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雪域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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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江上激战 (2)

“他是07号运输机的机长,我和他都是从佛罗里达州受训的,我们是老乡!他死在敌人的子弹下,他是个英雄!”那个飞虎队员一脸沉痛,“谁是副驾驶?”

“我!”我脱下了头盔,低下头去。

“汤姆死后,一直是你在操控那架运输机?”飞虎队员盯着我。

“是的。”

“我远远就看到了07号,你的驾驶技术很OK!追击的时候,你冲在最前面!”飞虎队员的目光沉下来,“可是,你不适宜开运输机!”

我的心一凉,完了,他会不会因为汤姆的死,终结我的飞行生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个飞虎队员接着说:“你适合开战斗机!像敢死队一样去战斗!我会向上面汇报,尽快将你纳入‘飞虎队’!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天!”我行了个军礼。

“好!愿你的名声和‘飞虎队’一样不朽!”他也回了一个军礼,表情异常肃穆。

六架空落落的运输机抵达昆明,一些提前抵达的运输机机长看到我们,都异常欢喜,在他们先前的推想中,我们延迟了这么长时间才抵达,八成是死了。唯一运到昆明的是那些英国医生,他们一下飞机就被等在机场的军用卡车接走了,奔赴前线,为伤员治疗。由于飞“驼峰”的运输机损失巨大,美国那边又从缅甸战场调来了十架B-29远程轰炸机,充当运输机的角色。我因为表现出色,被任为03号轰炸机机长,既负责押运货物,也和飞虎队一样承担护航的重任。汤姆的那个老乡特别替我申请了一挺机关枪,安置在轰炸机的座机舱门边,只要打开舱门,就可以集中火力扫射敌机。

鉴于上次被日机截杀的惨烈事件,陈纳德亲自下令,让几个王牌飞行员驾驶侦察机,重新开辟驼峰航线,寻求一条相对安全的航路。我们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我们在昆明的待遇相对于别的兵种,算是不错的了。我们和那些学校来的义工都住在靠近巫家坝机场的隐秘宾馆(那里还住着一些美方的高级将官)里,以便随时出机。

我和赵小虎还有一个叫罗水南的义工住在同一间宿舍。宿舍不过十五个平米,摆着一张有上下铺的床,我们三人商定轮流着打地铺。我记得那一觉我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到我昏昏沉沉地醒转时,正是夜半时分,寂冷的月光从破败的窗中洒进来,照在一面墙上。那面墙上贴着张杨柳青年画,一个胖娃娃正搂住一条鲤鱼在笑,然而娃娃的一双眼睛却是两个黑洞,边缘还有弹药的痕迹,不知哪个曾在这里住的大兵练枪法时打破的。

我看一下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有些犯怵,忙扭过头去,看向窗外。窗外摇曳着不知名的藤蔓,几朵碎花像冷星一样闪烁。忽地,下铺(我睡在上铺)有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尖叫:“我看到你了,你就躲在云层后!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赵小虎的声音。

我倒抽一口冷气,难道是小虎在做噩梦?我将头伸下去,只见赵小虎双目圆睁,死死地看着我头的右侧,嘴唇剧烈地颤抖,“霍霍”的磨牙声不住。

我的心一下抽紧了,难道我身边……有人?我缓缓扭头,看向我的右侧,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是灰白色的墙壁。

赵小虎忽而“嘿嘿”笑了,从床上爬了起来,我以为他刚才是故意吓我,正要骂他几句,但我很快看出他的眼神不对劲,他下了床,跨过睡在地上的义工的身躯,向窗边走去。

我心觉邪乎了,难道小虎在梦游?我想起他在飞“驼峰”时用对讲机跟我说的话,难道那些话都是他在梦游的状态说的?我只记得小虎梦游过一次,那是我们去师范上学的第一夜,他肚子饿得不行,半夜梦游着起床,抱着一个舍友的脑瓜就啃,口中还说:“熟了,阿爸!猴头熟了!可以吃猴脑了!”当时一宿舍的学生都被他吓住了。

赵小虎到了窗口,麻利地打开插销,一阵寒风旋着几片雪花进来了,扫在罗水南脸上,他的腮帮子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用被单盖住脸。

赵小虎像狸猫一样跳下窗户,在月光下鬼魅一样向机场方向摸索过去。我心中疑惑,小虎这是要干什么?都说日有所思,梦有所为,他难道要去开飞机?我忙裹了件军大衣,一跃而起,追了出去。

然而他走到机场的半路上又折了回来,绕过宾馆,向后面的一排破败的民房走去。那些民房中也住着宾馆住不下的义工,而且都是女义工,小虎这是要去干什么?其实我已隐约猜出,他可能是去看某个女义工,白天的时候,我就见他眼睛不断地盯着一个女义工看过,直到那个女义工红脸走开了,他都没有动。我们是中国人,不像那些美国人一样有了生理欲望就可以直接去窑子里找女人,甚至明目张胆地用吉普车载着风月女郎来过夜,我们天生对性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沉痛。

“如果想女人了,就沿着某条河流走,一直走到欲望都跳到了河里洗白了为止。”这是汤姆曾经告诉我的诀窍,他是少见的不沾惹妓女的美国飞行员。

赵小虎是烈火性子,我知道他一旦性压抑,不会像某些中国飞行员一样用手来解决,那样他觉得不像个爷们的样子。我看着他走到了一间平房的窗户后,探头看进去,心中不由一慌,如果被人发现了,他说不定要被除名!我们的体制中,对本土的中国飞行员还是很苛刻的,何况她们是来帮忙抗日的大学生义工,传出去一定会引起义愤!

我正想上前拉他离开,忽又想,此刻他在梦游状态,如果遭遇突然的外来打击,会不会叫出声来?那样更麻烦了。我正踌躇着,那排民房右侧的一丛杂草里,忽而火光一闪,似乎有人在抽烟,又似乎是鬼火——那丛杂草里埋着一些来不及处理的民工尸体,他们都是在维修机场跑道时,被突然袭来的日机炸死的。

我忙躲到一个角落里,大气不敢出一口。那星火光明灭了几下,忽地快速地圈动,形成一个流动的圆形,我立时明白,有人在杂草丛中用信号通知某个人,进行某种行动,这样的“香烟语言”由来已久,据说一战时,很多德国兵就喜欢用烟头划出不同的字体,来通风报信。

可是,会是谁呢,这样鬼鬼祟祟的?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匍匐到地上,向那丛杂草缓缓移去。赵小虎正缩着脖子趴在窗台上,幸而他在暗处,如果不出声,应该不会被发觉。

一间民房的窗后一个“S”形的火光隐现了一下,跟着,窗户被人打开了,敏捷地跳出一个苗条的女人,穿着一身学生装,腰间鼓起,估计带了家伙。她半蹲着身子向草丛中跑去,黑暗中陡然“喵”一声,一只毛烘烘的东西被惊跑了。

我借着平房阴暗的投影,悄然跟上去。那个女学生走到杂草丛中,竟用日语说了句什么(我知道是日语的发音,但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应该是设定的暗语),草丛深处立时有人回了句什么,跟着一个又瘦又高的黑影提着一只大皮箱,分开杂草,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