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心事重重地待在那儿,盼望独自一人清静一会儿,我女儿佩妮洛普却又来打扰我了——就像她去世的母亲以前老在楼梯上妨碍我走路一样。她急着要我马上把弗兰克林先生跟我谈话的经过,从头到尾全告诉她。眼下,我可不打算满足她的那份好奇心,所以我回答说,弗兰克林先生跟我只谈了些外国的政治问题,后来没能再谈下去,我俩就在热烘烘的太阳底下睡着了。
傍晚,夫人和雷茜尔小姐回来了。不用说,她们听说弗兰克林先生刚到又骑马走了,都感到很吃惊。自然,她们少不得又把我盘问了一通。对她们,我当然不能再胡扯什么“外国政治”、“在太阳底下睡觉”一套了。因此,我就说弗兰克林先生乘早车来,是因为一时高兴。接着她们又问我,他一到便骑马外出,是不是也因一时高兴呢。我回答说:“是的,一点没错。”我想,这是我的聪明绝顶之处。
刚刚逃过夫人和小姐这道难关,回到自己房里,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难关。佩妮洛普又来问我另一个问题了。这一回她只要我告诉她,罗珊娜·斯比尔曼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罗珊娜在抖动沙滩跟弗兰克林先生和我分手,回到家里后,心情变得很古怪。她时而莫名其妙地高兴,时而莫名其妙地苦恼,她问了不少有关弗兰克林先生的问题。
“爸爸,”佩妮洛普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只有一个解释,罗珊娜对弗兰克林先生是一见钟情!”
你一定听说过漂亮的小姐们一见钟情的故事。可是,一个感化院里出来的女仆,相貌一般,肩膀畸形,居然一眼就爱上了到她女主人家来做客的绅士!这真是太荒唐了!我笑得流出了眼泪。可佩妮洛普并不像我这样。“我以前从不知道你有这么冷酷,爸爸。”她非常和婉地说着走了出去。
我女儿这句话就像当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我暗自生气,怎么听了她这句话竟会不安起来——但事实又确实如此。
到了晚上,晚饭前的整装铃都响过了,弗兰克林先生才从弗里辛霍回来。我亲自把热水端到他的房里,原以为会听到出了什么事。可是令我大失所望,居然什么事也没发生。来去的路上都没碰见什么印度人。他已把月亮宝石存进银行,存单就在他的口袋里。
将近午夜时分,我照例在男仆塞缪尔的陪同下巡视了一遍公馆,把门一一锁上。但等只剩通向大平台的边门未锁,别的门都锁上时,我就打发塞缪尔先去睡了。我要在临睡前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夜深人静,月亮正圆。屋子矗立着,在大平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只有沿平台另一面的那条石子路,让月光照得雪亮。我往那边一看,只见月光中有个从墙角后投出的人影。
我上了年纪,人又机灵,没有声张。但不幸的是正因年岁已大,身子笨重,跑不快,我还没走到墙角,就听到一阵比我轻快的脚步声,那人已匆匆逃走了。这些深夜的不速之客一逃进灌木林,躲在树丛里,你就别想再见着他们了。从那儿,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翻过篱笆,逃到大路上。
我谁也没惊动,随身带了两支枪,先绕公馆走了一圈,然后穿过灌木林,什么人也没见到。走过刚才发现人影的小路时,在月光下,我发现明净的石子路上有样发亮的小东西,这是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像墨水般黑黑的、有香味的东西。
我想起佩妮洛普曾对我说过变戏法的人和孩子掌心里的墨水的事,我立刻怀疑,刚才给我吓走的就是那三个印度人,他们企图前来探明那天晚上钻石放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