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晴沉思着道:“也就是说,温州最开始是皇上跟原来的闻氏一族的势力角逐?”
“是,不过,不只是温州,而是温州这南北一线,而温州是最重要的枢纽。”玉轻尘点点头,叹了口气,语调忽然变得复杂起来,“闻氏一族势力没落时,太子楚筝只有十五岁,但是,这位少年却有着出奇惊人的智谋,以及过人的判断力,在当时的情形下当机立断,立刻清点闻氏残余势力,将诸如临州四府这样明面上找不出问题的势力收归麾下,难以保全的,就先下手为强,由他自己亲自揭发其罪行,将这一部分的势力双手让出,一方面洗脱了与闻氏相互勾结的罪名,另一方面又赢得了大义灭亲,以国事为重的美名,连皇上也找不出他的错,太子之位安稳如山。之后,楚筝深悉韬光隐晦之道,约束部下,行事谨慎,绝不让人抓到丝毫的把柄。”
慕晚晴的眼前,忽然浮现起楚筝的容颜来。
在京城里,几次相遇,楚筝永远都风度翩翩,言谈间令人如沐春风,又因为与莫言歌交好,对他更多了分亲近。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美少年,天潢贵胄,如今听玉轻尘将过往纷争娓娓道来,想象着那个少年相继失去母亲、外公,以及所有的倚仗是力量,又在一夜之间父母成仇,父子陌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居然还能够审时度势,力挽狂澜,实在是令人可敬可叹,却也……可悲可怜!
“在太子楚筝的刻意约束下,温州一线和临州四府相互制衡,倒也安稳。但是。”玉轻尘叹道,“这种平衡在五年前被打破了。”
五年前……慕晚晴忽然灵光一闪,道:“是因为五年前的青州暴乱?”
“对!”玉轻尘不觉微笑,赞赏着她的反应敏捷,“五年前,皇上携皇子公主出游,在青州遇到暴乱,太子和青阳公主与銮驾失散,但也正因为这场叛乱,太子结识了骁勇善战的莫言歌。更糟糕的是,莫言歌因此成名,被五军都督云老将军相中,接管了五军都督和黑松军。因为太子和莫言歌的交好,使得原本被压制的临州四府重新凝聚,成为一股足以令皇上感觉到威胁的力量,于是,皇上不得不重组温州一线的势力。但是,在这个时候,皇上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把重组温州势力的任务交给了九皇子楚笙。”
揣摩着玉轻尘的口气,慕晚晴猜测道:“难道说,楚笙把温州变成了他自己的势力范围?”
“一点也不错!”说到楚筝时,玉轻尘还带着三分赞赏,轮到楚笙,就是全然的鄙夷了,“九年前,闻氏一族没落时,皇上太急于打击太子楚筝,便格外地偏爱九皇子楚笙,慢慢养成了他骄横刚愎的个性,加上楚笙好武,几次沙场厮杀下来,又添了三分狠辣,温州事务原本就是由楚笙的母妃秦氏一族的人掌控,交给楚笙自是顺理成章,而楚笙接手后,又以近乎铁血的手段扫平州内不服他的势力,只用了一年,就将整个温州收归麾下,成为他的私人势力。”
“难道皇上就坐视楚筝这样的行径?”慕晚晴不解,“还有,太子呢?他难道就没有什么行动吗?”
“温州原本是皇上交给楚笙打理的,即便后来看出楚笙的意图,但为了打击太子,皇上原本就有意扶持楚笙,也就默认了。而问题就出在太子这边。”终于要讲到重点,玉轻尘微微舒了口气,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继续道,“太子楚筝自然也明白,温州就像一把尖刀,插在临州四府的心脏处,在得到莫言歌的助力后,也开始试图插手温州事务,正巧当时的温州刺史告老,楚筝就利用自己掌管吏部的方便,将自己的人安插到温州刺史的位置上。”
“然后呢?”慕晚晴追问道,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声音微颤,“难道说……”
“无一成功!”玉轻尘神色凝重,缓缓道,“四年前,楚筝前前后后一共试了十一次次,但是,或者被架空,自知能力不足,设法离职,或者……”他顿了顿,声音平静无波,“出现各种意外,莫名丧命,总之,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任超过半年,遑论插手温州事务。”
慕晚晴听得惊心动魄:“那么……”
“对,岑怀德是第十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谋杀定案的。”玉轻尘淡淡道,“而我,是第十二个。”
也许是太过惊愕,慕晚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个七品县令,一跃成为二品刺史,在别人看来,这实在是一步登天,鲤鱼跃龙门,高升贵就,可是,有谁知道,这个朝廷二品大员的位置背后,却牵扯着景华王朝最高权力中心的争斗,皇上、太子、九皇子,这三个景华王朝最握实权的人,通过各种方式在温州这个地方进行角逐,从某种程度来说,陷身其中的任何人,都只是他们的棋子,只能按照他们所希望的,一步步走下去,赢了,便全身而退,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温州刺史,这其实是个用荆棘和利刃铸就的宝座,稍有不慎,就会鲜血淋漓。
“可是,应该会不一样的吧?”慕晚晴迟疑着道,“毕竟,那些只是太子安插的人,可是,公子你是皇上亲自任命的,楚笙总该有些忌讳吧?”
“是不一样,不过,不是更安全,而是更危险。”玉轻尘原本想要瞒着慕晚晴,以免她担心的,但是,想到情形的危急,又怕她掉以轻心,招致祸患,干脆将实情坦白讲出,“皇上亲自插手温州刺史的任命,显然是对楚笙的不信任,以皇上对楚笙的偏爱私宠,能够让他决定着手清除楚笙的势力,温州的问题绝对很严重。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皇上离开傅阳前,曾经给我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