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晴学过法医史,知道在有些朝代,仵作属于贱民之列,地位很低,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那天在书院,听到左大安讥刺王彦,就已经猜到景华王朝也是这样虽然很不以为然,去也无可奈何。
“慕姑娘,林冽冒昧,敢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是仵作?”
“哦?”慕晚晴扬眉,“如果我是呢?”
“慕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见慕晚晴似乎有恼怒之意,林冽连忙摆手,诚挚地道,“慕姑娘救了想容的命,也就等于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想找个机会报答姑娘,仅此而已。如果姑娘也是……那我可以求爹爹或者岳父,帮你洗脱贱籍。”
“多谢林公子的好意。”
身为法医,慕晚晴很热爱自己的职业,但是,在这个轻贱仵作的朝代,尽管她绝对同样尊重那些被划归“贱民”的人,但为了忠于自己的职业而成为贱民,她想,她还是不会去做的吧!毕竟,要面对着整个社会的歧视,还要连累子孙,这么为理想和职业献身的思想境界,她还差了些。
好在,仵作都是验尸的,但验尸的却不一定都是仵作。
“我只是公子的一个丫头,刚好对这方面有兴趣,懂得一些,所以公子就让我试试。”
“哦,原来是这样。”林冽松了口气,虽然之前玉县令曾经说过慕姑娘是祖传的验尸绝技,但官员中也有很多精通验尸的高人,想必这位慕姑娘是官宦之后,家道中落,以致成为奴婢,所以才不想多说的吧?林冽如是想。
慕晚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是纠缠下去,又问道:“高远为人如何?”
“因为他的身体特殊,他自己本身有些敏感,再加上书院里也确有些人看不起他,所以性子有些孤僻傲介,不怎么跟人说话。看他平日里的模样,似乎对科举没有多大兴趣,也不是很关心,学业也不怎么下功夫。不过,他很善赌,是个很高明的赌徒。”
慕晚晴又问道:“他跟司绍关系如何?”
“我刚才说了,高远为人孤介,跟书院里的人都不怎么说话的。”林冽笑了,“再说,他跟司绍性格南辕北辙,基本不怎么说话。我想,以高远的为人,大概很不屑司绍的唯唯诺诺吧!不过,我倒是曾经见过高远跟叶观之争吵过。”
慕晚晴忙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为什么争吵?”
“大概五六天前,我从家里来书院,正要去找先生,在路上远远看见高远跟叶观之两个人悄悄在角落里说什么,看模样好像是叶观之在求高远什么,然后高远发现了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那种眼神很不舒服,加上跟他们两个人没什么交情,就走了。”
司绍如果是他杀的话,最有嫌疑的是叶观之,而高远特别关注她验尸,又曾经跟叶观之争吵过……这其中,只怕另有内情!看来,待会儿到书院,她要特别注意下这个高远了。
“林公子,你还有什么情况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了。”林冽想了想,摇摇头,笑道,“其实,这件事我也已经快忘了。”
“那谢谢你了,林公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了。”得了这个线索,慕晚晴急切地想到书院,找高远问问,匆匆跟林冽告个罪,转身就要离开,转眼瞥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内堂出来,猛的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来闻家药铺的本意,走过去,向掌柜出示了下衙门的令牌,问道:“你是闻家药铺的掌柜?”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
“已经过世的闻大夫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
“他什么时候过世的?怎么过世的?”
掌柜是个六十岁上下的人,相貌忠厚,看起来是那种本分的生意人,见到衙门的人,似乎有些畏惧,答道:“一个月前,先父已经是九十高龄的人了,之前不幸感染了风寒,没能熬过去,就……”
慕晚晴皱眉:“确定是因病过世?有什么异常吗?”
掌柜摇摇头:“没有,我虽然不太精通医术,但这种病症还是能确定的。如果姑娘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去找张大夫问下,先父的病,是由他诊治的。”
慕晚晴问了张大夫的姓名和住址,又问道:“你知道司绍吗?”
“知道。”
“司绍身染恶疾,是由闻大夫诊治的。你知道司绍得的什么病吗?”
掌柜摇摇头,道“我不清楚。家父的确医术精湛,但我为人愚钝,没能够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对医术只是略懂,也就管着这个药铺,替人抓药而已。”
“哦?”慕晚晴又问道,“那司绍是来你这里抓药的吗?”
“是。”掌柜又点了点头,“大多是些镇痛的药。”
慕晚晴又问了几句,却也没问出什么线索,便买了需要的药材,扭头一看,云安然还在那跟孟想裳纠缠不清,也不理会,径自出了药铺。云安然等她走得远了些,瞅个错空,一闪身躲过孟想裳,跳了出去,随即立刻施展轻功,赶上慕晚晴。
二人来到书院,慕晚晴问了守卫书院的捕快几句,进了案发房间,转头见云安然脸色有些苍白地站在门口,忙叮嘱道:“你别进来,在外边待会儿,这屋子里人已经够多了,你就别再搅和了。”
“人已经够多了?”
云安然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到他看清楚慕晚晴接下来的举动,顿时更惶惑了,只见她取出先前买的金粉,在桌子、椅子、床边、门框、窗户等地方细细洒下,小心翼翼的吹着,再取出素胶将那些金粉沾起……云安然忍不住浑身打颤,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慕晚晴把采集到的指纹小心翼翼地放入袖袋,开始翻查死者的物品。
房间里就那几样东西,没多久都翻了个遍,除了衣物之外,基本就是书籍和笔墨纸砚,不过,衣柜里倒是藏着几张银票,加在一起大概有二百多两,与儒师说的数量吻合,应该就是司绍的遗产了,按照他的遗书所写,这些东西都是给叶观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