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醒太子赵昚注意,但太子根本没往心里去。
等天子登基之后,出于自身的喜好,授予这二人高官,可他们一上任就仗着皇帝的恩宠胡作非为。结果,不止是支持天子的臣子们反对,就连不赞成天子施政的大臣也反对他们留任。
最后,天子赵昚被迫把他俩外放出去,不久他们又违反朝廷的规定,收受贿赂,违反了国法,无法再保护他们的天子,不得不免去了他们的官职。
这件事,使得很多大臣都不再信任天子识人的本领,也不再相信天子平衡朝廷的权力之争的能力,没有了天子的帮助,独立应付朝争的皇后虞水灵就更加劳累。
因为在临安之战受伤之后不得养息,水灵的身体一直就不是很健康,在后来更是开始出现比较麻烦的问题。
可为了保证改革的继续进行,为了不让更多的忠良之臣受到不应有的不公平对待,已经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的皇后,还得坚持着管理朝政,与那些守旧之臣和儒臣们较量。
为了更好的完成复兴计划,水灵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随心所欲的任性丫头,甚至必须将委屈和不甘全都自己强忍,永远以宽和、贤良去应对臣子,应对那些无理的指责甚至是羞辱,永远以微笑和平心静气让自己的亲人放心。
小皇子赵惇或许是因为母亲虞水灵生他的时候身体虚弱的原故,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常常生病。
到了隆兴三年,为了让爱子能够好起来,按大宋历来的传统,当今天子赵昚征求过太上皇夫妇的同意之后,让刚刚四岁的赵惇拜长风道长为师,并将他送到显庆观养育。
渐渐的,大家发现赵惇越大,长的就越像他的外祖父虞允文。可随着赵惇的成长,那性格却是越来越调皮的让人受不了,几乎所有见过当年的虞水灵的人,都认为他的个性简直是当年那个嚣张、调皮的虞氏小小姐的翻板,只是更加的聪明,更讨人喜欢。
这个喜欢捣蛋、却又十分会讨人欢心的小家伙,现在成了皇室里最受欢迎的一个,无论是太上皇还是两宫皇太后,都特别喜欢他,常常把他从显庆观里接回来。
也许是得到了太多的宠爱和娇纵,赵惇虽然没有那些出身高贵的纨绔子弟的毛病,但却十分的任性,往往是随心所欲、率性而为,什么规据对他都没用。
虽然赵惇七岁之后进学,也跟着一大批教育皇家宗室的儒家大师学习治国和文学。但长风道长和皇后都认为光跟着这些儒家士人学没什么实用,所以,常常会请一些在一般士林人眼中看不上,却又有真才实学的人来教授赵惇和他的师兄弟们,皇后和少王妃虞景儿也常常抽时间来教育长风道长的弟子们。
虞景儿所生的两个儿子岳义康和岳义靖比赵惇小两岁,也拜长风道长为师,与赵惇相伴长大。
由于从小和外祖父岳帅一家较为亲近,还有恩师长风道长和周围人的影响,赵惇从开始懂事时起,对那些喜欢摘章寻典、无事生非的儒臣就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看到为了大宋任劳任怨的母后,常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那些老古板指摘,赵惇就十分的气愤,动不动和他们吵架。长大一点,还常搞出一些恶作剧来为母后出气。
可有太上皇赵构和太上皇后吴氏的保护,被赵惇整了的臣子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晦气。
结果,在天子赵昚之子的继位问题上,朝廷中的对立十分严重。
天子赵昚共有三子,除了靖安贵妃江氏所生的长子赵适、皇后所生的赵惇,还有康妃叶氏在隆兴七年所生的第三子赵平。
此三子中,赵平年纪尚幼、身体也不是很好,出身又没什么优势,基本没有继位的可能。
对于都有可能继承天子之位的皇长子赵适及皇次子赵惇,大臣们都有自己的意见,而且难予调和。
绝大多数文臣支持现已经被封为肃郡王,个性温和、喜好文学,很有修养的皇长子赵适。再加上赵适于大宋隆兴八年娶妃杜氏后,在隆兴十一年生皇长孙。皇家有后,自然是举国庆贺,天子为自己的长孙取名赵文,并特赐封邑百户,也使得赵适更有了继位的可能性。
几乎是全部武臣和少部分文臣,还有大部分皇室、宗室、外戚成员都支持少皇子赵惇。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皇后所生的嫡子,更主要的是,士林人士掌控朝政,只有皇后能与他们分庭抗礼。如果继位的是赵适,不少人都担心皇帝会被士林架空。
民间的态度倒是非常统一,两名皇子的为人和学识究竟如何,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但冲着忠义郡王虞允文和贤德的皇后虞水灵这对名传天下的父女,百姓们都支持小皇子赵惇继位。
天子赵昚被臣子们的对立给搞的很是无奈,他一直希望能立次子赵惇,既是出于对爱妻的感情,也是因为赵惇的确是果断干练、文武双全,他继位可以保证改革的继续进行,也能使大宋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但让人奇怪的是,皇后虞水灵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不支持自己的亲生子成为皇太子。她在赵惇很小的时候,就提出来希望将爱子过继给自己的父亲虞允文为嗣,以使自己的父亲不至于将来没有后人祭祀。由于太上皇夫妇都不同意,此事也没有向外公布,只是拖了下来。
关系一直不错的赵适和赵惇兄弟两个,对此事的见解是满拧。
赵适对母后的教养之恩和对自己生母的礼待十分感激,而且他的生母靖安贵妃江氏也很感激皇后的恩情,一直要求儿子礼敬母后、爱护弟弟。所以,赵适早就以嫡子才应继位为理由,拒绝了与他亲近的臣子们推举他为皇太子的意见。
赵惇则是根本没心情多管朝廷中的争执,他对能不能成为皇太子,继而成为大宋的皇帝根本不在意,父皇立谁他都不会往心里去。在他眼中,这根本就是那些无聊儒臣搞出来折腾人的麻烦,不过是那些守旧的家伙借这个机会发泄对母后的不满。若是有机会,只怕他又会报复那些讨人厌的混蛋。
重振大宋、直捣黄龙!
“世情薄,人情恶”!浅薄如纸的世情,不过是那些偏安江南的君臣所编织的旧规之网;狠毒的人情,也只是为了保住一姓之尊荣而不顾天下臣民的冷酷。
为我大宋和天下臣民,决不退缩!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这是看透了所谓的礼仪、规据所浸透的血泪,看透了偏安江南所付出的惨痛代价的赵惇,向着自己的母亲、向着那些为了大宋前扑后继的无数先贤们所发的誓言!
重振大宋、直捣黄龙!
江山如画!靠的是无数先烈的血泪,才铸就了这如画江山。
“天下”,是一姓之天下,还是万民之天下?治国大政,是所谓的“义理”为重?还是国事为重?
祖法为今用、上天从吾意、大势顺民心!
大宋隆兴十五年,正是二月的天时,大金大名府吴村后面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松柏树上的雪还未花尽,但叶子还是那样的青翠。
在大山环抱中的虞允文大人墓地早已整修一新,虽然没有如其它名臣陵墓一样的有卫兵把守,也没有用什么高级的石材进行包装,但那高大的坟头上整齐划一的柏树却在肃穆中透出了庄重。
暖暖的阳光照在那高大的墓碑上,更为大墓增添了几分夺目的光芒。
离墓前有数十步的一棵柏树下,围着一圈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正自聚精会神的在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着什么。
那老者已经有六十多岁的年纪,发须花白,身上那件深棕布袍早洗得褪了色,精神却很是健旺。他抬手捋着自己颌下长须,正在讲述着这座大墓的来历和大墓中主人的事迹:“要说这忠肝义胆的忠义郡王父女,那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杰,兼有一身的本领,才成就了大宋如今的荣光。只可惜忠义郡王英年早逝,否则收复失地、直捣黄龙又有何难。”
这时,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接了口:“忠义王不过是大宋的一名臣子,就算他本领再大,碰上昏君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恢复大宋江山、直捣黄龙又谈何容易。”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从村子那边走来了三个年轻人,身着宋人服饰,年纪都在十多岁的样子。刚才那句话,就是走在前面的那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少年人说的。
这名少年长的十分俊俏,眼神灵动,嘴角上带着俏皮的笑容,脸色粉嘟嘟的如春天的桃瓣;身材中等,生就一副风流身段,看上去如同一个银娃娃一般的抢眼。只是,那行为却显得有些过于随意,此时手中居然还掂着一根树枝在那里甩来甩去。
那名老者一看到此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张口结舌的站了起来,手指着他直哆嗦:“你、你是……”
“侄孙赵惇,见过叔祖。”那名俊俏少年丢了手中的树枝,抢上几步,来到老人跟前,恭恭敬敬的向老者深施一礼,后面的二人也跟着行了个大礼。
“赵惇……”老者喃喃的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突然惊讶的抬起了头:“你是水灵的儿子?”
见少年人笑着点点头,老者抬脚跨出了人群,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叹道:“难怪水灵在信里说你长的像你外祖父,不过,比起当初正值壮年的虞大人,你的长相还要俊美许多,更加引人注目。”
“我可不喜欢自己这张过于柔弱的脸,常常被人取笑。”赵惇摸摸自己水嫩的脸,撇了撇嘴,做了个不以为然的怪样儿:“总让人看成个女娃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长的象你外祖父,可这性子却更象你母亲,难怪她也在书信之中报怨你过于任性、淘气,难以管教,比当年的她还要麻烦。”老者听了他的话,再看看他的怪样,不禁失笑:然后压低了声音埋怨:“你这孩子,如何这样大胆?毕竟你是大宋皇子,又是水灵唯一的骨肉,若是让金人知道了把你扣留,岂不是自找麻烦!”
“叔祖多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皇子,又非大宋的继承人,金人扣留我做甚?!”赵惇伸手扶住老者的胳膊,笑嘻嘻的回答,然后又仔细打算着面前的大墓:“这就是我外祖父的墓吧?我和两位师兄弟特地前来为外祖父扫墓,也是代父母亲尽一下孝心。叔祖,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兄刘文卿、师弟林森。”
“见过叔祖。”两个年轻人重新向老者、也就是一直为虞允文大人守墓的原大宋御医何雨见礼。
对于这位放弃了荣华富贵,坚持在这偏僻之地为忠臣看守陵园,没有半点后悔和不甘的义士,众多后辈都是十分的佩服和敬仰。
“不必多礼了,还是先给大人上香吧。”何雨客气的回话,然后指点着三名年轻人将祭品摆上,伤感的说道:“水灵这一下又有近二十年没能来为大人扫墓了,从听到她成了大宋皇后的消息,我就知道,她只怕再无机会前来,人生总是这样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