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义弘,天文四年(1535年)七月出生于日本的萨摩国(今鹿儿岛县),自幼由其祖父—被誉为萨摩岛津中兴之祖的岛津日新斋抚育长大。他的祖父对其的评价是:三州(萨摩、大隅、日向三国)最为勇猛善战之人。
当时的萨摩,名义是归岛津家统治,但是底下的一些豪族们却经常蠢蠢欲动,并且时不时地会联合附近的一些大名如日向的伊东家、大隅的肝付家等,发动针对岛津家的叛乱。
所以自二十岁起,义弘就跟随着他的父兄一起踏上了战场。
义弘打仗的特点是:什么仗都敢打,对手是谁他都无所谓,管你是人类是怪兽还是奥特曼,只要站在他对面就会被往死里打;而且也不管敌我双方人数差距,只要手头上有几个人,他就敢带着往敌阵里冲。
永禄十二年(1569年),相良家猛将赤池长任率五千四百人进犯萨摩。当时负责防守的岛津义弘二话没说,带了三百人就杀了过去。两军在堂之崎的地方展开了野战,在激战了数小时后,虽说义弘因人数实在太少而败退,但敌将长任本人也被打伤,更倒霉的是,第二年他就因伤势恶化而离开了人世。
元龟三年(1572年),伊东家和相良家组成了三千多人的联合军,向义弘的居城加久藤城袭来。这一次义弘又只带了三百人便出战了,并且以不到对手十分之一的兵力,在木崎原(宫崎县内)向敌军发动了四面攻击,并且取得了歼敌八百人的大胜。在这场战役中,伊东家当家大名伊东佑安以及他儿子伊东佑次先后战死,从此,被誉为南九州豪强的伊东家一蹶不振,最终走向了灭亡。
在这么一位猛人的带领下,萨摩人一发不可收拾,越打越猛,先后吞并了日向的伊东、大隅的肝付,并且接连将当时九州最势大的两家大名龙造寺家和大友家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可以说,在当时除了那种几百对几万的必输战役外,义弘基本上就没有被任何人给打败过,实在有些打遍九州无敌手的趋势。
再后来的事情我们之前提过:在他还差最后一口就能吞并九州的时候,秀吉出现了。
关白一插手,再强也白搭,不服不行。
投降后的岛津家,并没有完完全全地从心里臣服这个新政权。天正二十年(1592年),义弘的弟弟岛津岁久手下家臣梅北国兼发动叛乱,虽然不久之后就被镇压,但作为连带,岁久本人也被迫切腹。
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岛津义弘迟迟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赶赴朝鲜。
作为“文禄第一迟到部队”的岛津家,在到达朝鲜之后,除了跟福岛正则一起联手打退过一次李舜臣的进攻外,基本上就再也没什么大的动静了,就这么一直平平安安地固守着泗川,日子过得非常舒坦。岛津义弘甚至还养了七只猫作为自己的宠物,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顺便一说,为了纪念这七只陪伴自己多年的宠物,战后岛津义弘在萨摩还专门建立了一座猫神社,这也是日本现存的唯一的猫大神神社。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个人还是比较推荐的。
当得知秀吉去世以及援军无望的消息后,义弘下令开会,以听取大家的意见。
会上,他的侄子岛津丰久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的意见比较简单,概括起来就一句话:趁现在赶紧走人。
理由也很明确:秀吉一死,联军必然蜂拥而来,自己这边又没有后援,单凭七千人根本不足以抵挡对方的五六万大军,要想保存岛津家实力的话,只有趁着其他日军部队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儿,率先逃跑。
这个办法虽然无耻了一点,但在当时看来,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所以丰久说完之后,倒也一时间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义弘本人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开了口:“这样是不行的。”
丰久立刻反问伯父原因。
“使者接到了消息便立刻赶来了,算是快的吧?可是也最多比别家的使者快个两三天。换句话说,不出两三天,所有的出征将士就都将会知道太阁去世的消息。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一得到消息便争先恐后地往家逃,那就要大乱了。要是这里的住民再蜂拥而起趁火打劫一下,便立刻会让军队陷入一片混乱中吧?这样的情况一旦让敌人看到攻了过来,只怕全军都要化作齑粉,一个人也别想安全回家了”
权衡完利弊之后,义弘又接着说起了逃跑的坏处:
“若是先行逃走,那么萨摩四百年的武名便会威名扫地,卑怯者的帽子将会扣在我们头上千秋万载。要是这样的话,就算保住了家业性命又能如何呢?若是为了大局,即便舍弃了我们这六七千人的性命,萨摩的威名却将会流芳百世,传颂于天下,这便是战国的武士,不是么?”
最后,义弘又开始简单分析起了战况,给大家增添一些信心:
“尽管对方人数是我们的好几倍,但只要在作战的时候,远远地观望敌人的布阵是否有空隙,然后如同风一般向着空隙猛攻那么,这场战役就不见得会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看着吧,我也有我的办法。”
要说领导不愧是领导,一席话说完,再也没人提有异议,大家纷纷表示,愿意留下来跟董一元大军决一死战。
统一了思想之后,义弘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这第一步,是情报。敌军的大致人数虽然已经知道,但是具体由谁带队,装备如何,敌军的辎重情况怎样,都必须要一一查明。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过就现在这个样子,要想得知对方的情报,无疑是难于上青天的。为此,萨摩人绞尽脑汁,对住民们进行了一系列的行动。费尽口舌,散尽钱财之后,那些因为战火而失去了家园田地,本身又没有什么谋生手段,希望战后能够移民萨摩的住民终于答应了合作。
如此一来,情报的准确率就得到了极大的保证,不过这仍然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时间:从泗川到汉城的距离,几乎是整个半岛的一半;在敌军的势力范围内运送情报,不但耗精力,更花时间,有时候与其说是在打探情报,还不如说是在等待情报。
就在岛津义弘等待情报的时候,刘綎赶到顺天了,同时到达的,还有海上的陈璘和李舜臣。
一时间,腹背受敌的小西行长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局面,特别是李舜臣和陈璘的水军,更是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地对着顺天城连续猛攻了三天三夜。然而奇怪的是,就在顺天眼看就要陷落的时候,刘綎的军队却突然原地不动了。
缓过一口气来的小西行长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对着联军的水上力量发起反攻。一时间联军的海上力量伤亡惨重,损失了将近四十艘战船,连陈璘都被炮火打成了重伤。
就在大家纳闷的时候,刘大刀再次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他撤退了!
李舜臣猛然有了一种想撞墙的冲动,他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玄幻的地方,只不过是刘綎跟小西行长串通了一回而已。
要说小西行长在打仗方面虽然是一桶浆糊,但在搞关系通路子这种事情上,却是一个十足的天才。
他以一个商人的天分,一眼就看出了刘綎的弱点—既然是作为援军而来,那么本身就不会带着多大的热情,若是给与其利益,必然会转换立场。
要说也是,自明军入朝以来,连买包花生米都得给现钞,换谁谁都不会有热情的。
于是,行长从一开始就投其所好,赠与刘綎大量的金钱,充分展现了其柔怀的一面。至于刘綎,则来了个照单全收,发展到最后,用书面语来讲,就变成了“索贿”,也就是主动伸手问行长要钱。
当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千百年来都不怎么变过的真理。刘大刀为人品质还是相当过硬的,因此并没有出现什么黑吃黑之类的不愉快情况。他拿了钱之后,立刻答应对方,在必要的时候,放其一条生路。
所以,刘綎发了,行长活了,陈璘差点被打死,李舜臣险些被气死。
至于攻城部队,只能一度暂且撤退。
同年九月下旬,麻贵也赶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蔚山城。
故地重游的他没有二话,直接下令将城给团团围了起来,而加藤清正也非常配合地紧缩在城内,就这样双方一个围一个缩,一时间除了干耗着之外,什么也做不成。
就在东面耗西面闹的关头,中路军董一元终于缓缓登场了,十月,他的大军到达了晋州。
正所谓最强的通常都在最后,对于两边来讲都是一样的。
晋州在朝鲜半岛南内陆的六里左右,作为庆尚道的都市,是农业和商业都非常发达的地方经济中心。此地东联蔚山,西通顺天,北达汉城,实属军事重镇。而在晋州的背后,便是岛津义弘所建造的泗川城。
泗川工程分两期,一期工程叫泗川老城,二期工程叫泗川新城。
晋州一旦失守,暂且不说汉城顺天,光是岛津义弘的大本营泗川,就算得上是岌岌可危了。
所以董一元在到达晋州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做好了战斗准备。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当联军浩浩荡荡地开到城下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是日军的火炮箭矢,而是一群朝鲜的百姓,以及一桌桌饭菜酒肴。
董一元有点莫名其妙。
按说打仗不是请客吃饭,这样子算是怎么回事儿?投降?示好?
还没等他弄明白,一位朝鲜老大爷已经颤颤巍巍地走向前来,说道:“我们自己人的军队终于来了。倭人真的是太可怕了,杀烧劫掠无恶不作,现在正在距这里不远处的泗川城内严阵以待。我们多亏了你们的福,才终于被解救了出来,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无论如何请各位吃点,解解远征的疲劳吧!”
赶了那么多路,正是肚子饿的时候,现在的酒菜算是来得恰好。
一阵风卷残云后,董一元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晋州城内,还有多少军粮?”
事实上,中路军人数虽然最多,但是带的粮食却很少。董一元的计划,是拿下晋州城之后,将城内的余粮如数充为自己的军粮,然后再像麻贵围蔚山一样将岛津义弘给困死。这样一来,既节约了战斗成本,又免去了从后方运输的时间,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正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位朝鲜大爷面露难色地表示:晋州城内的粮食早就被岛津义弘给运走了,所剩下的,不过寥寥几百石而已。
看着董一元犯难的当儿,老大爷又不失时机地透露了一个秘密:晋州城外有一条南江(现在的吉湖江),顺流直下不过数里,就是泗川老城,那里有一个日本人的粮仓,里面粮食的总数,至少有那么一万石。
联军众将士听闻后立刻面露喜色,董一元也当即下令:全军加快步伐,先夺粮仓,再图泗川。
三十八年前,日本大名今川义元因听信“百姓代表”的话,惨死捅狭间。
三十八年后,明朝悍将董一元也被“百姓代表”给坑上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