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占了半条街的梁府大院内,原本热闹非凡的长房主院内,现在杂草丛生荒凉无比,33间侧房厢房的门窗桌椅上落了厚厚的灰尘,走廊门前落满了秋叶,风一吹卷起叶子颇有些吓人,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里落败得让人触目心惊。
唯一比较干净的主房卧室内,范澄穿着一身灰稠窄袖长裙,哭得双眼通红,跪趴在床边,望着她面前削瘦得令人心疼的女子,忍着心底的苦涩,轻声道:“后天便是梁启静的大婚之日,小姐,您去梁家宗族讨个说法吧。”
李雅半躺在床上,听闻梁启静要大婚了,本就空洞的眼睛微微睁大,扭头看了看范澄,随即神色愈加暗淡,却没有说话,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她的前方,两个月前刚换成的精致粉色帷幔,思绪飞远。
23年前,11岁的她和梁启静订婚,20年前14岁的她满怀希望地嫁给梁启静,一晃20多年过去,期间她和梁启静有过三个儿子,但仅有一个儿子被她生了下来并养大了,只是儿子长到13岁快要成人管家时,因和人发生口角打斗起来,被人打断了两根肋骨,其中一根肋骨插进了心肺,不治身亡。
儿子去世后不到半年,她的夫君梁启静便以他这一脉嫡系无出为由,文书上传梁家宗祠长老堂,将她从正房夫人降为侧房太太,丢在这原本的三房主院,而梁启静则在邻旁建了更加豪华大气的新府邸,准备迎娶新的夫人。
想起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坎坷历程,李雅的胃绞痛起来,咬了咬唇,微微张开嘴时一缕黑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出,她的眼神更暗淡起来。
范澄看着李雅嘴角流淌不断的诡异墨红色血液,愣了一会,随即起身后退一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起脸,已是泪流满面,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坚定:“小姐,您走好,范澄会让那些欺辱您的都付出代价,再去陪您!不死不休!”
数日过去,范澄将李雅清理干净,给李雅穿上了一身纯白的裙衫,又给李雅梳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非妇人发髻,然后整理了整理情绪去见梁启静,面无表情听似平静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难过:“老爷,太太她去了,她想葬在红峡谷那里,请您成全。”
梁启静对此早有预料,心里颤了颤,俊美的脸上却是冷冰冰的一片,没有丝毫的情绪泄露,站在客厅里半响,沉声道:“按她说的做,需要的银钱物件都在府邸管事那里取。”
几日后天未亮之际,范澄一身麻衣,领着四十来人抬着檀木棺材从旧府邸大门出去,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犹如核桃,精神也有些恍惚,但她却咬着牙愣是迈着小时候李府教导的每一个丫鬟都必须会的规律步伐不疾不徐地走过了桐城大道。
守门的士兵早被梁家长房的管事打点过,此时也不闹人,直接开门人让人出去。
傍晚,送葬的队伍才走到红岭山谷深处,范澄希望李雅葬到的地方。
她跪在棺材不远处,一直看着那些人挖了土,下了棺材,竖了墓碑,然后都走了人,她又跪了两天两夜,期间一点点地畏惧之心都没有,才重重地磕了九个头,离开此地。“小姐,这是您最喜欢来玩的地方,这一次,没有老爷嫌恶,没有夫人管束,没有梁启静压着,您该好好玩玩了,奴婢这一走也不回来了,下次就直接去底下见您了。”
范澄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脸色雪白如纸,晃了两下还是没能坚持住,昏了过去。
和范澄一样在这里呆了三天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晃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叹息了一声,面色复杂地看了半响墓碑,神色慢慢地坚定起来,然后抱起范澄离开了此地。“阿雅,我会为你报仇的,你一路走好,不要为范澄和李伯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