每天都是在等我。只有看到我安安全全的回到家,母亲才能吃的好晚上的那顿饭。每每想到这些,我都有一种愧疚感,在母亲心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做儿子的哪里能了解母亲的那份心?
我深爱着我的母亲。
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平安、幸福!
感恩寄语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生活只是平平淡淡的细节串起的一段段经历,也许是太过平实,让我们对每天的生活习以为常,于是,我们忘记了感动,忘记了用心去感恩周围的一切,特别是母亲。母亲是赐予我们生命的那个人,母亲是把我们哺育成人的那个人,母亲是每天为我们端来热气腾腾饭菜的那个人,母亲是每天站在门口翘首等待我们归来的那个人,母亲是看到我们成家立业后比我们还高兴得那个人,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们的那个人。请静下心来回忆一下母亲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相信不知不觉我们就会泪如雨下,就在这个时候给母亲打个电话吧,告诉她“我想你”。
天空有朵母亲云
文/一别经年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当我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母亲正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是无聊的广告,北京台。母亲怔了一下,容不得她向我发问或是责怪,我扑在母亲怀里号啕大哭,我说妈,这辈子我哪儿都不去了,谁让我是你的呢。
母亲患重感冒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注进她瘦弱的身体。我守在床边,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母亲苍白的脸。二十六年了,这张脸上每一条新生的纹路我都认识,那些记录岁月的纹路伸张开,像一棵年迈的树,枝枝杈杈,这每一根枝杈都能在静夜里挑痛我心内最柔软的角落。
母亲醒来时正有两粒泪从我脸上流过,我努力地擦干眼泪,将眼眶中剩余的部分全都咽了回去。母亲用目光爱抚着我。她强打精神说:“想好了吗?”我说:“妈,让我再想想。”母亲说:“没事,你放心去吧,我只是重感冒,过几天就好了。”我不忍看母亲的脸,将头扭向窗外。
我来到医院的草坪上席地而坐,天很远,蓝蓝的有三五朵云牵牵绊绊,也有鸟儿经过,像冰凉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近处有推着病人的陪护,也有搀了男人的女人,我无从得知他们是夫妻还是兄弟姐妹。我眼中别人的生活总是那样的波澜不惊,而我身上却总有许多许多事情在发生。
我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了,父亲也在我六岁那年出了车祸。我一直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过,她是我的继母。在这里,我又用了继母这个词,其实从感情上来说,我从来没有把她和继母联系在一起,这是感情上的事,是我和她的事。二十六年,我们一直很贫苦,我陪她卖过菜,也和她一起搬过煤球。我以为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可如今,我们又得面临别离。
我坐在草坪上把玩着手机,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我在今天做出回复,然而夜幕将近了,我却依然拿不定主意。
我在一家合资企业供职,因为一直想给母亲好日子过,一直拼了命地挣钱,恶俗的欲望牵扯着我的业绩一路狂升。一日经理找到我,说总公司鉴于我业绩突出决定调我去北京的分公司出任经理,实习半年后如果我愿意可以去美国的总公司任职。
我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对我来说是喜是忧,总之我没有像经理想象的那样高兴。我不知道遥远的美国是否有更美丽的梦,我只知道在生我养我的这方小城有一个人让我欲走还留。一周内给回复,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我依然拿不定主意。
母亲送我上学,隔了铁栅栏的校门朝我笑,朝我挥手……母亲为了让我能在春游的时候多带些零钱就着巷口的路灯熬夜糊火柴盒……
那些过去的片断,在我脑海里一幕一幕上演,我怎么离得开她呢?
可是,美国,我向往的美国,我向往的事业,我一心渴望的更大的发展空间,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迷人的诱惑,我怎么可能在唾手可得的时候弃之而去呢?我宁愿母亲从熟悉的巷口经过时有人指着母亲说,是她,就是她,那个卖菜的女人,那个卖煤球的女人的女儿聪明能干,去了美国工作。我要给母亲这一切,哪怕仅仅是虚荣也罢。
我给经理打电话,我说我决定了。经理说早就该决定了,这么好的机会,有人想遇还遇不到呢!再说了,总公司也已经催了好几次了,你想好,我明天就让人给你办手续了。母亲苍白的面孔却又在我面前忽远忽近,一个人的日子她怎么过?会不会在黄昏朝着我去的方向张望?会不会在夜里梦见我的模样?会不会在病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身旁?我突然犹豫了,我说经理,让我再想想。经理显然有些不悦,是恨铁不成钢的不悦,我能理解。我说:“经理,你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让我好好想想。”经理说:“我眼中的你从来就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的,好吧,我就再给你一晚上时间好好想想吧。”
整整一夜我没有合眼,陪在母亲床边。母亲和事业孰轻孰重,我无从抉择。夜里,母亲醒来好几次,见我执意不睡便也披了衣服靠在床头陪我聊天,母亲说那么多苦日子过够了,指望着我让她扬眉吐气呢,母亲说我如果去了美国的话她还可以去看我,也顺带看看美国的天是什么颜色。我望着母亲深陷的双眸用商量的语气说:“妈,我不想去了。”我说话的时候就哭了。母亲板起脸,说随便你。气氛有些尴尬,我拿起床头上的药片说:“妈,天亮了,您该吃药了。”母亲将头扭向一边,母亲说:“俺娃都不听我的话了,我还吃药干啥?”“我趴在床上呜呜地哭。母亲抚着我的头,声调软了下来:“妈没事,你去吧。你去了让妈也清闲清闲,这些年妈知道你放弃了好多次机会,都是因为妈不好,妈穷,妈给不了你什么,有好机会你就牢牢抓着。”母亲极力地让我去,我知道母亲是口是心非,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看到母亲也哭了,两行混浊的老泪渗进她脸上的纹路里,像极了一朵倔强的菊。
我当着母亲的面给经理打电话,我说我决定了,我要去美国,然后把我妈也接过去。经理说好样的,现在就给你办手续,祝你好运。我看着母亲,我们相视而笑。空气里却有浓得化都化不开的苦涩。
手续办得异常的快,只一周我就拿到了去北京的机票。母亲的状况也明显好转,在我临走的前一天办了出院手续。
离开的早上母亲起得特别早,给我热了牛奶,还煮了两个荷包蛋,我却哽咽得一口都吃不下去,不想让母亲看到我难过,我还是挣扎着吃完了母亲做的早餐。
公司的车送我去机场,母亲说她刚出院就不去了,我知道母亲是不忍心眼看着我走。
到门口我转过身来拥抱了母亲,瘦小的母亲在我怀里像一件单薄的草。母亲说天凉了要记着多穿衣服,母亲说下雨天要记得带上雨伞,母亲说用电烧水要记得关电源……
汽车从我家小小的巷口驶离,母亲站在院门口朝我挥手。挤着笑却已经是泪流满面,孤零零的母亲站在风里,头上的白发在风里飞扬。我贴在汽车的后玻璃上,母亲的身影还是越来越远,直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