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视野最好的地方,即墨程启和郝连乐薇并排而坐,共同欣赏着这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然而,两人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郝连乐薇心不在焉地听着选手的演唱,平时柔亮的眼睛此刻失神地落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的选手,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
即墨程启的双眼盯着舞台,深黑的双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慢慢地环顾了一下这布置得华丽而喜庆的大礼堂,赫然发现右侧绝佳的位置有两个座位空着,那,好像是端木夏铭和许多多刚才坐的地方。
“怎么,对表演不满意吗?”程启微微地侧过脸,视线轻落在郝连乐薇身上,似很随意地问。
可郝连乐薇仍是“专注”地欣赏着表演,仿佛她没意识到他是在跟她说话。
“哎呀,看了这么久有点闷了,”即墨程启凑近她,俊朗的脸庞上有着悠闲的笑意,“我突然很想去你的办公室喝杯茶,你不介意现在带我去吧?”
郝连乐薇淡然地看向他,眸底飞闪过讶异的光芒,但只是一瞬,她又转为如常的淡漠:
“不要告诉我,最近连启大少爷又有了新的嗜好,装穷人到处骗吃骗喝。”
他不以为意地勾起唇角。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想再在这待下去了。”
“没人强留你。”
“我很想知道要表演的丫头跑哪去了,不如你陪我喝完茶后一起去找找吧。”他霸道地拉上她,侧过身就往出口走。
外面比里面要凉,郝连乐薇没有挣脱开束缚着的手。此刻的感觉有点怪异,即墨程启就这么安然地拖着她走,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整个霸道却温柔的男朋友。薇感到他掌心暖暖的温度,让她有点不自在。
夜幕低垂,群星璀璨。
休息室里,许多多站在软软的地毯上,眨巴着眼睛看着落地窗外夜空中闪亮的星星,眼眸如星光般清澈。
穿衣镜无声地映照出她的侧影,镂空绣花吊带连衣裙罩住她娇巧玲珑的身躯,乌黑的卷发在五彩的灯光中折射出美丽的光泽,外加一件淡粉黄色的小上衣,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象牙白的肤色,浑身上下给人一种甜美可爱的感觉。
铭怎么还不来呢?
等待的时光总是能轻易让人心生倦怠,许多多抬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开始有些不耐烦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等一下看到她会是什么感觉呢?惊喜、失望、淡然……她转了个身,心中不禁胡思乱想,在被接受向他表白的那一刻,她就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是真的也喜欢她吗?就在那个下雨天,空寂无人的街道,她就成为了他要守护的人,住到他心上去了?
他,对她那样好,应该是真的喜欢了吧。
想到此,许多多的脸颊顿时绯红如霞。
“吱——”
身后冷不防传来怪异的声音,正发痴的许多多大惑不解地转身:
“谁在那?”
“吱——”那种声音细微的尖厉声音再次传来。
许多多习惯性地蹙眉,小心翼翼地向声源处靠近,但是,她脑袋里却猛然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么熟悉的声音,莫非是……老鼠?
如同被关在一个密封的狭小铁笼子里,多多的耳边只留下吱吱的声音。
房门口似乎有几只黑不溜秋的东西移过来,森白的灯光透进房间让她想起了圣灵社里成群结队的老鼠,她吓得快要背过气去,尖叫一声惊惶失措扭开房门往外面跑。
夜风轻拂,玻璃窗上树影婆娑起舞。
珉夏会议室里,一抹修长的身影,斜斜长长在映地冰凉的地面上。
端木夏铭站在玻璃窗边,他伫立在一片月光之下,颀长的身体笔直挺立,仿佛已然冰冻成雕像。
巨大液晶屏幕里的男人看着他,长久地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僵局。
他无奈地摇头,铭,你要怪我到何时?我以为有了爱你就会有所改变,不是我高估了那个女孩的能力,而是你从心底就从未想过要改变对待我的态度。
他正准备关掉通信,却突然听到对面的铭冷冷地说了一句:“她是你派到我身边的?”他的眼神依旧淡然静默,端木乾开始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谈话的诚意。
“你希望我说是还是不是?”他有些无奈地叹息,“如果是,你会怀疑我想靠她来接近你;如果不是,你会质疑我对你的关爱。”
“不好意思,刚才说了一句废话,你的答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端木夏铭面无表情地说,“她那么蠢的人,就算你把一个制作得很完美的计划告诉她,她也不可能完全按照一、二、三、四步骤圆满完成任务。”
挖苦人的习惯还是没改!端木乾一怔,突然哑然失笑。
“笑得真难看。”冷嘲热讽的声音。
“是,是,是。”对于儿子无礼的言辞,他不怒反笑,笑得特贼,没办法,谁叫他从来就拿这个宝贝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阴阳怪气的闷笑惹得端木夏铭再次侧目,怒瞪他:“完成普吉列岛度假村的开发案,我就会带她离开,从现在开始你该做好重新投入工作的准备了。”如果没有繁重的工作拖住这个男人,他怀疑他到时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
端木乾斜眼看铭,他悠然地掏出打火机点燃烟,一副完全不受教的模样。
“怕多多喜欢我这个未来公公更多,就直说,没必要甩下我一个人,你们远走高飞呀。要是我告诉她你这样不孝顺,说不定她会选择自己来孝敬我哦。”
端木夏铭拧眉,眼神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你要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我会随时准备将你的行踪透露给那群老头的,你也知道他们闲得发慌,偶尔玩玩猫捉老鼠的运动也有助于健康……”
“没见过你这样的儿子——”闻言,端木乾怒不可遏。气死他了,什么世道,做儿子的居然敢威胁老子!
孰料,他风云变色的表情非但未使某人低头认错,反倒招来一声冷哼: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父亲——”
一个面色冷峻的少年。
一个成熟迷人的男人。
他们拧着眉,谁也不肯退让地愤怒对视着,仿佛两个争抢玩具的小孩子,行为明明略显幼稚,却兀自维护着各自的尊严。
“啪”轻微的一响,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停电了。愠怒的端木夏铭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玻璃窗上斑驳的树影,他的眼前黑了一下,几秒后才恢复了夜间视力。
“她怕黑……”他被自己的低喃惊醒。
一阵疾风吹起窗帘,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端木夏铭猛然转过身,从电视屏幕旁边绕过,心灵如焚地冲向门外。
“铭——”端木乾震惊地抬起头,却看到铭已经冲了出去。
走下三楼旋转大理石阶梯。他走得很快,因为所有的学生现在都在一楼看比赛,所以此刻在三楼,除了她绝对没有其他人,他必须尽快赶到她身边去。
抄了一条近路,寂静的大理石走廊上,响着他急促的脚步声,急速地奔跑将漆黑的短发吹成急行风的形状。
然而,当他走到通往大堂的那一个长廊的时候,端木夏铭急促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一个瘦弱的影子在刹那间映入他清澈的眼眸之中——
走廊的另一头,惊惶失措的许多多双手捂着耳朵,仓皇失措地奔跑,像一只拼命躲避猎人追杀的小鹿。
她丝毫没看见走廊那头还有另一个人,于是,她一头撞到他的身上便成了意料之中的事,顿时,一天的星星在她的眼前闪耀。
“啊——”
猛然撞到不明物体,她一时骇得再次害怕地尖叫起来。
“多多——”
熟悉的声音,还隐隐有丝深沉的关切,是铭吗?
“铭?”她嗅到他身上星辰花的味道,近在咫尺,仿佛迷途的孩子陡遇了曙光一般,刚才的恐惧全被无端的感动取代,“……你来了就好了,那里好黑,还有老鼠。”
女孩隐忍的哽咽声传进他的耳里。
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许多多流下眼泪的那一刻,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头上,她纤瘦的肩头让他微微蹙眉。他知道她偏瘦,却从未意识到竟是这般单薄消瘦。
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怜惜。
端木夏铭静静地将她揽过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没有一句多余的语言,他的眼眸之中是如大海一般的沉静温柔。
“不用害怕,我不会扔下你走远……”
风缓缓地在夜的上空吹过,树叶随风婆娑作响。
两个修长的影子映在昏暗校道的地面上,影子的主人立在树下,看着礼堂门旁的一切。
心中似乎有一股凉气“嗖”的一声直窜她的胸口,还有一种疼痛,一点点地沁入她的心,凝成空旷寒冷的黑洞。
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捏紧。
而些时——
礼堂四周所有的水晶灯忽地都灭了,仿佛刚刚还是白昼,转瞬间黑夜便突然降临。
惊呼声此起彼伏,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就停电了。”
“喂,我告诉你们,听一位学长说这个大礼堂曾经死过人哦,你们说会不会是他(她)搞的鬼?”
“啊……你不要在这散布谣言,我们学校还那么新。”
“吵什么,待会儿来电后问问电工伯伯就知道了。”
“……”
黑暗中,学生们开始揣测停电的原因,也不知是因为怕黑,还是为了打发无聊的等待时光。
“砰”的一声,原本紧关着的电控室的门被人急匆匆地撞开了,同学们吓得差点跌下坐椅来,他们循声向左侧的角落看去,来人是专管电力智能监控室的姜伯。
“出事了……出事了!”姜伯还穿着睡裙,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抚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会长在哪,会长在哪?学校的电路出大问题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同学们一时愣愣的忘了去作出该有的反应。
“有谁能告诉我,会长到哪去了?”姜伯再次大声地问。
还是无人应答,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评委们也是茫然地摇头。
直到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这怪异的沉静——
少顷。
一阵清晰沉稳的脚步声在原木地板上不紧不慢地响起,借着手机的荧光缓步至姜伯的面前,脚步停住了。
郝连乐薇抬起头来,黑眸中流露出镇静如仪的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