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又是一阵骤雨般的箭矢，无情打在疾奔的骑手中。云焕随身十八骑中已有五位惨呼落龙马，齐凡秉不声不响的补了上来。那岩和云焕同时持弓在手，连珠箭嗖嗖齐发，射杀数位沧流水郡的弓箭手。天祝族人也纷纷张弓射去，可沧流水郡人的箭矢仍然铺天盖地，不时有人发出急促的惨呼后滚落龙马下。
“再坚持一下，只要一会儿——”云焕咬牙这般想着，在龙马背上再抽一鞭，奔到龙马队最前。十几支箭矢流星般朝他当胸射来，他挥舞手上弯弓，当当当打掉数十枚。剩下的几支速度极快，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当心。”并驾齐驱的齐凡秉一声低喝，从龙马上探身过来，伸出两指，凌空夹住最前的一支箭矢，随即弹指一振，将这支箭矢弹得转向飞出，把空中其他几支飞矢一一震落。
云焕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赞叹，又是一阵箭雨飞泻而下。他集中精神闪过射向自己的箭矢，张弓、搭箭、放弦，沧流水郡射手中又是几声惨叫。
骑手们冲过重重箭雨，从两边逼近敌人。已经越来越近，可以看清高举弓箭的沧流水郡射手们不可掩饰的恐惧的脸庞。云焕呛然一声大刀出鞘，高喝道：“拔刀。”只听背后唰唰一片声响，天祝族人纷纷收起手中的弓弩，拔出了雪亮的战刀。
“为了鲁哈！”云焕大声吼道，杀入敌阵。天祝族人应和着，如巨石投入洪流般杀入沧流水郡人。
大地在龙马蹄的击打声中不住颤抖。骑兵们如同摧城的黑云，乌鸦鸦笼罩住沧流水郡人的射手。沧流水郡人还未来得及射出弓上最后一支箭矢，便已是身首异处。头颅手臂不时飞起，血流顿时成河，惨呼不断，阴山脚下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云焕眼里只有龙马下手足无措的敌手，心里的杀意如同寒风般凌厉，仿佛体内有只嗜血的恶鬼，见多一点鲜血便愈发张牙舞爪，恨不得将这天地都一口吞下。他血红着眼一路砍杀过去，连身边的骑手中渐渐出现了云荒也没有察觉。
“云焕。”战场上有人开口叫道，声音甚是熟稔。
“谁？”云焕抹着满脸的鲜血抬起头来。对面，一白袍小将骑一匹纯白骏龙马，和雪原浑然一色，就连面容，也如山顶积雪晶莹剔透，眼神清冷散淡，和这疯狂血腥的杀场显得格格不入。只有他手中长剑上的斑斑血迹，才给他增添些真实的戾气。
云焕咧嘴笑起来：“是你？你也来了？”
朱扶林微微点头：“还有爷爷，也来了。”说完，策龙马闪到一边。他身后一黑色高头大龙马长嘶一声，奔到云焕面前。龙马上一白须老人取下头盔，和蔼的朝着云焕微笑，将云焕上下细细打量。
——他分明就是云焕当年在雷昭武将军府上遇到，给了他那颗碧丽珠的神秘老人。
云焕早已猜到当年那位老人就是他的外公，大名鼎鼎的天鹏翼王，虽然从前也曾梦到过两人相见的场景，可却万万不是在这杀声冲天的战场上。云焕犹豫片刻，就要下龙马给天鹏翼王行礼。天鹏翼王看出他的心思，笑眯眯道：““不必了。”
“天鹏翼王……”云焕脱口叫道。天鹏翼王身边一彪形汉子笑骂道：“什么王啊王的，这是你外公。“天鹏翼王也笑道：“老四别让他为难。”彪形汉子道：“为难什么？王爷费这么大工夫，不就是要救你这个外孙么？难道他叫一声外公也不应该？”
云焕心里莫名一热——自野天死后，他本以为在这世上除了依玛自己再没有亲人，可面前这位老人，迢迢万里赶过来，就是为了自己，只匆匆见过一面的自己。
“外公……”在众人的注视下，云焕生硬的吐出这两个字来。天鹏翼王一怔，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让这寒冷的冬日也忽然温暖起来。
朱扶林策龙马上前，对天鹏翼王道：“沧流水郡人已经消灭殆尽。爷爷，是不是现在退兵？
“你看呢？”天鹏翼王对云焕问道。
云焕抬眼环视四周，天祝族人和云荒大军现在已经会合一处，正清点着敌军堆积如山的尸首。他又迅速扫了一眼，喃喃道：“好像哪里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天鹏翼王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面色渐渐凝重，朗声道：“快去查清敌人骑兵的去向。”
——果然不对劲。沧流水郡人精于骑兵，可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他们遭遇的只是射手？骑兵又去了哪里？
“呜——”沧流水郡人进攻的号角声此时响起，在山谷中起伏回荡。答案，瞬间便在眼前——沧流水郡的骑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一眼望去，连绵不断，气势汹汹。
“十年后的沧流水郡人已经不是那么简单，是我轻敌了。”天鹏翼王轻轻一叹，肃然面容，高声下令道：“十五都尉和朱扶林听令，你们分成四组，分守东南西北四方。云焕，你带天祝族人主攻东边。”
十五都尉齐声答是，领兵前去。天鹏翼王拉住朱扶林和云焕的手道：“今日我们爷仨第一次相聚，机会难得，一起去杀个痛快。等一切完结了，我们爷仨再好好庆祝一番——你们都要跟我回来。”眼里豪气冲天而又爱惜无限。
“不会让您失望。”朱扶林和云焕双双在老人面前恭敬低下了头，同声承诺道。
“去吧，别跟我丢脸。”天鹏翼王大笑着在两人龙马上轻轻各抽一鞭，眼看着两少年的背影隐没于丛军中去，慢慢戴上头盔，体味着心中澎湃激荡的杀意，只觉畅快无比。
云焕和朱扶林并驾齐驱，奔向战场的东面。
“比一比，怎么样？”朱扶林道。
“什么？”云焕看着朱扶林清冷的侧面，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