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血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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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旧伤未愈又添新痛

似乎是打算证明他的担心一般,一名士兵直冲了进来:“报!金人开始渡河了。”

王卫登时吓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直抖。旁边几名文臣也吓的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些官员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几名将领都站了起来,偏将杜仲将手一挥,对几名官员道:“我等拚上一死和金人拚了,能不能守住,要看天意。诸位大人,请回吧。”

“要是连死都不怕,这渡口还有可能守住。”虞允文接口,然后对杜仲说道:“现在还没有到必须去死的时候,将军又何必绝望。”

“我是束手无策了,难道大人还有办法吗?”杜仲看着虞允文苦笑,心说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从军多年都已经没了办法,你一个文弱书生,总不至于比我们这些经年的军人还识兵?这可不是纸上谈兵的时候。

虞允文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提问,只是走到窗前,看向外面宽阔的河面:“金人现在有多少船?一次能过来多少人?水面宽度是多少?流速如何?船只横渡黄河来回一次需要多少时间?请将军告诉我。”

“现在金人已经有三只中型渡船、十只渔船,每次可以渡过四、五十人;水面宽达十里,流速中等,横渡一个来回得三刻左右的时间。”杜仲虽然奇怪,但还是回答了虞允文的问题。

虞允文又回到桌边,仔细看了看渡口附近的地图:“还好,还来的及。杜将军,想要打败金人的话,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还未等吃惊的杜仲回答,中书舍人刘文全已经惊讶的抢过了话头:“虞兄,难道你要自己擅自指挥军队作战?朝廷一旦追究起来,这后果……”

“刘兄,谢谢你的提醒。可如今我如果不承担起指挥的责任,万一渡口失守,大宋还有机会吗?”虞允文脸上出现了悲愤的表情,他的手向北方一指:“我不知道我擅自领兵会有什么结果,但我知道,金人一旦渡过黄河,无数的汉人百姓会是个什么结果!幽云的血还没有干透,我不能看着汴京百姓再流血。只要能保住大宋、保住汉家的无数百姓,我就算落的个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好怕的!”

“虞允文,你擅自领兵,视同谋反,朝廷不会放过你的!”刚才还被吓瘫在座位里的左谏议大夫王卫听到“擅自领兵”这四个字,就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立刻跳了起来,指着虞允文大叫大嚷。

“谋不谋反不是现在该讨论的事,”虞允文才不会把这个胆小鬼的话放在心上,他冷冰冰的堵了回去:“要是我战死了,朝廷根本无法追究;要是我战败了,汴京城陷落,没有了朝廷,你们又如何追究?要是我胜了,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有的是时间来讨论是非曲直。还是请王大人自己回京吧,至于该如何对朝廷说,那是你王大人的事,虞某人没兴趣过问。”

“你……”王卫给他气的转身出了房门,看来是想立刻返回汴京告状了。

“大人,只要您愿意指挥我们打金兵,我们所有将士全听大人的调遣,决无二话。”杜仲见虞允文为了打败金人,连“谋反”这么大的罪名都不放在心上,已经冰凉的心头不觉一热,双手抱拳:“请大人分派任务。”

“既然虞兄有以死报国的决心,我等也不会怕死,我愿意留下和虞兄一起抗击金人、并肩作战。”刘文全和另外两名同行的同僚也都向虞允文抱拳,以示决心。

“谢谢大家的信任,但刘兄必须快些赶回汴京。”

“为什么?”刘文全莫明其妙的追问。

“时间!我在这里擅自领兵,毕竟不是朝廷的任命。如果朝廷在中途用他人将我换走,是可信之将还好,要再来一个王权怎么办?”虞允文解释道:“冬天就要到了,黄河很快会结冰,那时黄河天堑就成了通途,金人就可以大举南下。这里离汴京太近。要想把金人挡在黄河以北,我需要时间。所以,我请刘兄回京,请求主战的大臣们想办法拖住朝廷的行动,一定要给我抵抗金兵的时间。最少也要三个月,越长越好,只要能到黄河开冻的时候,我们就会有一年的时间来应对金兵的入侵,请刘兄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虞允文向刘文全深施一礼,刘文全慌忙把他扶住:“虞兄尽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随即,刘文全立刻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在王卫的前面回到了汴京,想办法联系志同道合的同伴,全力保住虞允文的指挥权。

孟津渡口的形状有点象个大喇叭,从河道方向向岸边渐渐收拢,在渡口前方的河道里有一道沙堤,正好拦在了渡口和河道之间。

进入渡口的水道就是在沙堤中间开出来的,这样,无论有多大的风浪,只要进入了沙堤,船只就不再受到影响。

在岸边有一排停船的木台,岸边有数十里见方的平地,然后就是向上隆起的山丘。这也是孟津渡口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美誉的由来,只要有人在渡口后面的山丘上守卫,哪怕你登上了河岸,在击败守军之前,休想离开岸边。

按照虞允文的命令,本来守在渡口上的宋军此时全都撤退到了渡口的山丘后面。

一万多名宋军除了打探金兵动向的,全都聚集在离渡口只有不到五里的一个山坳里,他们已经听说了一名前来劳军的文官居然主动承担起了指挥的重任。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刻,大家既佩服这位文官的勇气,也有些心里发虚,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有没有指挥大军作战、乃至取得最后胜利的能力。

虞允文带着另外两名主动留下的同僚和几名将领一起登上了山坡的半腰,看着下面正在交头接耳的士兵,他也明白,要士兵们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指挥,的确也太困难了一些:“诸位,请听我一言。”

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全看着这位身形单薄的中年人,想听听他怎么说。

“我来自幽云,不只是亲眼看到过金人的残暴,就是我自己的家人也都死在了金人的手中。血海深仇,刻骨难忘!”说到这里,虞允文想起了郑家庄的惨状,想起了遍布幽云的血泪,声音开始哽咽,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今天,我在这里擅自领兵,不是为了立功受奖,也不是想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不希望幽云的悲剧在大宋重演,不想看到大宋尸横遍野。诸位的家人也都在大宋,国家、国家,国没了,家还能保的住吗?”

一名身躯粗壮的士兵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虞大人,您不必多说了,我们已经知道您是主动承担指挥责任的,我们相信你!我们没有逃走,就是希望打败金人,请您指挥我们吧。”

“是啊,您就带着我们与金人决一死战吧。”

“死就死了,老子也要多杀几个金人。”

……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呼喊着,散布在山坡下的军队沸腾起来。

虞允文强忍住泪水,向下面的众将士弯腰行了个大礼:“谢谢大家的信任,我必将以死相报,杀金人、佑我国家!”

“杀金人、佑我国家!”

“杀金人、佑我国家!”

“杀金人、佑我国家!”

惊天动地的呼喊似乎要冲破蓝天,久久方才平息。

虞允文指着身边的两名同僚给大家介绍:“年轻一点的是宇文虚中,年长的是林义南,都是朝廷的中书舍人,这两位也和我一样,自愿留下来为国而战,以后他们就是参军知事,负责军备和后勤。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诸位听各位将军的安排行事。”

江对岸的金军除原先基本没有损失的六万东路军外,又加上了原幽云地区投降的一些兵马,兵力此时已经达到了七万多人。金军主要是骑兵,军营相连,绵延数十里。

金军东路军主帅魏王斡离不此时正召集了下属,研究渡过黄河的策略。

大将述黑抢先开口:“王爷,这有何难?我们已经有十几条船了,开将过去便是。那些胆小的宋人只会逃跑,能济的甚事。”

“确实如此,那些宋人只知逃命,哪有半点血性。”旁边的六部路军帅挞懒摇了摇手中的军报,一脸的轻蔑之色:“对面的孟津渡口守将王权已经逃命去了,现在对岸守军早已乱成了一团糟,这个时候正好渡河。”

“只是,我们的船都太小,若是渡河,开始的时候人数过少,有可能给宋人可乘之机。”副元帅昌平王兀术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副元帅也太小心了些,我们人再少,也比宋人厉害,怕他们作甚。”述黑才不会把懦弱的宋人放在眼中,大声说道。

还没等兀术再说什么,一名金兵探马来到帐前、单膝着地:“报!对面渡口的宋军撤退,现在已经看不到人了,我等还在追查他们跑到何处去了。”

“哈哈,好胆小的宋人。我们还没过河,他们倒都跑掉了,真是无趣。”挞懒大笑,起立向斡离不和兀术兄弟一拱手:“两位王爷,我们快点渡河吧,莫要让他们跑了,到时追起来还要费些气力。”

“既然如此,前锋开始渡河,过河后要多多收拢渡船,明天一早主力过河。”斡离不立刻下令,然后和兀术对视一眼,实在是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一边的兀术对无能的宋人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了,妄自小心了半天,这宋人居然如此的不济事,这仗也打得没了气力。

第二天,斡离不带着兀术等金军大将和幕僚站在黄河岸边,看着停靠在河里的六艘能装两、三百人的大型渡船装人马。这是昨天过河的六百前锋花了半天时间找来的,每艘船上还有四、五个船工。

大船的旁边还有一些小船,按这个情况看,渡过黄河已经不成问题。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黄河就会结冰,到时大军可直接从河面上穿过去。

大大小小的船来回跑了三趟,眼看已经到了中午,已经有了五千多金兵渡过了黄河。

看着再次起航的船队已经快到了中游,斡离不对身边的人说道:“看来,今天前锋部队就能全部渡完。真希望黄河能够早日上冻,大军就可以直接南下。”

一边的郭药师陪笑着接口:“岸边已经有了碎冰,应该快到时间……”

他的话没完,对岸却突然鼓躁起来,随即听到了对面传来击鼓、鸣金之声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

还未等这边的人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到了中游的船队开始乱了起来,不一会儿,一艘艘大小船只开始沉入了河里。

“糟糕!”斡离不心里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金人来自北方,不善操舟和游泳,在这黄河之上,一旦有意外发生,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到现在,对岸和河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金人还是没搞明白。

黄河岸边,虞允文正在巡视刚刚结束战斗的渡口,过河的五千多金兵已经全部被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