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环视房间,慕晚晴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时之间却又说不清楚,转眼看见云安然在门外,随口问道:“云安然,你觉不觉得这房间哪里不对?”
闻言,云安然激灵灵地打了寒颤,连忙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慕晚晴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云安然犹豫了好久,还是凑了上来,声音竟有些颤抖:“晚晴妹妹啊,你刚刚是招魂呢,还是灭鬼啊?”
“……”
刚出房间门,正好就看见高远从外面回来,慕晚晴迎上去,问道:“你是高远?”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名神秘而令她疑惑的学子,远望时只觉得他眉清目秀,俊秀得很,现在才发现,这个人的唇形和脸型都带着冷硬的感觉,眉虽细,却凛凛然如拔鞘的剑,眼眸中更是弥漫着一种漠视众人的孤寒,虽然皮肤白皙,却没有丝毫奶油小生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不敢轻觑的冷凝。
林冽说他孤僻傲介,所言非虚。
被衙门的人截住问话,高远似乎毫不意外,平静地道:“是。”
“五六天前,你曾经跟叶观之发生争执吗?”
高远容貌的眉带着一种冷峻的弧度,微微扬起,用微带讥嘲的口吻道:“是林冽告诉你的吧?”说着冷笑了声,道,“既然他已经说了,我也没必要否认,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是,那天我确实跟叶观之吵了两句。”
“你们为什么争执?”
高远微微一笑,坦然道:“他欠我一百两两银子,那天我向他要,他没有银钱给我,求我宽限几天。他说司绍有几百两的家底,等他死后,那些钱都是他的,到时候这一百两银子自然不在话下。这些事,书院的人都知道,我也就答应了。”
“他为什么欠你那么多银子?”
高远淡淡道:“他不知何时迷上了赌博,在赌场上输给我的。”
慕晚晴边问边记录,给高远画了押,收起,就让他离开了,同时,一直跟踪高远的捕头也出现在慕晚晴的面前,摇摇头,道:“他的行踪一直很正常,除了今天去了银饰店之外,没再去过哪里。”
慕晚晴蹙眉,想了一会儿,又道:“那他有没有路过闻家药铺?”
“有。”
“大概什么时候?”
捕头估算了下,道:“大概是辰时初刻的样子。”
算算时间,跟她在闻家药铺看见那道白影的时间差不多,这么说,她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高远没错了。真是奇怪,他怎么就对自己那么感兴趣呢?难道真的只是林冽说的原因吗?
想了想,慕晚晴也没个答案,又找了几个学子问了些话,就按照预定的行程回到县衙。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他的云安然一看到“殓尸房”三个字,顿时“啊”的一声狂叫,一跳三尺高,脸色煞白,头也不回地一溜烟闪人了。
想起他在案发房间外的表现,慕晚晴忽然恍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家伙,不怕天不怕地,连皇帝都敢喊一声“老头子”,却原来怕死人?
走进殓尸房,一股异样的味道扑鼻而来,不是腐烂的味道,而是一种独属于尸体的味道,一种慕晚晴极其熟悉的味道。这会让她有种错觉,好像她仍然是21世纪的那个慕晚晴,有妈妈的唠叨,有好友的陪伴,而不曾是景华王朝的忠勇王妃,不曾爱过,伤过,如今疑惑着,独自流落在傅阳县。
吸了口气,收起那些感伤的心思,慕晚晴关了殓尸房的门,开始验尸。
解着尸体的衣服,她才想起,在验尸过程中,很容易沾染尸毒之类,所以都需要穿防护服,戴手套,而她由于临时上阵,准备不足,还没有去订制,好在现在是深秋,天气入凉,尸体还没有开始腐烂,倒还没有太大影响。
待会儿一定要记着去订制才行!
慕晚晴暗暗地想着,忽然目光凝定,落在了死者的双臂上,在两手腕朝里大概两寸的地方,都有乌青的淤痕,在案发现场验尸时,由于周围一群儒师儒生,她一个女子,不好检查得太细致,这淤痕又比较靠里,因此并没有察觉。淤痕约四指宽,系生前伤,看形状像是人的手紧握手腕造成的,而且不可能是本人所致。
显然,死者生前曾经与人发生争执。
除此之外,尸体表面再也没有任何痕迹,慕晚晴又小心地提取了死者以及凶器上的指纹,出来时正好遇上衙门的捕快们回来,查到的情况跟她差不多:叶观之迷上赌博,在赌场上欠了高远一百两银子。同时,她在书院吩咐出去的捕快也回来了,他询问过那位张大夫,证明闻大夫确实是死于风寒,症状无可疑。
慕晚晴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开始比对指纹。
死者房间内指纹杂乱繁多,经过比对,一部分指纹跟她问话的学子相吻合,另一部分则没有比对到同样的指纹,应该是属于她没有问的那些书生的。虽然由于人员杂乱,许多有价值的指纹被破坏了,但是,慕晚晴从房间窗户和门栓上却还是提到了叶观之的指纹,而且,只有他跟死者的指纹!
不过,遗憾的是,凶器上却只有死者的指纹。
慕晚晴整理好所有的资料,打开门,谁知道一抬眼就看见云安然。这位衣着华耀的贵公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哀怨地望着慕晚晴,迷人的桃花眼“诚挚无比”地看着她,可怜兮兮地道:“晚晴妹妹。”
慕晚晴也不说话,就笑着看着她。
云安然表情顿时更加的可怜:“晚晴妹妹,我在这里站了一下午,深刻反省了一下午,我彻底地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抛下你一人孤独在那冷冰冰阴森森的殓尸房。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我一定会恪尽职守,好好保护你的,上刀山下火海,狼窝虎穴,风里来雨里去,绝不皱一皱眉头!”说着,还举起了手,以加重其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