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天晚上,一个蛮女人找到了满妈屋里,她说我是喜娇的婆婆,与你家孩娃打架的那是我那没教养的孩娃,叫高敬宝,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好,我向你赔礼道歉了!你们君子海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我们一家是来逃难的,你们抬抬手我们就有路了,你可怜可怜我们吧!蛮女人说着跪在满妈面前。
满妈慌了手脚,她一生跪着求人,还从来没有人跪过她,慌忙扯起蛮女人连连说:“你折我寿啊大妹子?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天下的穷人一条根,咱们姐妹还有啥不好说的,有啥难处只管说。”
蛮女人说了后晌古老三与高敬宝打架的事情,是古老三“血债要用血来还”的狠话使这家人感到了恐怖,出门人三分小啊!他们一家本来就是为躲是非才逃到这里,所以万万不能再惹是生非。蛮女人说:我今天一来是给你们赔罪,二来听喜娇说,我那孩娃将你孩娃的胳膊咬出血了,敬宝他爹从老家带来的有红伤药,我是来给孩娃送药的。
满妈叫出古老三,蛮女人边为古老三上药,边亲切地说:孩娃呀!我那兔崽子不懂事,大婶来给你赔礼了。
满妈插话道:“你一个长辈,向娃儿赔什么礼,咱的娃儿我知道,是个横头牛,你那娃儿想必也吃了不少亏,兔子急了还咬人哩。”
满妈这么一说古老三又不服气了:“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蛮女人忙说:“是的,是的,我本来就说是他的错,我已经替他认错了,要不然我还会来给你养伤?我为你养好伤,就算认了错,你可不要记恨我们哟,我们打算住在这里,不走了,以后我们是邻居,常言说的好,‘远亲赶不上近邻’。你们小兄弟这叫不打不相识,梁山兄弟,越打人越亲。”
古老三不知道什么是梁山兄弟,更不知道越打人越亲的道理,只知道蛮大婶很亲切,她这么一亲切,他也就烟消云散了,心里的好多气话再也说不出口。
满妈问古老三为什么与人打架,古老三说了打架的经过。蛮女人听后长长输出一口怨气说:“我家就倒霉在喜娇身上,那女娃太俊了,可惜我们是穷人家,养着她是祸根呀。”
原来,高敬宝老家住在长江边,十二年前,一家逃荒的人在他家门前要饭,见高家还算殷实,将只有三岁多的喜娇以两百斤米的身价留在了他们家,喜娇从小就叫高敬宝哥哥,其实是他的童养媳。没有想到喜娇的身条、眉眼天生就好,近两年越长越好看了,高家怕夜长梦多,赶紧叫两个娃儿圆房。美女是祸水,圆房也挡不住坏男人们不安分的心,随着喜娇一天天美起来,动她花心的人也一天天多起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想。两月前,同村的一个恶霸财主要花一百大洋买喜娇做小,遭到拒绝后那恶霸财主贼心不死,一天,那家伙碰见喜娇单独一人在田头摘菜,忍不住上前动起了手脚。喜娇哭叫连天,拼命反抗。等敬宝爹闻声赶到,喜娇身上已经没一块完整的布片了,是敬宝爹脱下自己的汗褂,喜娇才遮着羞走回家。高敬宝气愤不过,当晚点燃了那恶霸财主的房子。
那边人声喧哗,救火的人群还在你来我往地忙碌,这边敬宝爹哭着说:“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儿呀!就没有想想往后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啊!”
高敬宝说:“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这儿不让活我们去别处,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咱走,走的越远越好!”
蛮女人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快收拾家当上路啊!晚了一家人都没命了。”
一家人就着火光上了路,一路乞讨,两个月才逃到布袋沟。
满妈与蛮女人只顾自己说话,竟然没发现孟四改在一边捂着脸哭鼻子……休怪古老三动心思,也不能怪高敬宝翻脸不认人,原来是娃儿咬了小姨的奶——纯是误会。经蛮女人与满妈一说叨,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远亲赶不上近邻,深山老林里就这么几户人家,相互照应是本分,若弄的鼻子不对鼻子脸不对脸的,不是自己找不好受么?从此古老三叫高敬宝“蛮子”,高敬宝称古老三“奤子”。两个小伙和好了。
古老三没想到的是,四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理他了。过去不叫哥不说话,饭送到他手里,茶端到他身边,衣服脏了她洗,破了她缝,照顾的服服贴贴,天天跟着他上山下地,出双入对。他们本来就在一个锅里吃,一个门里住,根本就没有亲近与疏远之分。自从与高敬宝打架之后,古老三明显感觉四改在有意疏远他,在他面前老示威似地摔脸子、使气子,就是下地干两人分不开的活,四改也有意将脸扭在一边,古老三与她说话她也爱里不里,有时干脆假装没听见。
虽然与四改一起过日子,可古老三根本没有细看过她。四改这一疏远,倒使古老三将注意力转到了她的身上。他发现四改比以前好看多了,胸脯比以前高了许多,屁股也圆大了,在不经意间她的身上已经充满不尽的神秘。古老三想女人已经好长日子了,女人就在身边,而且伸手可得,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呢?她高起来的胸脯是什么样?圆起来的屁股是什么样儿?古老三不由在四改身上产生了掀开诸多神秘的欲望。他想见识一下她那藏着掖着的身子,而且这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几乎是在受煎熬。
一日,只有古老三和四改在地里干活,中途四改解手时古老三在一边偷看,这蹊跷正好让她发现了。四改又羞又气,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她一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她红红的脸上上下滑动,以手势羞刮古老三的脸,意思是不知廉耻。四改一只手顾裤子,只能提起半边,另半边朝下斜拉着,白白的神秘似掩似露,使他感觉更加神秘了。古老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老鹰旋小鸡一般将她扑倒在地。她那没上弦的裤子很快被他蛮横地拽了下来。四改嘴里叫着不干!不干!但反抗的力量十分有限。古老三势如破竹,三两下就将她上边的衣服也削了个精光,没有任何屏障的四改被征服在他的身下。古老三力气大,动作蛮横,明显是初上疆场,不熟悉深入之道,只能死死顶在她的那个部位上。好一阵四改才说:你那不是的。古老三又努力了几下,四改感觉更不对劲了。她不知怎么动了一下,古老三终于成功抵达。“哎呀!”四改叫了一声。古老三激动一阵突然不动了。
激情像汹涌的洪水终于一泻而过。古老三以为四改这会儿一定会狠狠抽他几个耳光,然后慌忙提起裤子走人,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再理他了。没想到事后她不声不响,出奇的平静,似乎比他还心满意足,温顺的像只羊羔紧贴在母亲的怀中。她的脸靠在他的肩上,两手紧紧搂着他,他已经想丢开她了,可她仍然紧抓不放。他感觉她的脸很烫,想看看她的脸上是喜是忧,扒开看时,发现她的鼻头上挂满了细碎的汗珠,他想为她擦一把,还未动手,她的手突然揪住了他的鼻子:“你个没心肝的,说,有我在身边疼你,你为啥还想别的女人?”
古老三不解,问道:“我想哪个女人了?尽胡说。”
四改说:“你想人家小蛮女人,你打人家的坏主意,不要脸!”
“你胡搅蛮缠!我就和她说了几句话,也算打她坏主意了?”古老三假装生气。
四改反问:“没打人家女人坏主意,人家的男人咋会不依不饶地与你打架?还咬伤了胳膊,活该!”
古老三恍然大悟:“是那回事情呀!他是狗子急了乱咬人,你也学高敬宝那蛮狗子冤枉我呀!”
四改说:“别打岔,你说!你到底想过人家没有?说实话!”
古老三说:“想是想了,可我不知道小蛮女人是他老婆呀!我还当是他妹子呢,想攀他个大舅哥没攀上。”
四改说:“你攀上了那我咋办?我就在你一家,你为啥不想我?”
古老三说:“其实我也想你好长时间了,你天天叫我哥,我不好意思,我怕你、怕你不给。”
四改说:“我说过不给吗?不给你今个咋要着了?”
古老三不好意思说道:“这、这不是强迫你的吗,这才叫不要脸,我还以为你会不依不饶哩!”
四改说:“你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家伙,我拿你有啥办法?不过对我耍不要脸是应该的,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家的。”
古老三笑了:“这么说我以后还可以耍不要脸罗!”
“你是个坏东西。”四改在古老三后背拍一掌,脸又贴在了他的怀中,她说:“我对你那么真心,你个没心肝的!记住了,以后不能再打别的女人坏主意。”
“我知道。你快穿裤子吧,小心人看见。”古老三在她光屁股上拍了一把。
四改撒娇:“现在才怕人看见?是你扒下的,你得给我穿好。”
古老三乐了:“好的,我要是不给穿,没准你还得光着屁股回家。”
古老三与四改终于了去多日的心结,重归于好后,两人更是亲密无间,四改似乎也从中尝到了甜头,每当古老三要时,也自然顺理成章,天长日久,他俩偷情的事终于被满妈发现。满妈大怒,训斥说:天下之事,伦理为大,兄妹之间哪能干这事?这叫吃锅里拉锅里,老天早晚要给报应的。于是四改说了他们俩本来不是亲兄妹,还说了各自的出身和下墓为死人当陪葬的经过。满妈听后又哭了:“遭孽呀!真是一对苦命娃哟!”叹罢,满妈揩把泪又高兴起来:“我正在为你们娶媳妇、找婆家操心哩!这下好了,你们也大了,是该圆房了,我也该抱孙子了。”
一切都十分简单,第二天满妈准备了一桌酒席,将文大安、高敬宝和几家邻居都请来,古老三当着众客人的面与四改双双拜过天地,又拜过满妈,晚上四改从满妈床上转到了古老三床上,把他俩想做、正偷着做的事名正言顺地做了一遍,这房就成圆的了。平静下来后,四改突然想起了两个人,她躺在古老三怀里说:哥,我想咱爹咱妈了,牛栏岗的。
四改一提起,古老三也有想见他们的想法,他小声说:“我也一样,不知他们现在怎么在过,我真想去看看他们。”
四改说:“不是二老相救哪有我俩的今天?拜堂那会,我想,要是他们在场就好了,能亲眼看见我俩结对成亲,一定高兴死了。”
古老三十分惋惜地说:“可惜我们连一个头都没有磕。”
“你还记得去牛栏岗的路吗?”四改问。
“你想怎么着?”
四改说:“现在听说全国都在闹解放,不知道牛栏岗那个牛团长被打垮没有,要是太平了,我们该去接二老来享几天清福才是。”
古老三说:“俺们俩当时只顾没命地跑,谁记得路呀!不过要去也一定找得到,鼻子底下是大路,只是现在世道太乱了,今天共产党来,明天国民党去,天天你打我杀,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四改说:“听说日本人被打回东洋了,人们就要过太平日子了,还打个什么呀!”
古老三说:“不和日本人打了,国民党和共产党争天下,又打起来了,昨天听蛮子他爹说,李先念的兵被国民党的兵包围多少日子了,两下正在谈判,要是谈不好,说不定山外又要打大仗。还是再等等看吧,等秋庄稼收完了咱再出山打听一下。”
四改说:“李先念的兵救过我们俩的命,我们一生都不能忘他们的恩情,咱明个儿去鸡冠顶庙里上炷香,祈求神灵保佑他们多打胜仗,早点打死牛团长和那些坏人。”
“行,快睡吧,咱明天早去早回。”
鸡冠顶离布袋沟有十多里地,第二天,夫妻二人早早地去上香,紧走慢赶,回来已经是炊烟四起的中午时分,走到河堤,古老三见路边长条地里的玉米早已黄透,便对四改说:你回去帮咱妈做饭,我在这地里掰玉米,饭好了叫我一声。四改不想与他分开,新婚的第一天,心里正甜着里,说:这还有会儿工夫,我俩一起干。古老三还要说什么,不等嘴张开突然被远处传来的枪声打掉了。夫妻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纵目张望,突然见一位穿军装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女兵是受伤后跛着腿逃到布袋沟的,后边还有一帮敌人紧追不舍,那枪声夹着吼叫声,狼嚎一般,叫人毛骨悚然。万分危急中,女战士只得钻进玉米丛向他们求救,她说她是解放军战士,是咱穷人的队伍。
古老三缓步走下了东岗。眼前,布袋沟的新村建设工地上一片繁忙,新村里不仅有景,有人,而且还有声。景在变,人在动,声在闹。吊塔高高地转动着铁臂,将一篮篮沙石轻轻抓起,又悄悄放下,翻斗车来往穿梭,搅拌机在吃力地呻吟。忙碌的山脚边,新村的构架已经初露端倪。
一年前,这里还是铁石岭下三道有个性的乱石岗,经市里的设计专家点石成金,被选址为新村基地,通过他们巧夺天工的规划设计,使自然天成的奇山异石,掩映在茂林修竹之中;将楚风楚韵的农家别墅,排列在山环路绕之中。
这情景使古老三感到欣慰,不知为什么,欣慰中总像眼里有泪。这里浸透他一生的泪水和血汗,每一座山头都有他的情和爱,每一寸水土都镶嵌在他的脑海里。他心目中的布袋沟原本不是这样,他理想中的布袋沟也不是这样,也许是无尽的留恋和不甘,使他心存惆怅和忧伤。一阵山风吹来,古老三眼泪终于下来了。
古老三揉揉昏花的眼睛,下一道小坡,来到了河堤上。如今的这段河堤已修成了很宽的通村大路,汽车、拖拉机、工程车天天吼着、叫着,不停地来往穿梭。
在路边的一棵古柳下,古老三停下了。几十年了,他每次走到这里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段伤心的路,太刻骨铭心了。
这里就是满妈的那块长条地,古老三和孟四改初来布袋沟,满妈就是在这儿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薯,也是在这里他俩向满妈磕头认了娘。河堤上的路原没有这么宽,长条地紧挨路边,那地过去是满妈的私家地,后来是古老三的自留地,改革后又成了古老三的承包地。前年布袋沟通车了,这段路要通车扩宽,王村长找古老三做工作,古老三这才忍痛割爱,他的长条地成了大家的公路。长条地虽然没有了,可从长条地走去的人,在他心里永生永世都不会消失。
在那棵怪头怪脑古柳下,古老三每次必做的一件事就是闭上双眼,只要一闭上眼睛,那清晰的一幕立刻就会像电影播放一样,出现在脑海里。
当年为救那个女战士,孟四改也是从这里将敌人引开的,没有想到他的孟四改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