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内各个寺院的和尚和道观的道士们,也选出青壮组成了800僧道兵,高举“降魔”大旗,在城中与金兵厮杀。
双方在镇江城中的拉锯战居然整整打了十二天,镇江军民在内无粮草、外无救援的情况下,宁死不屈、坚决抗争,为临安的备战争取了时间。
兀术气急败坏,威胁镇江军民,如不立刻投降他将下令屠城!
镇江军民宁可被屠戮一尽,也不愿成为金人的奴仆,以更加猛烈的抵抗作为答复。
最后,无计可施的兀术下了狠心,在镇江外城放火,又发火箭焚烧内城建筑,使镇江城陷入一片烟火之中,一时之间大火浓烟弥漫全城。
整个镇江城死尸遍地,大部分军民被活活烧死,只有不足百人逃出镇江。
金兵中路大军在围城一月之后,终于攻破镇江,如愿拔除了临安外围的主要障碍,宋都临安的外围防线随之解体,前往临安的通路已经洞开。
无锡、平江的南宋守军在抵抗数天后,城池陷落。
11月18日,金人三路大军最终会师临安东北皋亭山脚下,兵临临安城下。
看到眼前遍布的浮土和深沟,金人虽然觉得平整土地有些麻烦,但也想不出宋人费这么大力气,搞这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合围临安的当天晚上,金兵就领教到了深沟的威力。
不少宋军小队居然埋伏在了沟沿上早已挖好的藏兵洞里,到了深夜,数千名宋军从沟里摸进了金人的军营,乘着夜色和大风,开始在金人的营地里放火。
一个晚上的混战,等被烧的焦头烂额的金人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局面,所有的宋军小队全部溜了个干净,居然无一人战亡。金兵却死了数千个,不少营帐和军粮也被烧毁,气得金人够呛。
天一亮,金人便开始搜索营地周围的深沟,想把隐藏的宋军全赶出来。可是,宋军临走前又在沟底放了水,在烂泥里埋下了不少机关,又有千多名金兵死在了搜索过程中。
越国王兀术在周围终于安定下来之后,带上自己的部下,登上皋亭山半山腰,远望着宏伟的临安城。
看着山脚下被挖的十分松软的土地,和忙忙碌碌正在填平周围深沟的士兵,阿鲁补火冒冒的骂道:“这个该死的虞允文!他居然让人把好好的地面给挖成了这个样子。连我们宿营还要先把土地夯实,实在可恼。”
“好个虞允文,往往在无意中就会使出精妙的一着。这挖地算不上什么稀奇,可用在这里,却让我们很难对付。被挖松了的浮土之中,还撒下了铁三角和尖利的小石块、小竹钉,不少战马和士兵被刺伤了脚。深沟里也埋下了种种机关,我们的士兵根本下不去。”哈迷蚩苦笑着说道,他抬起马鞭向前方一指:“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上没办法行动,宋军却可以在深沟里面四处乱钻,随时偷袭我们。尤其是靠近城墙下,那些已经形成细小格子的深沟,我们不要说填平它们有没有那么多的土和时间,而且也会把士兵累倒。就是想把深沟的分布搞个清楚,所用的时间也不会太短。”
“我们当初真的应该把虞允文父女都杀了才对,省得留下他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述黑在一边小声嘀咕,他摸着自己左手腕上的疤,不由得想起了虞水灵那个凶丫头的利牙。
“不!我从不后悔当初礼待于他。能够和这样一个对手交战,才是我等最得意的事。”兀术感慨的说道,他远望临安城墙,豪情万丈:“想我女真人,从起事以来,何曾怕过什么人!‘女真满万不可敌。’是天下人给我们的赞誉。虞允文已经成为宋人不败的象征,杀了他只会留下一个传说,但战胜他,却可以彻底摧毁宋人的信心。希望诸位将军能以大金为重,全力与宋人决战!”
“大王所言在理!”一边的宗维立刻出言支持,他向临安城指了指,冷笑一声:“大宋朝廷最擅长的就是自毁长城,只要我们能打败虞允文一次,赵构就又会想法和谈,最多再来一个岳飞就是了。”
在金人观望临安城的时候,宰相虞允文陪着太子,和大部分大臣一起来到了对着皋亭山的城头上。
看着远方的金人正在忙忙蹈蹈的夯实地面,大家都觉得有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守将孟珙指着被整的灰头土脸的金兵笑道:“还是虞相厉害,一招‘挖地’,就把金人搞的如此狼狈,已胜过十万精兵。等他们来到城下,怕是还要些时日,而我们不过是多用了些劳力而已。”
“的确,刚开始虞相要百姓挖地的时候,大多数人还不是很理解,现在看来,这一招实在是绝妙。”李若水笑了起来,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看着金兵现在的状况,再听听百姓们的欢呼,实在是没法让人心情不愉快。现在,金人只怕是在跳着脚,大骂奸猾透顶的虞允文!”
城头上的人全都大笑起来,太子感慨道:“难怪金人会那样的害怕虞卿返朝,实在是您太过厉害,金人怕极了您的计谋。”
“太子殿下、众位臣工都不要过于夸奖我了,这不过是突发奇想而已。能够有这样的奇效,是百姓们的努力,周围数十里路宽度的地面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挖成这样,百姓们受累了。”虞允文谦逊的回答,他仔细看了看远处的金兵,淡淡的说道:“金人大军已经汇集,临安被完全包围。他们不会轻易撤军的,我们要准备苦战。”
“愿听大人号令!”
连太子和大臣们在内,城头上的所有军民齐声回应。
那些深沟并没能难住越国王兀术多久,没到三天,他就下令金军将临安周围的没能逃掉的大宋百姓全部抓来,一下子弄来了七、八十万人。
然后,金军在百姓们的一条手臂上绑起绳子,将几十个串成一串,逼着他们运土填沟。不少百姓因为反抗被杀,或是被金人毒打致死,临安城下,未等两军交战就已是一片血海尸山。
愤怒的临安军民在城头上喝骂,但想出城营救百姓的宋军却被金军箭雨封锁,无法实施援救。
好在,临安军民挖的深沟实在太多,金军花了近半个月时间,才填平了九座城门前宽达数十米的深沟,压实了地面。
越国王兀术出于对虞允文的欣赏,也是不想进攻这样一座做好了血战准备的坚城,便首先派人到城下劝降,许诺如果临安投降,他绝不追究过往之事,将以王爵封赏,也保证不伤害临安军民。
得知兀术派人劝降的虞允文根本没有让金军使者进城,来到城头直接回答:我不是张邦昌,别说是王爷,就是封我做皇帝,我也没兴趣给你们当傀儡。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也不想让人在后面戳我的脊梁骨。
虞允文的话,引起了旁听军民的一阵笑声。
随即,不甘心的兀术又派出大宋的降将前来劝降。
看着下面的身着金军将领服饰的人,虞允文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因为这个人他不仅是认识,而且非常熟悉:来的居然是黄河边抗金时的副将时俊!
时俊当年跟着张俊到了宗泽老将军的手下,后来以军功升任处置使,并负责应天府的守卫。在大宋各军被迫放弃淮河以北、南下救援天子赵构的时候,他留守应天府。
后来,应天府被金人攻破之后,时俊率军退到了淮河以南,组织义军继续抗金,在大宋朝野的名声不弱。
宋金和议之后,时俊的部下被收编、军职也被朝廷解除,从此再无消息。
谁知道,时俊竟然是投降了金人,而且因为他是虞允文旧部,很得兀术的器重,立下了不少功劳。此次攻宋,也跟着兀术的大军来到了临安。
看到虞允文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己,时俊羞愧的低下头,单膝着地:“未将时俊,见过虞大人。”
“不敢,将军如今已经是大金高官,本相哪还敢受你的礼。”虞允文压下了内心的震惊和酸痛,冷冷的拒绝了时俊的敬礼。
“虞大人,我知道您无法原谅我投降金人,但我降金的确是事出有因。”时俊抬起头,冲着城头大声喊道:“虞大人,你知不知道,杜仲将军他们已经全都不在了!当初黄河边的人,只有我和宇文大人还活着。我们为了大宋抛家弃子、不顾生死,可大宋朝廷是怎么对待我们的?难道,我们都要为朝廷全部尽忠,才能算是忠臣吗?”
“我从未要求你们必须为大宋献出生命,这点连我也没做到。”虞允文的脸上现出了黯然的表情,轻轻摇摇头,但话语一转,指着时俊冷冷的质问:“你对大宋朝廷不满,难道就忘了自己是个汉人、能够背叛自己的祖宗了吗?看看你自己,就算你现在穿着金人的服装,可你还是个汉人。你身边倒下的百姓,都是你的同族,是曾经生你养你的父老乡亲!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倒下,还有什么脸还站在这里!”
“大人,我一直记着您的话,一直在坚持抗金。可大宋不仅是收编我的部队,还要暗中除掉曾经追随过您的人,我是被他们逼的没办法,才投降了金人。您为大宋做的再多也没用,等危机一过,那个惯于杀害忠良的昏君赵构能放过您吗?您忘了当年的牢狱之灾了吗?还有韩世忠将军、岳帅的下场,您难道都忘了吗?”
“大宋朝廷是干了不少荒唐事,我也很恨他们的无情无义,恨他们的愚蠢。但我绝不会投降金人,绝不会去和一帮子杀人狂、滥杀无度的恶魔为伍,你不必劝我。”
“大人……”
“不必再说,人各有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从今天起,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虞允文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时俊的话,再不理睬城下的时俊,转身打算离去。
时俊没再劝说下去,他看着城头上虞允文的背影,慢慢的站了起来,猛的抽出了佩剑:“虞大人,时俊对不起你的教诲,不敢再活在这个世上,拜别了!”
长剑横过咽喉,鲜血迸出,时俊壮硕的身体向后栽倒在地上。
“时叔叔!”虞水灵大喊了一声,扑倒在城垛口上哭了出来。
虞允文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转回身,他紧紧的闭起了双眼,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旁边的众将士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劝。
抬手抹去了眼泪,虞允文低声说了一句:“水灵,不必哭了,他走了也好,回去吧。”随即再无留恋,大步走下了城头。
兀术没想到虞允文的影响力会如此之大!已经对大宋绝望,在归顺金人之后还立下了军功的时俊,居然会因为虞允文的斥责而自戕。
劝降不成,反而打击了自己人的士气。兀术只得无可奈何的命人将时俊抬回去安葬。也不再派人做无用功,开始狂攻临安城。
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临安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外城大部分失守,金军正在疯狂的进攻内城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