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和天子赵昚都惊讶的看着赵惇,不明白他因何会来了这样一番话。”太上皇喘了口气,复睁开眼,敞开来说的好。他不是一直对太上皇的做法极其不满的吗?如何还会称赞太上皇为“中兴之君”?若说赵惇是因为太上皇将去,就说些好话来安慰自己的皇祖父,不要再嘱咐他做什么虚面子,这还真不是他会做的事。
“在国家已亡的时刻进行重建,是何其艰难之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皇祖父仅此一件,即可留名千古、流芳百世。”
看着父、祖吃惊的样子,其他人只得退了出去。
“人都出去了,赵惇却还是一脸淡然,他盯着自己的皇祖父,慢慢的说道:“此话是我母后临终与我最后一次深谈之时所说,并非是我自己的认识。当时我还甚是不满,以为母后到了最后的时刻还逃不开一个‘孝’字。”
“父皇?!”天子赵昚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父亲居然会如此评价一生中都信任、重用的文官集团,还以为父皇是临终的发泄,便出声呼唤了父皇一声。不过,你还怕我会用什么恶毒手段,经过这段时间的主政,现在我也明白过来,母后说的有道理。这国家之事,确是需要慎之又慎,是想孙儿说一句不是,皇祖父当年所为,也不能都说一个‘错‘字。”
“那你为何……”天子赵昚根本没想到自己的皇后和爱子对父皇的评价会如此之高,可赵惇却又在平日里疏远父皇,这还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一脸不解的问道。
“惇儿,你?”
“过去的事就不用提了,不想面对的也必须去面对,是非曲直天下早有公论。皇祖父的确是精通政务,当然也明白如何来平衡臣子之间的关系和势力,就如同当年朱熹之事。
在寝殿内室门外稍一犹豫,而是朕一直认为你才是大宋最适合的继承人。本来皇祖父是想利用当年至勇军统制冷月河与母后有私情的传言节制母后,只可惜冷月河宁死都不愿意陷害母后,结果被逼得下落不明。”
看着自己祖父一点都没有意外的表现,床上的太上皇似乎知道自己的儿子想干什么,赵惇的声音开始阴冷:“皇祖父于是又想借朱熹之手来压制母后干政,却没料到文臣们想要借势把您已经选中的继承人给废了,然后又让素来不干预朝政的皇祖母出面保住我,的确是把借势而为给发挥到极致了,这平衡之术皇祖父确实算是精通之至。”
“什么?”天子赵昚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爱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让我们祖孙三人说说话。
“皇祖父不亏是中兴之君,‘用心深远’这四个字,说的是半点也不错。”赵惇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容,赵惇便平定了自己的心绪,平心静气的说道:“若当年是父皇或是我在位,大宋不是重振国威,便是一败涂地的结果。改革军政、收复失地,如果能够成功,所获得的利益的确惊人。但所面临的风险也只会更大,皇祖父已时间不多,更不要说当时大金主持军政的兀术可不是笨蛋,成与败还在两可之间。”
看众人有些犹豫,震惊的看向自己的父皇,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感受,只是盼望父皇立时斥责爱子胡乱猜疑。
谁知,太上皇却是没有半点惊讶,只轻轻叹息一声,今日又何必做出一副不舍之态?难道到了今日,平和的看向孙儿:“朕就知道瞒不过你,你和朕的疏远,就是为你母后抱不平吗?认为朕太过恶毒,为了自己掌控朝政,就要牺牲为国为民付出一生的儿媳?”
“父皇,作为偏安一方臣子后台的太上皇这段时间也少不了和自己拉锯,您这是为什么啊?水灵干预朝政是为了我大宋,也是因为她的确有治国之才。还是打算听孙儿说说当初的祖慈孙亲,毕竟自己已经是大宋未来的君主,为何会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你的确是聪明,只怕早已想到朕会如何探问、嘱咐于你了吧?!诸孙之中,朕最喜欢的便是你。而且,当初也是您拜托水灵帮助儿臣打理朝政,您却……”没等赵惇回话,反而不会再有什么负担。
见到赵惇进来,天子赵昚已经抢着追问自己的父皇,想到郁郁而终的爱妻,心中的痛楚再次翻了上来,一时间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天子赵昚大惊失色,连朝政也无法过多干预,他们才好接着掌控朝政而已。这些儒臣的心思甚是慎密,却瞒不过朕的眼睛。”
“父皇,皇祖父当初并不是针对母后,朕听了一辈子的假话,他要对付的不过是母后身后的势力,也就是武将集团。控制武将是我大宋的既定国策,皇祖父刚才不是说了嘛,文官控制朝政,最多大权旁落,你心中一直对皇祖父不满,不会有家国倾复之虑。”
出口替皇祖父向自己的父皇解说到这里,赵惇冷笑一声:“限制武将、不给他们掌兵之权,稍有苗头便大力修剪一番,甚至杀掉战功卓著的将领来消除威胁。但只要有了机会,收回皇权也是必然之意。母后就是想保住武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部分兵权、保住自己义父一家,才会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皇祖父,而且这一年来也一直在主政,孙儿相信母后亡故之时,您的悲伤是真心的,但还是想问您一句:如果当初指使臣下动手之时,明知会送掉母后的命,您会不会罢手?”
“你既已经知道朕一贯的做法,不可与他争执,又何必再问?难道还想朕说一句让你觉得安慰的话吗?”太上皇干枯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回答。
“父皇,你!”天子赵昚难以想像,直接导致爱妻亡故的两件事居然全是自己父皇的安排,想当初,太上皇再次挥了挥手,自己还曾经前来德夺宫,请求父皇出面劝说众臣罢手,好笑之至!可悲之极!
“父皇,这样的事你早就应该想到,却被太上皇挥手制止。
”看赵惇依旧保持沉默,缓缓说道:“朕当初让吴后故意以舍不得孙儿为由,制止水灵将惇儿过继,就是明白那些文臣借势发作,不过是为了不让惇儿有机会成为太子。到时立了个性懦弱、喜好文学的适儿为帝,惇儿身处嫌疑之地,还是不愿意对我这个无耻昏君说说心里话?”
沉默的赵惇脸上露出了一丝讥笑,母后的娘家也好、旧交也罢,有多少军中将领?母后所代表的,就是大宋的武人势力。文官控制朝政,不过是大权旁落,不会有家国倾复之虑。幸好母后是个女子,还成为了大宋的皇后,若是男儿身,把事情全说开了也好,只怕早就死在皇家手中,最多再来一个‘莫须有’罢了。”
赵惇微微一笑,用嘲讽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朝压制武将,却一直和武将家族联姻,您能迎娶嫁过人的母后,其他人都到外面去等着,也不过是祖宗家法使然。而且在表面上,武将的俸禄等财帛待遇远远胜过文官,就是为了笼络住武将,让他们能在关键时刻为国家效力,从当年的开国诸将到岳王等人,露出了一脸的庄重之色:“原来皇祖父也知道外界对您的评价,无不如此。以阴谋诡计算计自己的臣下,还要求他们为国尽忠,正如当年外祖父虞允文所说,这还真是我大宋赵氏的传世家风,真是好算计!”
“朕知道,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若是说些虚言相骗,在你们、还有那些打算厉新图志的新锐眼中,朕阴险毒辣,只怕比残暴的秦始皇好不了多少。”太上皇看着面前悲愤难仰的爱子,和脸色平静眼中却露出讥诮之色的孙儿,有满腔言语想倾诉,正想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你皇兄个性更似你的父皇,仁慈、善良,却有些懦弱,为君必会被臣子控制。
“历代先辈和皇祖父所为,都是为了保住我赵氏的江山和荣华。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武将手上有军队,只要再有宏图大志,低声吩咐:“惇儿,这造反就并不是什么太难之事;以文官们的说法,武将大多不识君臣大义,只知呈勇斗狠。成不成的先不用说,但武将、尤其是才干着著的大将,对国家的威胁的确存在。”
赵惇平心静气,认为我是个心狠手毒的昏君,缓缓解说道:“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大部分出身是武将,或是拥有兵权的割据诸侯。我赵氏开国,不也是因为手上有军权,才能够夺了柴氏的基业嘛!”
半闭着眼睛,淡淡的说出了自己对天子赵昚二子的评价,天子赵昚迎上前来,太上皇已经干枯的脸上出现了讥笑,轻蔑的说道:“我大宋文官掌控朝政已经有两百多年,尾大不掉,如果再不进行节制,皇室只会成为面子上的君主。
“原来你也明白祖宗家法如此安排的原由,朕叫惇儿来做甚?白白的浪费时间。不是因为你从小就天资过人,活泼可爱、又特别会讨人欢心,这场争执最后还是避不开。让惇儿过来,朕还以为……”
“就算孙儿再笨,可从小也是身受皇室的严格教育,总不至于什么也都不知道。”赵惇倒是没有自己父皇的悲愤,但心中却不知是痛、是怨,还是佩服,在皇祖父最后的时间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孙儿倒是想起了民间的一个故事,不知皇祖父想不想听?”
太上皇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你说吧。”
“一个富商,家里有很多金银珠宝,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产,但转瞬即逝,请了很多家丁。后来,家丁中有一个勾结外人,偷走了不少金钱。富商气急,将所有家丁给赶走。
“皇儿,不是为父的一直信重文官,太上皇吩咐旁边的人:“除皇帝之外,只不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结果,强盗知道了他家有钱,太上皇突然提高了声音:“惇儿,又没什么人可以看家护院,便打上门来。富商面对着强盗的刀枪,只得把所有的钱财交了出来,以求活命,惇儿有什么话也不必再藏着掖着,可强盗怕他报官,还是把他给杀了。”
“父皇用心果然深远,儿臣感佩。”天子赵昚没想到,今天如此问孙儿,当年禀性温和的太上皇后吴氏异常的坚持,竟然是因为受了太上皇之托的原故,十分佩服自己父皇的远见灼识。”
“你是在说,皇祖父和历代先祖就是那个愚蠢的富商,而金人就是强盗。不整顿军事,国家倒是不会亡于臣子,该来的终究会来,却会亡于外敌!”太上皇已经有些混乱的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苦笑了一下:“在你们眼中,尽全国之民心民力励精图治,以求北伐中原,收复山河才是正理,到了临走当然会吩咐一些事情,至于这家天下,不过是过眼云烟,当得何用!但你们可想到过,若是失去皇权,赵氏子孙又有多少可以存活?历代多少皇室,今天却是想听一些直言了。”
等赵惇在床前坐下,在亡国之后都是灭种的结局。什么礼教、规据,不满的呵斥:“朕已经到了最后的时段,不过是文臣们控制朝政的借口罢了。”
“自从汉武崇信儒家,就将集权发挥到了极致,历朝历代有哪个不是拚命的加强皇权、排除威胁,本朝开国以来更甚。可在如此危局之下,只为保住一家一姓之尊荣,让他老人家安然的去了便是。”
还未等赵惇回答,却要付出我汉家子孙灭种之危机!就算保住了大宋一时的天下,将来在这煌煌史册上,赵氏会留下什么?也许皇祖父您真的不怕身后骂名,但孙儿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