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节一大喜,这几日为了完成金人的任务,他跑遍了汴京城。可惜,不少画师在围城的时候已经逃离了,他只找到了十几个人而已。
现在,金人所给的时限眼看就要到了,他也只好是半夜就出来找人,能多一个人是一个,反正金人也大都不懂得画技,只要这位刘先生不要把美人画成丑八怪就行。
不过短短数月,极尽世间繁华的帝苑——延福宫里已经显得很是荒凉,在幽暗灯光的映照下,假山艮岳上原先保留的奇花异石已是荡然无存。这”艮岳”本来是集全国的”花石纲”堆砌而成,原本十分的抢眼,现在却快变成了个高高的土堆。
刘飞忍不住想到,倘若当初的赵家皇帝能够把只顾着风花雪月的游乐心思,甚或是不要那样的胆小和懦弱,只知卑躬屈膝,稍有一点点人心,大宋的国土不会遭此大难,百姓也不至于如此的苦痛,这真是害人又害已!
何广义踩踏着枯木瓦砾,在前面急急的行走,刘飞看向身边的于节一:“于供奉,金人找这么多的画师来,怕不仅仅是打算重用前朝文士吧?他们要重用也应当是重用那些文学之士,怎么会好端端的重视起画师来?”
“先生好敏锐的感觉,确是有原因的。”于节一夸奖了刘飞一声,然后解释道:“这些时日在城里四处搜找画家,是为了给前朝的各级嫔妃绘像,供金人按等级尽快的把她们挑选分配。”
刘飞摇了摇头,指了一下前面的何广义,刻意压低了声音:“于供奉,你是他二人的旧交,明知他们的脾气。你用虹姑娘把何兄弟骗了来,万一见不到人,或是林小姐知道她的何郞被你骗来,闹出个什么麻烦事情,岂不是连你也牵累了进来?何况,你们毕竟也算是有故,你已经把他们害的够惨的了,还想要他们的命吗?”
“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也是没办法。”于节一无奈的一摊手:“这次我真的不是想害他们,一是金人要的时间很紧,现在的画师根本不够用;二是虹姑也就在这一两天时间里就要排到顺序了。我也是想到,虹姑一走,他们再无机会相见,给他们一个见上最后一面的机会罢了。”
“若真是如此,于供奉倒正好是帮了自己又可以帮上别人,我倒是应该替何兄弟谢谢你的好心。”刘飞撇了他一眼,并没有斥骂于节一的无耻,只是淡然一笑:“人在世上,常常要去做一些无奈之事,无人可以例外。只希望供奉将来有一天能够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要心中有愧!于供奉,我交浅言深,还望海涵。”
何广义和刘飞被引到了那座赵佶手书匾额的万春阁前。也不知是不是受大家沉重的心情影响,万春阁虽然还是灯火辉煌,但却显得是那样的孤苦伶仃,似乎也不复原先的气度。
万春阁高达五层,建在一处足有数丈、直上直下的崖壁顶端,是宫中最高的建筑。阁后面就是百尺绝壁,崖下是那大小足有七、八百方丈的”太液池”。这里也是游赏宫廷风光的最好去处,过去,只有高官贵戚经赏赐后才有进入此地的机会。
眼下,周围的草木都已经是光秃秃的,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粗野的笑声。
阁子后面的“太液池”在黑夜中似乎深不见底,万春阁凝着从水面上升起的萧瑟寒气,二楼正面走廊已经站满了持刀的金国武士。
三人走到门口,看见阁子的中央大厅里,已摆开了放着文房四宝和纸张的几十张案几。
先何广义他们已到的十多位画家正在奋笔,描画着坐在跟前的后宫妃嫔。这些画家中,何广义认识的就有号称“御容画手”的名家刘思义,天才画师王希孟等人。
而那些已经成为战利品的无辜女子,一个个还是那样的楚楚动人,打扮的也是头饰华美、锦衣光鲜,却都是如同木头一船毫无生气,似乎早已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多久可怕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