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扶许多多躺到病床上,忍不住骂她:“很痛是不是?你怎会那么笨,傻站着任他们欺负你?你知不知道你和老师对峙时那气势有多凌人!”
“对不起……”
许多多勉强微笑,笑容孱弱得让她心软。
“以后不要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了,听到了吗?”莫莫叹息。
许多多怔怔望住她,半晌,咬住嘴唇:
“对不起,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莫莫瞪大眼睛:“为什么——”
许多多没有说话,躺在床上的她脸色比白色的枕头还要苍白,眼神中静静流淌着一种忧伤。
“说啊,为什么?”莫莫大声问她,“总不会是因为你习惯了挨打,不想予以反击吧!怕什么呢,他们也就仗势欺人,到了比自己更强势的人面前还不是胆小怯懦。”而且,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少爷和启少都很关心她哦。
“谢谢你,莫莫,”许多多努力对她微笑,“我明白,你是为我好。”
“不要说这些客套生疏的话!”莫莫越说越气,“我只问你一句——启夏同学们的所作所为让你寒心了,觉得没必要再在这待下去了吗?”
许多多沉默不语。
莫莫却觉得她是默认,而根本没有对她们之间的友情有过眷恋。
“是的,我会离开。”半晌,许多多凝视她,眼底的忧伤转化为某种无奈的悲戚,“对不起,莫莫。因为,我输了。”
她侧过头,望向窗外,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雾,有一种空洞的情愫在她心底渐渐漫散开来。
恍惚间,即墨程启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清晰地响起:“不知不觉喜欢上他了吗?夏铭,他是你忍气吞声的根源。”
心似乎被重锤击中,那一瞬间,许多多震惊得几乎忘了呼吸,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突然之间极为缓慢地流着。
程启,怎么会知道……
她没有回头,继续默默望着窗外某个不存在的白点。
即墨程启抬起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转回来,说:“还想逃避多久,你进启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怕不能第一眼就叫出他的名字,每天早上都要提早两个小时起床去记起有关他的一切。他不是你的陌生人,站在千里之外的他活在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对不起——”许多多挣开即墨程启的双手,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歉疚,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声音中含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我忘了,正如我每天忘记昨天见过的人的面孔一样。”
即墨程启的眼睛双眸中有和她一样隐忍的忧伤。
“还有呢?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自己不是许许多?怕我是你以前某个重要的人,而你却不受控制地把我忘了,这样就能减少伤害吗?你这个笨蛋,我等的是她,你为什么要害我陷入一场误会。”
许多多的眼睛在一瞬间闪过暗色,但是,她的唇边却扬起一丝微微的笑容。
“她出现了吗?”她静静地说,“我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向人谈起我,原来我还是值得她向人提起啊。——什么时候,你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人?”
“昨天,她以别人的名义寄给我一封国际快递。”即墨程启的脸微微地温暖起来,“还记得你们临摹凡?高的那幅向日葵吧。你把所有的温暖都倾注到了画里面,每朵向日葵灿烂非常,而她承接你日常一切的忧伤,笔下的向日葵就成了她日日接触的你……”
心中一颤。
许多多默默地听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地倒下去,缓慢地平躺在病床上,她的目光,如泉水一般清澈透明。
这些……她不是都忘记了吗?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缓慢地响着。
美丽的大眼睛中有着透明的光芒,她似乎看到那片美丽的向日葵花田,看到了两个身影,小小的,拥有着能够以假乱真的相似面容。
眼前的回忆依稀是金黄的……金黄的阳光……金黄的向日葵花田……
轻轻地勾起唇角,温暖的笑容出现在她安静的面孔上。
美好的回忆。
许多多无声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睡着了,眉头静静地舒展,仿佛是沉浸在一个令人忘怀凡尘旧事的美梦里,在欣然地享受着什么一样。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一个白色的影子走了进来,月光下的房间里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他走近病床,动作虽快却没有一点声音。
安静的房间里没有一点点的声音,月光在光滑的地面上缓缓地流动,病房里,散逸着宁静的花香。
他的目光从她还带着红色掌痕的脸颊上闪过,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疼惜的光,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他记得白天看到她的时候,她的手肿胀得厉害。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僵直在被面,这样子,是不是又痛又难受啊!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端木夏铭坐在许多多的病床前,俊美的面容上带着痛惜的神情,他的手轻轻地抬起,静静地停留在许多多凉凉的面颊边上,感受着她微微的呼吸,忽然他有一种安定下来的感觉。
“……对不起……”
朦胧月色中的他,温柔俊帅得惊心动魄,深邃如夜的眼眸中涌动着一种歉疚的光芒,他低声地说道:
“我想要……好好保护你的……却不料被你拒绝亲近的目光逼退……”
他的手柔柔地在多多的面颊上划过,幽黑的眼眸中有着难以言语的感情。那份感情,在许多多的面容上静静地流淌着。
她安静地睡着,仿佛遗忘了外界曾带给她的一切伤害,她静静地睡着,睫毛在眼下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影子。
淡白的月光无尽地洒下,无声地映照着两抹寂寞的影子。
他缓缓地倾过身,努力压抑住那些克制不住的痛惜,慢慢地靠近她,一点点地靠近她的面颊,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清凉的嘴唇触碰到她有些发烫的面颊,他轻轻地吻着她,轻轻地,就像是天使翅膀的触碰,轻柔得如同羽毛落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泛起一点点的涟漪。
“醒来后,你可以把自己的心意与我交换吗?从小学时起,我好像就喜欢忽略身边人的默默关怀,以后不想再这样下去,我想让你明白你奇奇怪怪的行为不止是给我解了闷……”他静静握着许多多的手,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就住这间房,移动病床时动作要轻,不要惊醒王妃。”
他的眉头一皱,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之间,他急转身,朝门外走去。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紧紧地握住,没有给他任何离开的机会。
他吃惊地回过头,正对上许多多痛苦依恋的眼眸,她握住他的手竟在微颤,哽咽的声音传进端木夏铭的耳朵里:
“端木夏铭,你可以为我用一次心吗?”
端木夏铭的心被“砰”地一撞,忽然间怔住,忘记了该说什么。就在这一刻,许多多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拥住了他——
“我在等你!”
她抱住他,将他抱得紧紧的,仰起面孔,泪水从她的眼睛漫过面颊漫过下巴滴落在他的白衬衣上。
“我在等你——”
她哭得哽咽,满脸泪水,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有千万只火把齐齐在眼底燃烧。她的声音里却充满了哽咽的哀伤,双臂紧紧抱着他,抱得那么紧,仿佛是在用整个生命拥抱他。
端木夏铭怔住。
他怔怔站在她双臂的拥抱中,低头望着她流泪的面容。晶莹的泪水像一片片破碎的水晶,碎晶般的泪水浸透他的衬衣,浸入他的肌肤,滚烫滚烫。
“我错了已久吗……”靠在她身上,他心中纠扯的疼痛,“没有严重到天塌地陷的原因,我就放任自己的心丧失爱人的能力……”他的手臂忽然伸开,反抱住多多,很紧很紧。
她在泪水中抱住温暖的端木夏铭,却听到端木夏铭低低的声音:“窝窝头,他们收走了我以前所有的美好,你可以帮我重新填满吗?”
“请你在乎我多一点点。”
“好——”端木夏铭的心被一点点揪痛,他紧紧地闭上眼睛,“你知道吗?我多怕你再说出些让我茫然不知所措的话。”
月光下,许多多凝视着夏铭,如星光般明澈耀眼的光芒在她的眼中流转。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唇边绽放一抹幸福的微笑——
“平淡地看待过去,请你,不要去刻意遗忘。”她轻轻将脑袋依偎在他肩头,白皙的脸上有着透明的光晕,她依旧安静地微笑着,“成长之路难免布满荆棘,但那却是我们养成坚强性格的最好方式,总有一天,你会把过去的伤痛当成过眼云烟。无论靠着怎样的你我都觉得开心,你的过去不会再产生伤害了。”
端木夏铭的眉锁得更深了:“痛苦的记忆那么深刻,美好的回忆廖廖无几,你认为无法忘怀是我心胸太过狭隘的错?”
许多多的眼泪滚落下来,她微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睁大眼睛却有温热的液体落进他的眼睛里。
“这一个月请你陪在我身边,我想让铭得到第三珍贵的东西。”她低声细语,眼中闪动的光芒美得如同窗外的星辰。
端木夏铭捧起她的脸。
却发现映照在她脸上的月光惨白惨白。
为什么要爱?因为爱你使我更完美起来。
莫莫这样分析着少爷和多多之间的爱情。自从遭到同学们打击报复后,少爷和多多是秤不离砣,几乎无论什么地点都是双双对对地出现,如今的少爷,虽然还是常常沉默不语,但是面容中的冷淡和冰冷减少了很多。人前,两人之间的话并不多,却似乎心灵相通了一般,彼此眼神间流转出相似的关切和怜惜。人后,多多撒娇耍赖样样来,忒是弄得少爷头疼又无奈,高傲的气势每每都要败下阵来,臣服于说着甜言蜜语的多多。
但这样的少爷无疑是最完美闪亮的,蕴有快乐因子的他更加光芒万丈。
如今夏铭园里的人更像是一家人了,这种感觉很好,很好!!
学校林荫道上非常安静,只有树上飘落一片一片的落叶,许多多挽着端木夏铭的手臂漫步在启夏的校园里,脚下有沙沙的声音。
她站在教学楼前,抬头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端木夏铭看了她一眼,说:“叹什么气,很容易老的。”
“我觉得生活太美妙了,”许多多说,“而且好久没有散步,悠闲自在得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嗯。冷了吗?”
端木夏铭没头没脑地问。
“啊?”
“我是说衣服太薄了。”他想了想,说,“明明怕冷你为什么不多穿件衣服在里面。”
关心吗……
许多多怔住了,深黑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
他会关心她的冷暖了。
端木夏铭将许多多拉到自己跟前站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凝望她,淡笑着拉着她,将她的左手紧紧合在他的双手掌心。
呆瓜做的窝窝头……
他用眼睛嘲笑她。
许多多仰起像孩童一样天真的脸,露出狡黠的笑容:“你才是比窝窝头还呆的木瓜,我是故意少穿衣服,想引起你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