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容张口欲言,楚天阙却挥手制止,盯着玉轻尘,慢慢道,“那你所谓的交易内容又是什么呢?”
“很简单,皇上想要用轻尘的才能,就要拿相应的代价来换。我为皇上做一件事,皇上便欠我一事,事件大小轻重可以累计,也可赊欠。打个比方来说,我为皇上救了一个人的命,那皇上便欠我一条命,若以后我想要保谁,或者想要杀谁,那就两清。如果我要保要杀的人分量很重,那么,可以把许多事情叠加在一起来换,如果还不够,也可以应允皇上日后再做之事。皇上,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朕明白!”楚天阙双眸凝定,“可是,这样一来,会天下大乱的。”
“不会!”玉轻尘淡淡道,“无论我要做什么事,总会让皇上在明面上有个交代的,不会天下大乱,也不会祸乱朝纲。皇上应该明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道理才是。”
“可是。”楚天阙眼眸微眯,锋锐如刀,“你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呢?天下才士万千,你又凭什么敢向朕提这样的条件?”
“我说了,这是一场交易,既是交易,自然要你情我愿,若皇上嫌我太苛,大可以不应,也可以就此将玉轻尘拿下,治我个大不敬之罪,我并无怨言。至于皇上说天下才士万千。”玉轻尘淡定地迎上他震慑的目光,微微弯唇,轻轻一笑,“皇上若是要我做那些才士所做之事,又何必非我不可呢?”
那双眼眸澄澈莹润,如一汪碧水,却在恍惚间,会让人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楚天阙盯着他的眼睛,久久不语。虽不曾真正见过玉轻尘之才,但他以棋局观其谋略,以言谈观其心胸,数日以来,心中已有定论。他深爱玉轻尘之才,也对玉轻尘本人极具好感,即便对方淡然以对,仍令他难以轻放。他曾经想过,要不计代价地将玉轻尘收归己用,但现在,面对这样的契机,他却开始犹豫。
毕竟,这样的条件,对一个帝王来说,太过束缚,太容易自食其果,缚手缚脚。
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并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人啊……
楚天阙思量着,凝视着那双眼角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忽然有些恍神,似乎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摇摇头,蹙眉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越看玉轻尘的眼,便越有那种熟悉的感觉,问道:“轻尘,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玉轻尘微微咬唇,敛眸,淡淡道:“不曾。”
一离开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楚天阙脑海中的那种感觉便渐渐模糊散去,虽然心中暗自疑惑,但身为帝王,最能自制,片刻间便已抛开,右手仍拈着一枚黑子,若有所思地轻敲棋盘,发出清脆的轻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许久,楚天阙突然一笑,道:“朕这里有一谜题,只要轻尘你能解开,朕就应允你的条件。”
“皇上请讲。”
楚天阙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子,约有手掌大小,雕刻着繁密精细的花纹,精巧绝伦。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鸡子大小的明珠,莹润如酥,光华流转,即使现在是白昼,依然散发着五彩华晕,映射四周,朦胧如梦。
众人不觉为之所吸引,围绕上来,都赞不绝口,只有玉轻尘依旧淡然安静。
楚天阙道:“这是我景华王朝的传国之宝,名唤蕴夜珠,乃是灵秀之地深埋的玉石经数万年之久所成,承接天意。曾有人告诉朕,这宝珠里藏下一个秘密,这些年来有无数杰智之士想要打开宝珠,窥得里面的秘密,却无一人能得。若你能为朕解得其中的秘密,朕便应允你的条件。”
玉轻尘凝眸,接过宝珠,仔细地打量着。
蕴夜珠华彩翩然,氤氲光彩照耀着,将他微微有些苍白的手指映得五彩闪烁。珠子外表滑腻,全无缝隙,也不见有机关的痕迹,玉轻尘仔细地摸挲了许久,忽然微微一笑,道:“皇上一定要知道这宝珠里的秘密么?”
“是。”楚天阙毫不犹豫地道,忽然恍觉,惊喜道:“你能解开?”
玉轻尘淡淡一笑,反手将蕴夜珠掷了出去,正巧撞在书桌的棱角上,玉石之物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撞击,一声脆响,顿时裂成碎片,散落满地。
事出突然,众人皆是一惊,没来得及拦阻。
“放肆!”楚天阙拍案而起,勃然大怒,“玉轻尘,你竟敢毁坏我景华王朝的传国之宝?”
玉轻尘依旧镇静从容,答道:“皇上,我曾经问过皇上,是否一定要得知此珠腹内的秘密,是皇上说是,我才会将玉珠撞碎。”
“朕只是说要知道这玉珠内的秘密,却不曾要你毁坏玉珠!”
“皇上也没有说过不可以毁坏玉珠啊!”玉轻尘淡淡地道,“世间之事往往难以两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皇上在乎的是这玉珠中的秘密,又何必在乎这玉珠是不是传国之宝,是不是无价无双呢?若皇上想要的是这玉珠,那又何必非要得知这珠内的秘密呢?世间之事皆是如此,若你一心一意去求,或能得偿所愿;若只想着两全其美,说不定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玉轻尘说着,朝着玉珠碎片散落的地方望去,淡淡一笑,“皇上,看来您是被骗了,这玉珠内并没有任何秘密。”
空的……居然……是空的?!
楚天阙浑身一震,怔怔地盯着那些碎玉,眼眸中光华变幻,神色若悲若喜,最后凝化成深沉的悲哀,僵硬地坐下,闭目转头,怆然道:“原来是空的……”
那声音,疲惫嘶哑,带着莫可言状的哀伤。
玉连容心中担忧,轻声唤道:“皇上……”
楚天阙无力地挥挥手,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阑珊的冬景,一时难以自制,泪流满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