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染晚宴
韩国历届前总统,或因为暗杀、政变,或因为下台后的腐败案而官司缠身,最终难得保留名声甚至生命。近十届以来,莫不如此。
在历届韩国总统中,朴正熙并不是第一个因为刺杀而导致最终命殒的,但他绝对是所有总统中争议性最大的一位。他出身农家,却最终成为韩国的一名独裁者;他出身贫苦,却在执掌韩国期间没有贪墨过一分一毫,即便是因为刺杀身亡,他所留下的遗产也是韩国历任总统中最清贫的一位。最近,更是有一家研究所公开了他当年为报名满洲军官学校,曾写血书忠于日本的一篇文章,导致他被韩国民众视为“韩奸”。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曾经执掌韩国政权的政治家,朴正熙也为韩国的发展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韩国历史上,历次刺杀在任总统的事件中,朴正熙的死似乎再一次证实了“暴力蛮横的独裁者总是无法寿终正寝”这句话,而关于这起血案,也有着许多令人感到震惊、不可思议甚至是好笑的逆转之处。
韩国一直实行军人独裁统治,自朴正熙上台以后,这种统治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独裁统治,顾名思义,是指一切问题均由一人裁决,权力绝对集中于一个人身上。权力越集中,责任也就愈大,各种矛盾必然聚焦在独裁者一个人身上。为了巩固独裁统治,独裁者豢养了一批争权夺利之徒,其中大部分是军人,他们手中握有武器,为了各自的权力,不惜兵戎相见,火并争雄。在朴正熙执政的几年中,军政内部一直都是动荡不安,曾经多次发生过刺总统杀朴正熙的活动。
1975年10月1日,韩国的“国军日”,陆海空三军的首领们都想在这一天露一手,向朴正熙邀宠。“国军日”的前两天,受阅的军队集中在汝矣岛的“五一六”广场等候朴正熙的检阅,以表现军队的“铁壁伟容”。不料朴正熙临时变卦,原因是有人暗中密报陆军将领、“革命主体势力”的要员、检察院长李周一,联络咸镜南北道的军人,准备在朴正熙前来检阅时起事,将其杀死。密报传到朴正熙手里,李周一等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凡与此事有牵连的无一不被清洗、镇压。
1976年6月,朴正熙乘直升机前往前线视察。直升机掠过山岭,飞越江河,快要抵达前线时,突然遭到一阵密集的炮火袭击,两架直升机顿时被火团包围,当场坠落,朴正熙乘坐的飞机居然冲出火网,安然无恙。原来朴正熙生性多疑,他在登机时临时改乘了另一架飞机,让两架直升机在前面开路,当了炮灰。
由于刺杀朴正熙的事件屡屡发生,朴正熙几乎都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1979年1月19日,朴正熙对中央各官厅进行年初视察时,竟对所有政府官员逐一进行搜身,原因是有情报说这些人中有人企图暗杀他。
1979年,朴正熙的独裁统治达到了顶峰时期。这一年也是韩国各类社会矛盾全面暴露、激化的时期。4月,在第二次能源危机的冲击下,韩国破产的中小企业达3000多家,大批工人失业,国内发生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人民的生活受到严重威胁。YH贸易公司200名女职工举行了反对解雇、保障生存权利的斗争。这次斗争成了反对朴正熙独裁统治的导火索。
8月初,反对党新民党总裁金泳三让200名示威的女职工搬进新民党总部四 层大礼堂内,金泳三几次带领该党国会议员和干部到现场进行鼓动。在新民党的支持下,示威女工于 8月11日与前来镇压的军警发生冲突,新民党立即利用这一事件,掀起了更大规模的反对朴正熙的浪潮,韩国政局剧烈动荡。
朴正熙为镇压反对党,派出数百名军警包围国会,强行通过对金泳三的“惩戒动议案”,剥夺金泳三的议员资格。朴正熙的倒行逆施如火上浇油,新民党和民主统一党的69名议员集体向国会辞职, 并公开提出要朴正熙废除“维新宪法”,废除总统终身制,并警告说:“要下决心为 和平移交政权铺平道路,否则将难免用不幸的方式移交政权。”这是对朴正熙独裁统治的公开宣战。
其后,全国各地出现反对朴正熙政府独裁统治的学生运动,而且学生运动一旦出现,规模日益高涨,声势越来越浩大。面对这些闹事的学生,手掌权力又梦想成为“希特勒式”人物的朴正熙,非但没有收敛他的独裁和霸道,反而命令中央情报部长官金载圭派出部队,以武力镇压所有反对他的活动。
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是朴正熙庆尚北道善山郡的同乡,又是陆军士官学校二期的同班同学。他一生追随朴正熙,是朴正熙的心腹干将。年满54岁的金载圭精明干练,他自军校毕业后大都以军职或文职的身份从事情报工作。他对情报有着警犬般的嗅觉,被人认为是韩国搜集、分析情报的专家。金载圭从事情报工作后,始终追随着朴正熙,破获了数不清的大小案件,使朴正熙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同时也获得了无数军中或政府中的高位。1973年金载圭以中将军衔退役,1974年入阁任建设部部长,1976年被朴正熙正式任命为中央情报部部长。
但自从朴正熙下令让他开始武力镇压学生运动开始,金载圭就渐渐开始失宠。虽然作为中央情报部部长,他严格执行了朴正熙的命令,派出警察和军队镇压各地的学生运动和反对朴正熙政府的抗议集会,但没能收到确实的效果。各地学生运动虽然收到镇压,然而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而金载圭也因此多次受到对学生运动“镇压不力、无能”的指责,逐渐失宠,同时逐渐得宠的总统府警卫室室长车智澈飞扬跋扈,企图借助朴正熙的宠信取代政府内的元老,这不能不引起金载圭的忌恨。
其实金载圭的失宠和车智澈的后来居上,正反映了朴正熙在独裁统治期间的御人之道。朴正熙生性多疑,对谁也不相信,任何被人们认为和他关系密切、从而最有可能接替他的人,总是被他不动声色地撤换掉。在他执政的18年里,换了8个总理、13个内务部长、8个中央情报部部长、10个陆军总参谋长。
朴正熙的独裁统治经验是用没有什么基础的新人,来替换掉根深蒂固的老部下,当被提拔的人羽翼渐丰的时候,他的任期也就快结束了。因此,无论是他的老部下还是被提拔的新人,在朴正熙的面前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就是朴正熙的统治术,他的目的是要当一个终身的总统,只要他还在呼吸,就不会容忍任何人对他说“不”字,更绝对不许他人凌驾于自己之上。
1979年下半年,由于国际油价暴涨,韩国经济不景气,物价飞涨,同时出口增长遭到障碍,经济滑坡,很多以出口为主导的大型企业,由于运转不灵,经营状况恶化,工人失业严重。马山、釜山等地多次发生工人学生示威事件。
1979年10月16日夜,釜山大学和东南亚大学3000多名学生涌向市中心的光复洞和东浦洞,举行游行示威,屏幕上的横幅在晃动,几千只手臂高举着,“独裁政权滚下台”、“废除维新宪法”、“停止对在野党的镇压”的口号震耳欲聋。示威者们随后袭击了庆尚南道政府大厦、釜山市政厅和执政党釜山党部,捣毁警察所,烧毁警车,用自制枪支、燃烧瓶袭击军警,并冲击了媒体和税务部门、美国文化中心等。消息传到总统府,朴正熙大为恼火,下令金载圭立刻采取强硬措施予以镇压。10月18日,韩国政府宣布对釜山戒严,戒严部队开进釜山,开始镇压示威学生和市民,但效果并不明显。
总统府警卫室室长车智澈趁机发难,指责金载圭等官员镇压不力,并调来了他的嫡系部队加入戒严军的行列。虽然被打伤和被逮捕并投入监狱的学生不计其数,但釜山的示威活动并没有因此而被镇压下去,相反延伸到了附近的马山。
马山是1960年“四一九”革命的发源地,因此马山的示威行动在全国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朴正熙自然也知道这点,于是立刻下令派遣军队到马山进行武力镇压。此时,车智澈已经逐渐取代了金载圭成为这次镇压行动的指挥者。政府军队在马山的武力镇压很快出现了市民和学生伤亡情况,这激起了更多人的不满和反抗,很快,釜山、马山的反政府斗争就波及全国各地。10月下旬,首尔的学生们也行动起来,走上街头示威,全国局势骤然紧张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朴正熙政权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1979年10月20日深夜,中央情报部所在地宫井洞前停满了小汽车,几乎到处都埋伏着人,每一个黑暗的地方都暗藏枪口。尽管黑着灯,可是连一只耗子也休想进入宫井洞。如果说青瓦台总统府是韩国的大脑,那么宫井洞则是韩国的神经中枢,韩国每天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动态,世界上的风云变化,都通过各种途径及时、快速地反映到这里来。
中央情报部的小礼堂门前站着两个警卫,礼堂内是大屏幕的电视,电视机对面是稀稀落落的几只沙发。朴正熙坐在中间,身后站着总统府警卫室室长车智澈,两边分坐着金载圭和总统府秘书长金桂元。大屏幕上放映的是韩国自10月中旬以来各大城市的学生、工人和市民反对朴正熙独裁统治的录像,当放到金载圭手下在现场录制的记录釜山、马山学生和市民游行示威的录像带时,朴正熙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观看后,车智澈大声指责金载圭没有及时采取措施镇压,当时,他几乎是指着金载圭的鼻子指责:“你们情报部不可以开枪镇压吗?”而朴正熙则一声不吭,任凭车智澈对金载圭发作。
论资历,车智澈根本无法和金载圭比,当金载圭戴上将星的时候,车智澈不过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尉官。然而正是因为朴正熙独裁统治所采取的用人方法,才让这个资历浅薄的新人飞黄腾达,以其区区警卫室室长的身份,就敢对堂堂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严词呵斥。
金载圭心中恼怒,但却不敢对车智澈发作。他担心自己一旦发作,弄不好会落得同他的前任金钟泌一样的下场。金钟泌曾协助朴正熙组织过民主共和党,为朴正熙上台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担任了中央情报部部长,被认为是朴正熙集团的第二号人物、朴正熙的接班人。1971年6月,金钟泌出任韩国总理,但是在四年后的1975年12月,就不明不白地被朴正熙免职了。金载圭自忖自己无论才能、资历都无法与金钟泌相比,此时一旦对车智澈发作,极有可能会沦为朴正熙清除的对象。
10月25日,总统府秘书长金桂元递给金载圭一盒记录了车智澈和朴正熙二人密谈内容的磁带,车智澈在谈话中向朴正熙陷害金载圭、金桂元合谋窃听青瓦台总统府,并诬陷他有不轨的举动。金载圭在听完磁带后,大为愤怒,心中更是坚定了对车智澈和朴正熙二人杀心。
事实上,早在车智澈得志后,金载圭就已经对他忌恨不已。他认为自己才是陪朴正熙打天下的“开国元老”,朴正熙政府之所以能够统治韩国,他金载圭出力不小。但是朴正熙却开始渐渐开始不信任他的能力,并且宠信起这个只会阿谀奉承的车智澈,而且让车智澈多次在他面前指手画脚、飞扬跋扈。几个月前,就在车智澈又一次当着朴正熙的面指责金载圭办事不力,而朴正熙也严厉呵斥了他后,他就已经暗中开始策划刺杀这两人的行动。
金秋十月,韩国的风光是美丽的。汉江静静地流淌,黄色渐染山冈。这些景色和韩国的独裁统治极不协调,自然景色和人文思想存在这么大的差异,在风景如画的自然风光背后,是动乱,是暗算,乃至凶杀。
1979年10月26日清晨,车智澈陪同朴正熙到忠清南道唐津郡插桥湖出席防潮水利工程剪彩揭幕仪式。朴正熙为插桥湖纪念塔揭幕时,全场几百人众目相向,凝视着他。然而在揭幕仪式开始后,意外出现了:朴正熙拽动揭幕的绳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纪念塔上的罩布仅仅揭开了一半,以后任凭朴正熙怎么拽,那另外的一半罩布就是揭不开。现场的人群都紧张起来,议论纷纷。朴正熙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脸色由晴转阴,由于始终揭不开幕布,他与参加揭幕仪式的有关人员草草握手后,便在车智澈的陪同下乘直升机离开了现场。
上午,直升机载着朴正熙一行人降落在道高温泉观光宾馆,朴正熙准备在这里用午餐,然后洗个温泉澡。当他正要下飞机时,忽然听见前边的侍卫人员喊道:“死了!死了!”。朴正熙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吓得赶紧缩回到直升机的机舱内。自从1974年夫人陆英修遇刺身亡后,他对于自己的安全一直很敏感,于是他招来车智澈,阴着脸命令他出去查探。
车智澈出去后没多久就跑了回来,对朴正熙报告说并没有什么刺杀事件发生,死的只不过是宾馆饲养的一头獐子,因为被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吓得惊恐万状,一头撞死在了墙壁上。朴正熙脸色阴沉,觉得这都是不祥之兆,也没有了洗温泉澡的兴致,于是对车智澈说:“快,不要停留,赶快回青瓦台去!”车智澈连忙对驾驶员大喊:“快起飞,快起飞,回青瓦台!”
然而,片刻后,前方驾驶舱内传来驾驶员的声音:“死了,又死火了。”朴正熙一听,浑身顿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车智澈大声问道:“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原来直升机刚好在这时出了故障,无法起飞,检查排除故障和维修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朴正熙越发觉得今天不吉利,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虽然脸上阴云密布,但因为直升机暂时无法起飞,所以也只好留在宾馆吃午饭。午饭时,朴正熙想着上午的两件事,面对美味佳肴食欲全无,放下饭碗后他都不知吃了些什么。午饭后要离开的时候,直升机又出了故障。在直升机第二次修理好后,朴正熙连温泉也不洗,就上了直升机直接飞回青瓦台总统府。接二连三的不祥之兆,使得他一下午闷闷不乐。
回到青瓦台总统府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朴正熙打算去中央情报部所在地的宫井洞,那里有一处很秘密的豪华场所,叫安全之家。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令他的心情变得很糟糕,而且连带着身体也感到了烦闷和疲劳,所以他打算到宫井洞的安全之家去休息玩乐一番,疏解一下心中的闷气。而且金载圭最近虽然办事不力,但毕竟是他的铁杆心腹,追随他多年,忠心耿耿,很能体谅陆英修遇刺身亡后他有些寂寞的心境。所以每次他去,都会给他安排一些绝色佳人,陪他消遣玩乐,让他能够尽兴放松,把疲惫的身心彻底恢复过来。
朴正熙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虽然他曾经写诗赞美过其妻陆英修,给人以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感觉,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他当上总统后,喜新厌旧,寻花问柳已是家常便饭。他曾不顾一国之主的形象,偷偷将26岁的电影明星尹静姬暗藏金屋。自从他的正式夫人陆英修死后,他更是放荡不羁,经常到宫井洞这个秘密场所,与那些女演员、女歌星、女招待鬼混在一块儿,在这个色狼的怀抱里不知葬送了多少姑娘的青春。韩国在野党的一个负责人有个女儿,在选美会上被选为第一。朴正熙对她早就垂涎三尺,他不顾自己与在野党势力的恩怨,毅然为一个女人铤而走险,终于将那个韩国绝色攫为己有,这已是他第17个“玩物”了。
就在朴正熙开始期待金载圭这次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美女时,车智澈带着一份文件匆匆过来,要朴正熙批示。文件是关于近期全国各地学生运动和反政府活动的报告,其中重点是10月16日在釜山和马山发生的大规模反对朴正熙政府的暴动。这份文件对于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有些不利,因为在车智澈的授意下,负责起草这份文件的人几乎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金载圭,虽然在镇压釜山、马山暴动的中后期,主要负责人已经变成了车智澈。
朴正熙看完文件,原本因为今天出行不顺利而变得糟糕的心情就更加沉郁了。他大为光火,眉头紧皱,嘴里咒骂了金载圭几句。此时,车智澈趁机向他推荐由陆军保安司令全斗焕接任中央情报部部长一职。
朴正熙对全斗焕的印象很好,认为此人忠勇精干,凭他的能力倒是足可胜任中央情报部一职。事实上,早在之前10月20日他同车智澈、金载圭一道在宫井洞观看那盘录像带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决心撤换金载圭了:一是金载圭意见经常与自己相左,二是金载圭与车智澈水火不相容,三是金载圭担任情报部长已有多年,有尾大不掉之势,这是最大的忌讳。但是,车智澈与全斗焕私交很密,如果让全斗焕出任情报部长一职,两个密友分别掌握情报部和总统警卫室这两个要害部门,这是犯了权力平衡的大忌。而且,金载圭的去处,他还没有想好。因此,撤换金载圭,他还想缓一缓。
车智澈见朴正熙沉默不语,似乎正在犹豫,于是进一步说道:“总统阁下,金载圭掌握的情况太多了,而且他手下的那批人都是亡命之徒。还是抓紧把他动一动为好。”
朴正熙看了他一眼,又沉吟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给金载圭部长打个电话,今晚咱们到宫井洞去吃晚餐,让他找几个漂亮姑娘陪客。” 车智澈一时摸不清朴正熙的想法,但他也不敢违逆这位独裁而霸道的总统,于是应了一声,去给金载圭打电话。
下午4点,中央情报部部长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金载圭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不同颜色的电话,这些电话通往中央各直属机关,从某一方面说,电话就是指挥,就是权力。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金载圭看了一眼,发现是来自总统府的,于是便立刻接了起来。
话筒里传来了车智澈的声音:“是金部长吗?今天晚上总统阁下要在宫井洞餐厅和您共进晚餐,望您准备。”语调干脆利落,像是上级对部属下命令。以前车智澈和金载圭通电话时,言语中还夹带着客气的词汇,现在可好,一点礼貌也没有,而且不容金载圭询问分辩就“喀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金载圭放下话筒,头上的青筋因为心中的愤怒直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随之腮上出现一股股肌肉棱。他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条疯狗!”车智澈的态度的如此傲慢跟恶劣,而且还是通过总统府的电话在跟自己对话时候表现出来的,很显然,朴正熙不会不知道他的这个态度。既然车智澈都表现得这么露骨了,可见朴正熙对他金载圭的宠信已经低到了什么程度。
他点了一根香烟,却没有抽,脑子开始盘算起朴正熙邀请自己在宫井洞共进晚餐的目的。很显然,从车智澈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今天朴正熙来宫井洞吃饭是假,找事是真。看来,一定是冲着釜山、马山的学生运动而来的,要么是要情报部派人镇压,要么就是将自己撤换掉作为替罪羊。总之,朴正熙这次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他将手中不知不觉已经烧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揿灭,咬咬牙, 下了最后的决心:就在今晚,干掉朴正熙和车智澈!
下定了决心,金载圭觉得心头的热血直向头上涌。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显然是在紧张思索:是布置手下亲信去干呢,还是亲自动手?刺杀朴正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金载圭有着几十年的情报工作经验,知道要保证刺杀成功,就必须做到刺杀的突然性和准确性——首先行刺的人必须不会引起朴正熙的疑心;其次刺杀行动应该是既有预谋又是随机的,也就是说,有机会就干,没机会就等。
他考虑再三,觉得刺杀朴正熙这种事,托付任何人行刺,都不可靠,人心叵测,万一选定的人背叛自己,画虎不成反类犬,还没刺杀朴正熙,自己就先要死在朴正熙的手上。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信任别人不如相信自己。几十年的军事生涯和情报工作经验使金载圭选择了后者,他决定在晚宴上选择适当的机会自己动手,干掉朴正熙和车智澈这两个混蛋。
不过干掉朴正熙后,又该怎么办?毕竟,刺杀总统是一件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安危,必须要想好后手,谋定而后动。
金载圭在房内踱了几步,认为刺杀朴正熙这件事,光自己干了还不行,成功后必须还得要有人支持自己,这样才能在干掉朴正熙后,自己取而代之,避免出现韩国因为群龙无首而发生大规模内乱的情况。于是他回到电话机旁,抓起其中一台电话:“喂!给我接陆军参谋总长。”他的声音因为心情的激动而显得有些激昂。
电话里很快便传来讯号,金载圭将听筒慢慢凑到耳旁:“啊,郑总长,您好!”他急切需要郑升和的支持,以至于他的语音有点颤抖,“您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到宫井洞共进晚餐。”在得到郑升和肯定的回答后,金载圭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满意地放下了话筒。
随后,他又拨通了中央情报部次官金正燮的电话,金正燮比金载圭年轻许多,虽然是中央情报部的二把手,但在金载圭面前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像个办事员。金载圭向他交代说:“今晚我已约定与郑总参谋长在宫井洞办公室共进晚餐,可是由于总统阁下的光临,我不能陪郑参谋长去了。望你先替我招呼一下郑参谋长,等总统阁下离去后,我马上去相陪。”
打完两个电话,金载圭松了一口气,从军方讲他抓住了郑升和参谋总长,从身边人说他又拉拢了金正燮,对下一步的行事仿佛有了许多把握。
下午4点30分,金载圭来到宫井洞。宫井洞是一座两层楼建筑,外围是3米高的砖墙,顶端是白色锋利箭头的金属栏杆,围墙里却是另一番天地。在别致的楼房里,第二层设有金载圭的办公室和寝室,底层则设有餐厅和会客厅。楼房前面是座花园,栽着各种花草树木,中间还有一个绿波荡漾的养鱼池。金载圭来到二层他的办公室,从保险柜里取出手枪。
这是一支西德制造的“尤尔塔”七连发8.2 毫米口径的手枪。这种枪的瞄准器性能良好,具有很大的杀伤力。他将子弹一颗一颗仔细检查并压进弹仓,拉开枪机推子弹上膛,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将枪轻轻地藏到书架的后面,然后坐下来,点上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盘算着行动步骤。金载圭举事谨慎,暗杀朴正熙的计划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着。
下午5点10分左右,总统府秘书长金桂元来到了宫井洞,两人寒暄后,在金载圭的办公室里,他们谈起了国内的局势。金桂元是文官出身,办事老练,两人谈了半个小时,便一同向餐厅走去。走出办公室,金桂元便叹了口气,他可能是认为在办公室内说话不便,怕隔墙有耳,这时便向金载圭诉苦道:“车智澈太狂妄自大了,除了总统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滥用职权,真叫人受不了。” 金载圭似乎找到知音,马上跟着说:“不错,就是有了这个家伙,才把事情闹得一团糟,今天晚上我要干掉他。”
金桂元先吃了一惊,但马上点头表示同意。他早就看出金载圭对车智澈窝了一肚子火,现火已被他燎起,便不讲话。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一边找其他话题聊着,一边等待着朴正熙的到来。
下午6点,夕阳西下,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暗淡而深沉。朴正熙和车智澈一行离开了青瓦台,乘车前往500米外的中央情报部宫井洞餐厅。自从1974年遇刺后,朴正熙对自己的安全防卫又提升了一个等级。即便从青瓦台到宫井洞不过区区步行的距离,而宫井洞又是中央情报机构,他也还是带了5名警卫人员随行保护。
6点05分,朴正熙在车智澈的陪同下来到宫井洞。金载圭和金桂元出迎,然后几人一同到了餐厅。餐厅呈正方形,地面上是暖地板,下面可以加热。地板上按照朝鲜的风俗铺了五光十色的油纸,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桌上摆满了具有韩国风味的食品,光菜肴就有20多种:红烧香菇、烤牛肉片、馅饼、生菜、豆芽凉菜、明太鱼干和鱿鱼干,另外还有一盘朴正熙最喜欢吃的生鱼片。餐桌上还放着几瓶威士忌酒和两盒外国人旅游专用的高级“船”牌香烟。
餐厅门前的养鱼池中养着肥美的鲤鱼、鲫鱼,作为制作生鱼片的原料,这个鱼池是为朴正熙专门修建的。在餐厅入口处的右角落放着电视机、录音机,另有20多盒朴正熙最喜欢听的歌曲录音带。餐厅里的一切都是照朴正熙的吩咐布置的,显得有条不紊,清雅幽静。
在金载圭的陪同下,朴正熙和车智澈、金桂元脱下外衣和鞋子相继入座。朴正熙面朝正门上座,背靠窗,在他与窗户之间有一道屏风;车智澈坐在朴正熙的右边,独据餐桌一端;金载圭和金桂元并排坐在朴正熙对面,金载圭在左,金桂元在右。
朴正熙坐的是一个有靠背的黄色坐垫,其余的人坐的是有刺绣的紫色坐垫。 金载圭除了准备了适合朴正熙口味的菜点和朴正熙喜爱的歌曲外,还特意招来了两名年轻貌美的艺妓作陪。朴正熙落座后不久,两名女子拿着乐器飘然而入,伺候在朴正熙左右。见到两个美人,朴正熙自是乐不可支。
晚餐开始,酒过一巡,他们开始谈一些事情。
朴正熙问金载圭:“国内治安和釜山戒严情况怎么样?”
“没有什么新情况。”金载圭回答说。
朴正熙“嗯”了一声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身子向前挪了挪,谈起了参加插桥湖落成典礼的事情:“插桥湖防潮堤建得真不错,今晚电视是否转播?”
金桂元回答说:“可能转播。”
车智澈这时在一旁凑趣道:“到时间,我会把电视打开。”
说完他们又频频举起杯来。朴正熙和车智澈进入餐厅后,随行的五名警卫人员由中央情报部部长秘书朴兴柱接待,安排在会客室。通常警卫人员随同朴正熙到中央情报部赴宴,都由中央情报部负责招待,因职责所在,警卫人员要分班进餐。警卫人员金容太、朴相范和金镛燮等先到和餐厅相连的厨房吃饭,厨房南边的会客室里,只留下警卫处长郑仁炯和副处长安载松二人听候差遣。朴兴柱按照金载圭事先的安排留在会客室和朴正熙的两个警卫人员聊天。
6点35分,郑郑升和赴约来到离宫井洞中央情报部餐厅约50米远的办公室,中央情报部次长金正燮出来迎接,两人寒暄后,郑升和问金正燮:“金载圭部长为什么不在?”金正燮解释说总统阁下到这里进餐,金部长正在相陪,待总统离开后马上就来。于是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先行吃喝起来。
中央情报部的餐厅里,宴会继续进行着。在柔和的灯光下,杯光酒色,几巡酒后,气氛就显得热烈起来了。他们边喝边谈,话题不知不觉转到釜山和马山的学生运动上来。
朴正熙问金载圭说:“金大中最近怎么样?还跑出来吗?”
“阁下放心,金大中被我们牢牢关在他家里。”金载圭淡淡地回答道。
朴正熙又问道:“对新民党的工作怎么样了?”
“共和党的发言搞乱了我们对新民党的工作,已经答应洗手不干的人,也跑到强硬派那里去了。强硬派硬起来,我们也不好办啊。”金载圭似乎在诉苦。
听到这里,车智澈灌进一杯酒,大声嚷道:“他妈的,不管他是强硬派还是学生,只要敢出来,全部用坦克压扁!”车智澈本来就是个老粗,总统警卫室本职任务,原来无非是保护总统安全而已,根本无权干预国家大事。可是由于车智澈同朴正熙的特殊关系,现在这个警卫室不但干预政府决策,甚至凌驾于情报部、参谋部之上。这也导致他行事越来越嚣张跋扈,除了总统朴正熙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朴正熙见金载圭表情淡淡,以为他心中有情绪,心想今晚是来休息的,还是以安抚为主,就说:“我知道中央情报部做了很多工作,金部长很辛苦的,底下的弟兄也很辛苦的。”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道:“釜山、马山事件是新民党搞的鬼……但要收集更准确的情报……中央情报部要再厉害一点。你们只抓到新民党胡作非为的调查报告,干什么用?要一件一件立案才是。”
“明白了。”金载圭点头道,“处理政治问题,大体上要给对方一定的理由,然后让他们来国会,否则他们不会来国会。”
“我原来已经指示拘留和起诉金泳三,后来美国人出来指手画脚,就取消了指示。我还是想拘留金泳三,依法办事有什么不对?美国佬犯法,难道就不治罪吗?”朴正熙说道。
“虽然对金泳三没有实行司法措施,但他已被国会开除了。”金载圭好像在为金泳三求情。
“记住,我们现在承受着多方面的压力,但最大的威胁来自新民党。新民党中,对我们最具有威胁性的是——”朴正熙用手敲了敲桌子,然后伸出两根指头,“是金大中和金泳三。只要制服了两金,其他的都好办多了。”
“新民党的小子们,一个都不想饶他。这帮小子,管他什么新民党还是旧民党,只要敢出来,全部用坦克压扁。”车智澈这时候又灌下一杯酒,瞪着一对蛮牛眼,“釜山的学生运动闹成今天这般模样,其实都是金部长过于宽容的结果。”
釜山和马山的学生运动一直是朴正熙的一块心病,也是车智澈攻击金载圭的把柄。既然话题展开到了这里,车智澈又一心想让朴正熙撤掉金载圭,好让自己的密友全斗焕上位,于是,他故技重施,以尖刻的言词攻击金载圭一连串的过失,指责金载圭办事不力,并指出金载圭的失误是导致政治危机的主要原因。
金载圭像往常一样强压心头怒火,用眼瞥了瞥朴正熙,以为朴正熙会出言制止车智澈的放肆行为,给他留一点颜面。没想到朴正熙不仅一言不发,反而不时点头表示同意车智澈的话。
金载圭顿时怒上心头,再也克制不住,厉声出言反驳车智澈。此时,朴正熙一言不发,只是听着,并未劝解,也未示意金桂元劝解,任由两个人愈吵愈烈。就在金载圭在口战中反败为胜之时,一直板着面孔的朴正熙突然用责备的口吻质问金载圭道:“釜山、马山的局势搞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中央情报部办事不力吗?” 朴正熙的介入,使车智澈一脸得意,而金载圭则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怔住了,他拉长了脸,阴郁的默默听着。朴正熙以前也责备过金载圭,但场合和此时不同,也不如这次露骨。这次当着车智澈等人的面,特别是现场还有两名艺伎,将关系国家兴亡的责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使金载圭心中暴怒不已。他咬了咬牙,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心中的杀意更加强烈了。
6点55分,金载圭找了个借口,离开宴席,来到厕所。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5分钟后又返回餐厅。此时,晚餐继续进行着,朴正熙、车智澈、金桂元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谈笑着。金载圭返回餐厅刚就坐,刚回到座位,车智澈又当面挑衅:“金部长,10月18日釜山地区的戒严令,不也是因为你们情报部无能吗!”
金载圭怒火中烧,额上青筋毕露,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如果说在下午接到电话的时候,金载圭已经做好了刺杀朴正熙和车智澈的准备,那么现在,当时还留在金载圭脑海中的“找得到机会就刺杀,找不到机会就等待”的念头已经被车智澈疯狂的攻击给击碎了,他的脑子里,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马上行动,干掉朴正熙和这条疯狗!
7点10分, 金载圭借故又一次离开了餐厅。他快步来到距餐厅50米的办公室,见到了还在用餐的陆军参谋总长郑升和与情报部次长金正燮。他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以抱歉的口吻对两人说:“我正在陪总统阁下用餐,望二位务必等候。” 郑升和与金正燮点头表示同意。
金载圭返回餐厅途中,又召见了他的两个助手、随行秘书朴兴柱和情报部礼宾外长朴善浩。他将二人拉到僻静处,说出了实话:“国家沦亡,我们已无法生存,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如今总统荒淫暴虐,我要在今晚下手干掉他和车智澈,你们听见第一声枪响,就立即解决他们的警卫员,明白吗?”
刺杀总统,非同小可。朴善浩与林兴柱听后颇感突然,两人面面相觑,神色显然是迟疑不定。不过此刻金载圭已经是骑虎难下,这种话一出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而且想要刺杀朴正熙他们,也不能没有助手,当下只能抬出郑升和,以鼓动这两人:“郑参谋总长和情报部次长金正燮都在这里,你们还怕什么?”
朴善浩和朴兴柱知道郑升和、金正燮两人都在金载圭的办公室中,以为此事三人已策划好,既然手握军事指挥大权的郑升和也参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再加上他们本身与金载圭不一般的关系,顿时壮起了胆,表示愿意死心塌地地执行计划,听从金载圭的指挥。
三人详细商议了一下刺杀计划。因为人力不够,他们又找到随行警卫李基柱和司机柳成玉帮忙。具体分配任务是这样的:朴善浩负责解决在接待室里的警卫处长郑仁炯和副处长安载松。朴兴柱带领李基柱和柳成玉来到厨房后门,钻进停放在那里的轿车,伺机干掉在厨房里的警卫室特别车辆处处长金容太和警卫员金镛燮、朴相范。
金载圭回到餐厅后,朴正熙等人已酒足饭饱,席上的气氛已变得轻松多了。朴正熙、车智澈、金桂元三人一边喝茶谈笑,一边看着电视。两名妖艳的艺伎坐在朴正熙的身旁弹着吉他,软绵绵的琴音,使餐厅里的一切显得柔和。
7点33分左右,餐厅厨房长南孝周端着盛满酒肴的盘子走出厨房,这时朴善浩走上前来说;“我要见金部长,请你转达一下。”南孝周点点头,走入餐厅,将酒肴放好之后,走近金载圭悄声说;“处长要见您。”
金载圭第三次离开宴席来到餐厅旁的一个房间内,此时已经是7点35分。朴善浩望了望周围,低声向金载圭报告说:“都准备好了。” 金载圭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提醒朴善浩以厅内的第一声枪响为讯号。随后,他疾步来到二楼办公室,从书架后面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枪,将枪插入右腰,以外衣掩盖好,返身下楼。
7点40分,金载圭再次返回座位,他用眼扫了扫四周,观察周围的动静,寻找出奇制胜的机会。金载圭坐定后,冷眼扫了一下车智澈,突然,他问朴正熙道:“阁下搞政治要顾全大局呀!”接着又指着车智澈用挑衅和讥讽的口吻说:“您带着这种废物搞政治,能搞得好吗?” 朴正熙被他突然说出的这番话弄得愣了一下,还没有回过神来,金载圭已经疾速抽出了手枪,对着车智澈就开了一枪,然后起身又朝朴正熙开了一枪。
开第一枪时,金载圭坐着,由于距离较近没有瞄准,子弹只穿透了车智澈的右手腕。车智澈到底是军人出身,反应敏捷,在右手腕中弹后,他下意识地就地一滚,乘金载圭向朴正熙开枪之际,站起来逃进了室内的厕所躲避。
朴正熙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第一声枪响惊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就被金载圭的第二枪击中胸部,子弹贯胸而出,朴正熙挣扎了几下便倒向左侧,伏在其中一名艺伎的膝上。
朴正熙倒在美人身上呻吟着,伤口处,鲜血如涌泉般喷出。两名艺伎尖叫起 来,慌忙放下吉他,企图扶起倒下来的朴正熙,但一时之间却扶不起。情急之下,她们分别用手堵住朴正熙胸和背上冒血的窟窿,一个劲喊着:“阁下怎样啊!” 朴正熙的脸痛苦地抽搐着,他闭着眼回答:“我没关系。”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说完便垂下了脑袋。而金桂元在枪响的实话,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此刻已经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餐厅里枪声一响,接待室里郑仁炯和安载松都不禁惊诧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本能地把手伸向腰间的手枪。就在这时,朴善浩提着手枪一个箭步冲入接待室内对两人喝止道:“不准动!动就开枪!”郑仁炯和安载松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眼睛盯着朴善浩手中乌黑的枪管,一步步向后退着。这时,朴善浩开口说:“还是让我们一起活着吧!”郑仁炯和安载松不服地望着朴善浩。突然,安载松找准机会,趁朴善浩稍不留神便去抽枪,可是太慢了,朴善浩已扣动扳机,安载松应声倒下。一不做,二不休,为避免麻烦,朴善浩也击毙了郑仁炯。
在厨房后门停放的轿车里坐着等待行动的朴兴柱和李基柱、柳成玉,听到餐厅里传出枪声后,打开车门,跳下车,冲到厨房玻璃窗下,高喊:“不准动,举起手来!”话音未落,就向厨房内射击。正在这时,室内的电灯突然熄灭了,朴兴柱等三人以防御的姿势紧贴墙壁。不一会儿,灯又亮了,他们又向室内开枪射击。朴正熙贴身侍卫金容大和金镛燮、朴相范猝不及防,当场中弹,金容太和金镛燮毙命,朴相范身受重伤,跃倒仕地。
金载圭将朴正熙打倒后,再次扣动扳机向逃向厕所的车智澈开枪,可是,手枪这时却突然卡壳了,也就在这时,餐厅里的灯全部熄灭,金载圭气愤地扔掉手枪,跑出餐厅。黑暗中,枪声、惨叫声、“开灯”的叫喊声乱成一片。突然, 灯又亮了。原来锅炉房的工人听到枪声,以为是电线短路,将电闸拉下,但不久电闸又被合上了。
金载圭跑出餐厅,在花园里遇上朴兴柱,他气急败坏地嚷道:“快把枪给我!” 说着就夺过朴兴柱的枪,可是朴兴柱的子弹也打光了。金载圭无奈,正要返回餐厅时,恰又在走廊上遇到从会客室赶来的朴善浩。他上前夺过朴善浩手中38型利布尔布左轮手枪,转头跑回餐厅。
这时,躲在厕所里的车智澈见餐厅里久无动静,以为金载圭已经离去,便从厕所 里跑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喊“警卫员!警卫员!”真是冤家路窄,他刚跑到餐桌前就差点和二次冲进餐厅的金载圭撞个正着。车智澈急忙窜进餐厅里的一个角落,躲在一个四方橱柜的后面。金载圭举枪射击,木板做的柜子不一会儿被金载圭打得七零八落,子弹穿透橱柜击中了车智澈的腹部,车智澈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金载圭绕过餐桌,发现倒在两个艺妓怀里的朴正熙还没咽气,便走上前去将手枪抵近朴的脑袋开了一枪,只见朴正熙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跟着一命呜呼。两个艺妓看到这一情景,急忙扔下总统尸体,慌乱地跑出了餐厅。金载圭也去没追赶她们。
急骤的枪声过后,等候在附近的金桂元在朴善浩的指示下,取来一支M-16自动步枪,进行“确认射击”,他向倒地的安载松补了一枪,向郑仁炯补了两枪,然后,又来到厨房,向地板上的金容太三人进行扫射……
当枪声全部落下,整个宫井洞又归于一片宁静。这时候,金载圭已经成为整个刺杀行动的领袖,其他参与者都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金桂元看着朴正熙的尸体,勉强压下的心中的恐慌,问金载圭说:“这个场面可怎么收拾?”金载圭沉思片刻,转头对他说:“嗯,你就说总统阁下因过度疲劳,昏倒了。”
此时,郑升和还在吃饭的办公室里,对于刚刚发生在宫井洞内的枪击毫不知情。当金载圭冲进来抓着他的手臂,说出事了的时候,郑升和表现得很茫然,显然并不知道金载圭口中的“出事”究竟是什么。不过郑升和见金载圭神色慌张,大汗淋漓,心中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于是一个劲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面对郑升和的追问,金载圭只是搪塞说:“上车再说,上车再说。”
郑升和只得同金载圭离开,两人上了他的专用轿车,同车的还有金正燮、朴兴柱。车上,郑升和一再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金载圭觉得朴正熙死亡的消息隐瞒不住,便告诉他总统已经死了。郑升和为了证实一下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又追问了一句:“真死了?”“肯定死了。”金载圭回答。他边说边回头往后探望,当发现他自己的警护车紧紧跟上来时,他才缓缓说道:“这可是件大事,万一让北朝鲜知道,我们整个国家安全都要受到威胁;让国内知道,也会发生流血事件。所以现在要维持治安,立即宣布戒严令。”
郑升和没有再出声,相比金载圭,他的政治嗅觉要敏锐得多。他很清楚,总统被刺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后果绝对不堪设想。而且总统毙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了以防万一,他让金载圭先封锁消息。同时,他也不得不考虑自己接下来的立场问题,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后,郑升和终于决心站到执掌中央情报局、背后又有美国政府撑腰的金载圭这边。
下了决定后,他看了看车窗外,突然意识到轿车正驶向“三一”高架公路,就问:“往哪儿去?”金载圭回答说:“去情报部。”
“还是到陆军本部去吧。”郑升和考虑到在这紧急关头,万一需要作战,为了指挥起来方便,能够得到保护,在陆军本部依靠军队绝对是唯一的选择。
8点05分,金载圭一行人到达陆军本部地下室。郑升和将金载圭、金正燮和朴兴柱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候,然后到“应急室”对室长赵长校说,现在出现了紧急情况,要他用电话和国防部长官,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海、空军参谋长和“美韩联合军”副司令(司令是美国人威克姆)取得联系。同时他命令前线部队第一、第三军进入“非常戒严状态”,下令首都警备司令要严格掌握部队,并把必要的首都地区部队的指挥官叫到陆军本部东边“应急室”。
8点25分,郑升和从“应急室”出来,把刚才的兵力部署情况全部告诉金载圭三人,并请示金载圭,如要戒严部队出动,应先占领哪些地方,金载圭想了想,将地点说出,郑升和一一记在了本子上。
8点30分,国防部长卢载铉匆匆赶到陆军本部地下室,询问郑什和出了什么事。郑什和回避正面回答,只说:“总统阁下在晚餐中去世,详细情况可问金载圭部长。”郑升和担心总统府卫戍部队出动追捕金载圭,指示到场的城防司令,让他下令城防部队包围总统府。最后经过与城防司令协商,远距离包围了总统府,以防引起城防部队和卫戍部队的冲突。随后,他又给总统府警卫室副室长李在田打电话吩咐:“我已下令城防司令在总统府周围部署兵力,你要严加看管卫戍部队,要同城防部队合作,避免武装冲突。”
9点20分,郑升和以调动城外大批部队容易引进市民的不安为理由,指示陆军参谋次长李喜胜停止城外部队进驻城内。
就在郑升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金桂元正在为他们处理总统朴正熙的尸体。此时,车智澈还没断气,因为他虽身中数枪,却没一枪击中要害。金桂元没有理睬车智澈的求救,他叫来柳成玉和徐永俊二人,把朴正熙的尸体搬进轿车,送往汉城地区军医院,并且下令不准任何来探望,然后打电话通知国务总理、首席秘书以及一些内阁成员到青瓦台总统府商议重要事件。
8点45分,总理、内务部长官、法务部长官得到通知来到青瓦台,金桂元并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告诉三人:“总统阁下已经去世。”不一会儿,总统府警卫室副室长李在田中将接到命令亦赶到青瓦台,金桂元对他说:“警卫室长车智澈已经不能指挥了,你要加强警戒,严格掌握好部队,不要轻举妄动。国家现在发生了重大事件,现在还不能说明原因。”
9点10分左右,国防部长官、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美韩联合军副司令、空军参谋长、海军参谋长等先后到陆军本部地下室郑升和的办公室。国防部长卢载铉询问金载圭怎么回事,金载圭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无奈之下,卢载铉只好打电话给金桂元,让他到陆军本部说明情况。但是金桂元因为不知道陆军本部的事态发展,所以拒绝前往陆军本部,反而要卢载铉带军界要员到青瓦台去,理由是总理及各部部长正在青瓦台总统府开会。
金载圭见双方僵持不下,便拿过话筒,告诉金桂元一切安好,请他带总理他们过来。金桂元这才放心,欣然表示愿意前往。挂断电话后,卢载铉又一次向金载圭逼问总统之死的情况,被逼急了的金载圭当即吼道:“总统阁下已经死了,这是肯定无疑的,立刻宣布戒严,彻底维持治安才是头等大事。”
尽管郑升和一再有意识地避免发生冲突,但事情的发展显然并不如愿。8点30分,朴正熙的亲信、军内强硬派代表人物、陆军保安司令全斗焕得到国防部长要他立即前来的命令,即刻赶到陆军本部地下室,确认朴正熙已死后,就在陆军本部另立临时指挥本部,包围卢载铉和郑升和。
和朴正熙一样,全斗焕也是一个充满权欲和野心的军事独裁主义者。他在韩国军队中很早就利用同学、同乡、同事和亲信关系拉拢了一部分军官,组织了一个“少壮派”军人集团。属于这个集团的主要成员有:卢泰愚(汉城警备司令)、郑镐溶(特种兵司令)、金复东(陆军士官学校校长)、黄永时(陆军参谋次长)、车圭宪(首都军军长)、李烯性(陆军参谋长兼戒严司令)、俞学圣(国防部次官)等。其中全斗焕、卢泰愚、郑镐溶、车圭宪四人,曾被认为是70年代韩国“少壮派”军人中的“四大金刚”。他们都是朴正熙的亲信,是陆军军官学校十一期的校友。
9点30分左右,崔圭夏总理,金桂元,外务、内务、法务部长官,第一政务首席秘书柳赫仁等来到陆军本部地下室,此时,金载圭强调说:“总统现在已故,这是重大事件,应该加强前方警戒,防止国内流血事件。在两三天内应该彻底维持治安,召开内阁会议,宣布戒严。”听到这里,文武官员议论纷纷,不知所措。
10点25分,金载圭悄悄地把金桂元叫到地下室厕所,对他说:“首先要宣布戒严,掌握事态,争取主动,把戒严司令部的牌子换成‘革命委员会’,把它引向军事革命。”
10点30分左右,总理崔圭夏指示要召开国务会议。国防部长卢载铉提议,陆军本部地下室大小,举行国务会议的地点改在国防部部长办公室。
10点40分,按照总理的意思,首席秘书柳赫仁通知总务处次官,要他布置国务会议会场,随后崔圭夏和内阁各部长来到国防部长会议室。崔圭夏和部长们强调宣布戒严应有能够让国民谅解的理由,以此逼金载圭说出朴正熙之死的经过。被逼急了的金载圭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总统是我杀的,我的后边有美国。”他还特别指出,这件事是经过美国政府首肯的。
会议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直到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明白:自己被卷入了一场类似政变的刺杀中。面对沉默不语的崔圭夏众人,金载圭说道:“苏联就曾在一个星期里没公布勃列日涅夫的行踪,两三天内不公布总统死亡原因,又有何妨!”总理崔圭夏和各部长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
此时,金桂元从国务委员们的强硬态度中看出,金载圭的举事难以成功。他犹豫了一会儿,独自一人偷偷地跑进旁边的国防部长官助理办公室,让卢载铉的助理把陆军参谋总长和国防部长叫过来。金桂元向郑升和、卢载铉二人和盘托出了金载圭枪杀朴正熙的全部过程。
卢载铉考虑一下,还是决定先下令逮捕金载圭,否则这个消息一旦被全斗焕知道,这个朴正熙的死党肯定要发生兵变,这样一来,就会危及到整个国家的安全。郑升和见国防部长已经点头,也不好反对,只能同意暂时逮捕金载圭。
果然不出卢载铉所料,几分钟后,金载圭刺杀朴正熙的消息被全斗焕得知。全斗焕紧急召集“四大金刚”中的其他三人商议对策。他们一致认为,金载圭这样无法无天,一定要把他收拾掉。同时认为,对金载圭,由于他手中握有武器,一定要智取诱捕,由于参谋总长郑升和没有直接参与刺杀朴正熙的活动,可以先放过他,待有机会再处理。
11点40分左右,郑升和回到陆军本部,一进入指挥室便下令在汉城防区内的各陆军部队立即开动,把守各个要冲,并且进入市内防守各官署和重要建筑物。与此同时,通告美国驻南朝鲜部队司令威克姆。威克姆接获通知后立即呈送华盛顿。随后,郑升和通知陆军保安司令全斗焕可以逮捕金载圭,并一再强调要保护金载圭的安全。
此时早已做好充分准备的全斗焕,立即把宪兵总监叫到陆军本部设立的临时指挥所,制定了逮捕金载圭的计划,并派遣金晋基等10名要员,分乘两辆汽车前往国防部。
到达国防部后,金晋基让国防部长副官传口讯给金载圭:陆军参谋总长要在陆军本部地下室接见他。并说轿车正在国防部后门等着。金载圭并没怀疑这个口讯,他不相信郑升和会出卖他,于是准备和他的警卫员一起离开。
在后门处守候的宪兵,早已经换上了陆军军服,金载圭见没有异常,便放下心来。一名宪兵上来请他上车,在宪兵的陪同下,金载圭刚俯身踏入汽车车厢,坐在里面的搜查官便以手枪抵住他的脑袋。金载圭吃惊之余,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然而此时要脱身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载圭知道大势已去,只有束手就擒。他乖乖地坐进汽车后厢,把双手放在前座的椅背上,让搜查官缴去他的手枪,给他戴上手铐,押往宪兵拘留所。紧跟着,和金载圭一道参与刺杀案的其他人员也相继被捕。
11点50分左右,内阁紧急会议在国防部长会议室召开。与会人员讨论了戒严的理由、必要性和宣布戒严的时间等。总理崔圭夏决定先确认总统逝世,然后再采取措施。金桂元带领总理、副总理、国防部长、内务部长和文化部长,于第二天凌晨1点20分左右,来到汉城地区军医院,由医院院长带领到停放朴正熙尸体的房间。院长报告说,根据尸体检查结果,证实朴正熙于10月26日晚10点55分左右,在金桂元送往医院之前已经死亡,致命的是太阳穴上那一枪。众人目睹朴正熙的尸体,确认了朴正熙已死。
2点左右,崔圭夏一行返回国防部会议室,将朴正熙的死讯和医院院长的尸体检查报告,告知其他内阁成员。与此同时,美国政府也接到先关消息,卡特总统立即命令驻韩美军进入三级戒备状态。
凌晨3点左右,朴正熙的尸体由医院的救护车送往青瓦台总统府,崔圭夏和卢载铉分别乘车护送。两人慰问了朴正熙的大女儿朴槿惠之后,又赶回国防部继续开会。
按宪法规定,总理接任代理总统,任期三个月,任命陆军参谋总长郑什和为军事管制司令。会议还决定4点起实行紧急戒严,政府发言人4点10分宣布全国实行戒严。此时,美国军舰已经开进里汉城350公里的釜山港,5000多名美军士兵已经开始登陆。
10月27日上午,当韩国人民开始忙碌的时候,政府通过电台和电视台向全国宣布:解除金载圭的中央情报部部长职务,并责成新成立的军事管制司令部联合调查本部(全斗焕任部长)负责调查金载圭枪杀朴正熙的案件。
至此,金载圭成了一起刺杀案中的凶手,而不是军事革命的英雄。
朴正熙1961年 5月16日在美国人支持下靠军事政变上台,独裁统治达18年之久。 朴正熙依靠暴力上台,以暴力结束,真可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朴正熙死后,韩国的局势更加动荡。外电将朴正熙之死说成是“强硬派”和“稳健派”之间权力之争的结果。而金载圭刺死朴正熙,非但没有给自己捞到半分好处,反而令自己身陷囹圄,还白白便宜了另一个人——全斗焕。
1979年12月12日,全斗焕伙同党羽调动 5万军队,以“消除与刺杀朴正熙有牵连的人”为由,将郑升和等40余名高级军官逮捕,解除了同郑升和关系密切的国防部部长卢载铉的职务,换上了自己的亲信,并控制了内务、法务等重要部门的大权。全斗焕政变后,立即把大批亲信安插到南朝鲜的军队和政府各个部门,并在军队中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
全斗焕成为继朴正熙之后的又一个“铁腕人物”。韩国的反对党也指出,全斗焕所作所为是企图争取“继承朴正熙衣钵的活动合法化的一种努力”,在朴正熙被刺一个月后,全斗焕军人政权便重新走上了朴正熙军事独裁的老路。
1979年12月4日上午,韩国戒严司令部汉城军事法庭在审判大厅对金载圭及其参与谋杀总统的同伙进行第一次公审。审判大厅笼罩着令人窒息的紧张空气,参加公审的除了由31名律师组成的庞大律师团外,还有60多名韩国及世界各国的记者。40多名家属和200多名旁听者。
韩国(南朝鲜)“律师协会”和各地律师纷纷拥进汉城,自愿报名免费辩护。最后,确定了31名律师,其中专门负责替金载圭辩护的多达21人。这在韩国历史上是未曾有过的,即使在外国也是罕见的。朴正熙之不得人心,由此可见一斑。
当检察官念完对金载圭等人的起诉后,大邱律师协会金正斗代表律师团就军事法庭裁决权问题提出异议:“宪法第五十四条第一项规定,总统只有在战争状态或者与此有关的国内紧急情况下才能宣布戒严,光是借口总统被刺死亡而宣布戒严是非法的。既然宣布戒严都不合法,那么,戒严司令部军事法庭审理金载圭将军的案件就成为无稽之谈。
金正斗的辩护让法庭上的法官们哑口无言,只好宣布暂时休庭。
12月8日上午10点,第二次公审又开始了。然而这一次的审判,仍然没能如全斗焕的愿,军事法庭被迫第二次休庭。全斗焕等人眼看公开审判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于是不顾法律手续,在12月20日指使汉城军事法庭,只用了19分钟的时间就宣读完对金载圭、朴善浩、朴兴柱、李基柱、柳成玉、金桂元、刘锡述等八人的判决书(除刘锡述被判处3年徒刑外,其余7人均判死刑)。12月27日至28日,金载圭等人向高等军事法院申诉,但是没有结果。
1980年1月21日,金载圭等人再次向最高军事法院上诉,希望法庭能够让他自杀,以换回部下的性命,但没能得到最高军事法院的同意。
1980年3月6日上午,全斗焕下令枪决朴兴柱。他故意让与金载圭关系密切的中央情报部的人去执行,但遭到了拒绝。全斗焕恼羞成怒,命令属下陆军保安部的人蜂拥而上,乱枪打死朴兴柱。
5月24日,金载圭被执行绞刑。
可叹金载圭在开枪的瞬间,结束了一个独裁者的统治,却让自己死在了另一个独裁者的手里。但只要独裁者仍然存在,韩国人民的抗争就绝不会就此终结。
二、朴正熙的一生
1917年11月14日(农历丁巳年九月三十日),朴正熙出生于韩国庆尚北道的龟尾(今大邱广域市附近)。朴正熙的家庭很贫苦,在他长大成人之前,他要求于父母的不过是仅以度日的食粮和上小学的一点微薄学费。他身材矮小,和大他许多岁的哥哥姐姐们高大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照,但这并不意味他的身体不好。更重要的是他文静、自制而且不苟言笑,不像其他同龄的伙伴那样淘气。上小学后,他依旧腼腆内向,体现在学习上,他是班上最勤奋的学生,是学生中的佼佼者。
小学毕业后,朴正熙以优异的成绩进入附近的大邱师范学校学习,1937年毕业。随后,他在庆尚北道的一所小学教书。1940年日本控制下的“满洲国”军官学校在朝鲜招生,朴正熙参加了考试,并被录取。
在“满洲国”军官学校(校址在今中国长春)里,朴正熙继续保持他好学的作风。到1942年毕业时,他的成绩名列榜首,立即被保送进了设在东京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正规班”,于1944年6月毕业,被授予日本陆军少尉军衔。之后被分到日本关东军齐齐哈尔635部队。10月担任伪满洲第6军管区少尉副官,1945年1月随部队“清剿”抗日武装力量,在战斗中得到日军上司“果断处理对抗大日本帝国的破坏分子”的高度评价而晋升中尉。
尽管没有详细史料记载他在中国抗日战场究竟杀害多少中国的抗日军民志士,但从日军对他在作战行动中的嘉许评价看出他的双手沾满了中国抗日军民的鲜血,是不折不扣的战犯。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后,朴正熙的第8步兵联队拒不投降,并枪杀苏军联络员。苏军展开围歼行动,朴正熙带同3名朝鲜籍军官逃出包围。之后他乔装难民来到北京,混入国民党中央军,军统调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解除他的武装并羁押数月后于1946年遣返他回国。
一年后,日本宣布投降,朴正熙化装逃到北京,1946年6月,由天津乘船回南朝鲜。同年9月,朴正熙考入南朝鲜反动势力开设的“军事英语学校(后改名为南朝鲜陆军士官学校),12月毕业,成为南朝鲜自己培养的最早的军官之一。朴正熙留校担任教官,后任第十四团参谋长。
朝鲜分裂后,李承晚在美国的扶植下建立了南朝鲜政府(韩国),此时一大批被中国人称为“二鬼子”的日军朝鲜裔官兵进入南朝鲜军队中并执掌军政大权达40年之久,为首的就是发动军事政变坐上总统宝座的朴正熙。
由于李承晚对国内实行高压统治,激起了人民的强烈反抗。正是在这种背景之下,爆发了1948年10月的丽水起义。丽水起义的主力是南朝鲜第十四团的爱国官兵。该团原驻防在全罗道的丽水附近。
1948年10月16日李承晚命令该团派一个营的兵力去济州岛讨伐游击队,遭到十四团全体爱国官兵的反对。在朝鲜劳动党地下组织的支持下,该团成立了“拒绝出兵济州岛军人委员会”,并决定举行武装起义。10月20日凌晨,起义军兵分两路:主力3000人攻打丽水;另一部分奔赴距丽水不远的顺天,争取第四团的支持。
当天上午,起义军攻占丽水。下午,起义军在丽水召开有5万人参加的群众大会,宣布成立“丽水郡人民委员会”。与此同时,支持起义的第四团也解放了顺天。10月22日,由两团士兵组成的起义军,乘胜向北进军。
但是,在美李反动集团优势兵力的围追堵截下,起义悲壮地失败了。当时,朴正熙任十四团参谋长,自始至终参加了起义。起义失败后他被捕。为了保全性命,朴正熙供出了南朝鲜劳动党党员和爱国进步人士160多人,使这次起义的主要领导人均惨遭杀害。
丽水起义后,朴正熙继续在军中任职,但晋升极慢。
1950年朝战爆发后,作为少壮派军人的朴正熙凭着机敏的头脑和灵活的手段开始了他人生的黄金期。曾先后担任第9师参谋长,陆军本部作战局次长、第2军炮兵司令等职。1953年晋升为准将。此后几年,朴正熙在政坛上迅速崛起。36岁的准将朴正熙作为炮兵军官参加了设在美国俄克拉荷马的福特西尔美军炮兵学校高级班的学习,返回南朝鲜遂被任命为本国炮兵学校校长,后来又调任韩国第五步兵师师长。
1957年他晋升为少将,任韩国陆军第1集团军参谋长。1959年,朴正熙任第6军管区司令,1960年任韩国军需基地司令、第1军营区司令,韩国陆军本部作战副参谋长、陆军第2集团军副司令。至此,正当壮年的朴正熙终于在左右南朝鲜政局的军队中占据了重要一席。
此时,取代李承晚右翼集团而上台的张勉的民主党已无力控制日益动荡的南朝鲜局势。因此,1961年1月肯尼迪就任美国总统不久,便采纳了美国参议员外交委员会1959年《坤仑报告》中提出的美国在南朝鲜的“政党政治失败后用军人政治代替”的办法,和美国驻日本大使赖肖尔提出的“继承南朝鲜执政者的人应是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青年军人”的意见,以军人取代张勉。华盛顿当局很快选中了实权在握的朴正熙。
1961年已掌控军队大权的朴正熙发动5·16军事政变,推翻了民选政府。就这样,一个双手沾满中国抗日军民鲜血的战争罪犯君临南朝鲜的天下18年之久,并以军事独裁统治担任“战犯总统”,这是他人生的顶峰。
政变后,朴正熙等人成立了统治南朝鲜的最高权力机构“重建国家最高会议”。这时,朴正熙为了取得军队内部其他各派势力对政变的支持和稳定局势,就把南朝鲜的陆军参谋长张都映推选为“重建国家最高会议”的议长和军人内阁总理,并让尹谱善继续担任总统,他本人只担任了“重建国家最高会议”副议长。到了1961年7月,朴正熙在军事政权趋于稳定后,对军队内部其他派系进行了一次清洗。
他首先解除了张都映的一切职务,自己出任“重建国家最高会议的议长;接看,以“阴谋进行反革命活动的嫌疑”,逮捕了张都映和担任军政要职的高级军官40余人,清除了所有可能同他为敌的政客。
朴正熙上台之初,主要的任务是加强其军事独裁统治。政变的当天,他便以“军事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发布了“紧急戒严令”,解散了国会、所有政党和社会团体,禁止一切政治活动,南朝鲜全境实行军事管制。为了加强对南朝鲜的全面控制,1961年6月,朴正熙又设立了一个由他直接控制的特务和情报机构——中央情报部,委派他的亲信金钟泌任部长。
这时候,朴正熙还颁布了“重建国家非常措施法”、“中央情报部法”、“特殊犯罪处罚法”、“反共法”等反动的法令,动用大批军、警、特务,对南朝鲜人民反对军事独裁和要求民主的斗争进行血腥镇压。并查封了南朝鲜1200多种报刊。据统计,1961年5月中旬到9月中旬,遭到朴正熙军事独裁政权逮捕、监禁和屠杀的进步人士达10万人以上。
由于朴正熙的大规模清晰和内部高压政策有可能激起全国动荡,美国政府再也不能坐视不理,迫于以约翰·肯尼迪为总统的美国政府的压力,1962年底,民选政府恢复。
然而,1963年2月18日,朴正熙突然宣布退出大选,继而在3月16日宣布,军政时间再延长4年。肯尼迪政府得知消息后,大感意外和恼火,肯尼迪本人通过美国驻南朝鲜大使馆向朴正熙表示,希望他立刻结束军政。
无奈的朴正熙只能做出承诺:10月中旬举行总统选举,11月下旬举行国会议员选举,12月中旬召开国会会议。
在1963年10月15日举行的总统大选中,朴正熙暗中命人作弊,以微弱优势赢得选举,随后又在国会议员选举中舞弊,让民主党获得大多数席位。他当选总统后,假借民主之名,继续他的军政统治,并且进一步加强了对人民民主运动的镇压。
1967年到1971年,南朝鲜又举行过两次总统大选,毫无疑问,朴正熙继续连任,继续他的独裁统治。直到1979年10月26日,被韩国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暗杀,结束了他的罪恶血腥的生涯。
事实上,在金载圭准备刺杀朴正熙之前,北朝鲜政府(朝鲜)和美国政府都暗中实施过刺杀他的行动。
1968年1月21日,在天寒地冻的深夜,朝鲜(北朝鲜)31名秘密敢死队穿越南北朝鲜交界的封锁线,准备潜进韩国总统府青瓦台,刺杀朴正熙总统。这些刺客都伪装成南韩军人,但是他们不合时宜的黑色运动鞋被南韩军警发现,发生激战,除了一名逃回北韩外(目前担任军方高层官员),其余都被当场击毙或逮捕处死。
盛怒的朴正熙决定成立一支也是31人的特种部队以牙还牙,刺杀朝鲜的领导人金日成,于是找来死囚等重刑罪犯,在靠近西部仁川外海的实尾岛实施生不如死的严酷训练;军方承诺任务成功后将大赦并重金犒赏,由于在1968年4月成军,称为684部队,训练期间不堪折磨死亡或遭处决者有7人,存活者24名。这群杀人机器原定训练三个月后执行刺杀行动,未料在出发前一刻任务取消,原来在实尾岛外面的世界改变了,两韩互派密使调停,创造和解气氛。随着双方关系的缓和,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延长成三年,最后南韩高层担心这支秘密刺金部队曝光,影响和朝鲜的关系,居然下令悉数格杀,就地灭口。
负责训练的军官不忍屠杀这些改邪归正的超级杀手,因此透露消息。重犯部队获悉后愤怒又绝望,决定先发制人,1971年8月23日,他们杀死岛上20余名官兵,逃出实尾岛在仁川登岸,挟持一辆公车开往汉城,要刺杀朴正熙讨回公道。在与沿途围堵的警察多次激烈枪战之后,车上的杀手引爆手榴弹自杀,4名存活者后来都被处死。
这宗惨案真相在当时硬是被压下,尘封于历史档案里。1998年反对党的金大中总统上任后,事件真相才揭发。2003年圣诞节南韩将这段悲惨的史实拍成电影《实尾岛风云》上映,成为南韩影史最卖座的电影;2004年2月,韩国军方面对舆论压力,只好承认这段惨无人道的案件。
至于美国方面,爆发于1950年6月的朝鲜战争,虽然在1953年7月间由参战各方签署《关于朝鲜军事停战的协定》而结束,但是那只是“停战”,潜在的战争危机经常随着政治等因素的微妙变化而一触即发。根据美国解密的档案资料,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担任韩国领导人的朴正熙,生前酗酒成性,而且一旦醉酒就会情绪失控,甚至险些引发第二次朝鲜战争。
据《洛杉矶时报》获得的档案文件显示,朴正熙是一个情绪十分不稳定的人,尤其是在喝得酩酊大醉之后经常情绪失控,甚至动不动就把烟灰缸砸向他的部下。当时的美国约翰逊政府担心这个酒疯子会把美国拖入第二次朝鲜战争,为此派出了塞勒斯·万斯作为美国总统的外交特使,前往汉城会见了朴正熙,以便试探虚实。
万斯在返回美国后向约翰逊汇报说:“他十分情绪化,喜怒无常,而且经常喝酒。朴正熙喜欢在开始喝酒时发布命令。他的将军们经常把他下达的命令拖延到第二天上午,如果他在第二天上午对昨天晚上下达的命令只字不提,那么将军们就当他昨天晚上说过的话根本没有说过。”
约翰逊听到这里有点担心了。一同在场汇报的美国驻韩国大使威廉·波特也对约翰逊说,朴正熙已经“几乎没有一点理性,随时都想向朝鲜发动袭击”。
虽然朴正熙后来没有真的下令侵略朝鲜,但是美国政府从此以后觉得这位韩国总统不但是一个“危险分子”,而且“十分不安全”,因此决定暗中把他除掉。
朝鲜军队1968年俘虏了一艘美国间谍船,船上的间谍据说是奉美国政府之命,前往韩国干掉喜怒无常的朴正熙。美国的这一企图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朴正熙在1979年10月26日被他的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暗杀。而金载圭事后在对总理崔圭夏等人的对质中也提过他刺杀朴正熙是得到美国政府的首肯,当然,金载圭这话的是真的还是仅仅是他当时用来堵住国会议员的嘴巴,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作为韩国总统,朴正熙的确是所有韩国总统中备受争议的一位。对于他评价的争议,即便在如今,依然有人讨论不休。对于我们中国人而言,他曾经是沾满了中国人同胞的刽子手、战犯,而对于韩国人民而言,想要评价朴正熙则要困难很多。
一方面,他是一个霸道蛮横的独裁者,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但是另一方面,他在担任总统期间,却也让韩国的经济飞速发展,为韩国的崛起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本人虽然是独裁者,但在担任总统期间,却没有贪墨过一丝一毫,生活简朴,在韩国的历任总统中(包括现在在位的),他的遗产是最清贫的。
朴正熙担任总统后,除了专制镇压人民运动外,在国民经济发展上,一共做了三件大事,正是因为这三件大事,才使得韩国的经济在此后得以飞速发展——
一、新村运动。在维新时代的初期,朴正熙在全国范围内主导了“新村运动”。这是一场巨大的变革,从前农村和渔村里的茅草屋变成了砖瓦房。同时,第5期经济开发计划成功完成,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当时韩国国民们的绝对贫困问题。但是,相对性的贫困现象的深化、长期执政所带来的副作用以及反维新民主化运动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朴正熙的执政基础。为了保住执政地位,朴正熙反而愈加强硬地压制民主化的要求。政府通过了紧急措施,有很多人因此而被捕,此后以政治人物、知识分子、学生、宗教界人士为中心的民主化运动以及在经济开发过程中被忽略的劳动者和农民为中心的保卫生存权的运动愈演愈烈。
二、引进外资以及应对石油危机。1973年1月12日,总统朴正熙在新年记者招待会上宣布要发展重化工业,并作出指示:“要引进必要的外资!”那次会议改变了韩国的命运。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只有320美元(1972年)的国家走上了同时振兴造船、电子、机械、钢铁、汽车、石化、原子能等技术集约型核心产业的道路。总统秘书长金正濂和重化工业企划团长吴源哲负责总指挥,根据“选择和集中”的原则,各领域选定一两个民间企业,在选址、公路、资金等方面给予全力支持。
1973年7月3日韩国重化工业的象征年产103万吨的浦项钢厂经三年建设得以竣工。当第一口铁水流出时,总经理朴泰俊和职工高呼万岁,流下了热泪。浦项钢铁的产量1978年达到550万吨,1981年增至850万吨。现代造船厂于1975年竣工。1976年现代汽车开始出口“小马(PONY)”车。发达国家用几十年甚至一百年才能完成的产业结构改造,韩国用很短的时间完成了。
1973至1979年韩国制造业年均增长了16.6%,1980年重化工业在整个制造业的比重达到了54%.1965年韩国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106美元)只有菲律宾的一半,但到1979年达到1745美元,为菲律宾的三倍。“汉江奇迹”已露出了端倪。
1973年11月8日,韩国政府颁布了“节能一期措施”。其具体内容包括:节省5%的暖气燃油;2公里左右的距离不坐车;在日常生活中彻底履行“白天关灯”制度;对新建广告霓虹灯和浴池的审批进行管制。当年10月,第4次中东战争引发的第一次石油危机给刚刚宣称重点发展重化学工业的韩国经济带来巨大危机。每桶2.8美元的油价至翌年3月涨了四倍。
新闻头版头条几乎每天都是涨声一片。由于夜晚街上漆黑一片,做坏事后逃逸的人也剧增。人们开始囤积卫生纸、香皂和方便面等生活必需品。由此,“节省10%原油的运动”也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政府事业单位撤销3分之1的电灯,电视节目缩短到每天4个小时,清晨节目也随之消失。
1974年1月14日的第3号紧急措施降低了低收入人群的负担,扩大了对电视和冰箱等“奢侈品”的征税范围。总统夏天也要关掉空调,开着窗子与蚊蝇搏斗。这些措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1974年韩国经济增长率为8.1%,出口比上一年增长了38.3%,国民生产总值增加了7.1%。国家经济发展第三个5年计划期间的年均经济增长率为11%。韩国此时此刻勇敢地使用了“化危机为机会”的逆向思维方式。从中东赚回买石油的钱。1月30日,经济第二首席秘书官吴源哲向总统朴正熙建议“中东因石油而富得流油,我们在那建工厂并输出建筑人力吧”。从此之后,从越南撤回的韩国企业大举进军中东。中东热潮达到顶峰的1978年,在这片滚烫的黄沙上挥汗如雨的韩国劳动者达14万人。1975年至1979年期间从中东赚取的205亿美元近占同期韩国出口总额的四成。这些经验成了克服1978年延至1981年的第二次石油危机的基础。
三、打击腐败。朴正熙对于腐败的打击范围很广:走后门调工作、“生活奢侈”、“拥有豪华住宅”都是严厉打击的对象。政府采取“连带责任制”,如发现贿赂事件,不仅要处理行贿受贿者,也要处理责任监察员和监察机构领导人。在大规模更换政府官员的同时,朴正熙建立起了严厉的监察制度。中央设监察院,地方设监察室,实行责任包干,除了公开监察还有暗中监察。1962年5月,对新政府的中高级官员进行的第一次监察中,就一次性处分了350人。这些人受处分的原因不仅包括贪污受贿,还包括生活奢侈,甚至包括喝咖啡、跳舞、听日本音乐、请家庭教师、打高尔夫球。朴正熙本人则以身作则。“他从来不是一个大交际家,社会的盛大宴会对他的血液来说太奢华了;并且他尤其厌恶卑劣的沙龙政治活动。”他从不打高尔夫球,到乡下视察时,常光临小吃店,吃大众化食物。在长期的政治生涯中,他从来没受到任何有关腐败的指控。在探讨朴正熙政权能够进行有效的反腐败斗争的原因时,许多学者都强调朴正熙个人的清廉或“不腐败”。在同反对党的互相竞争、揭短的斗争中,“朴正熙本人没有受到任何有关腐败的指控”,他的政敌金大中也承认1967年竞选失败的原因在于他“不能够把朴正熙本人包括在政府的腐败之中”。
由于顽强地追求经济发展的目标以及中央政府不那么腐败,所以朴正熙政权能够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反腐败斗争中有所作为,保持了行政效率,从而使各项政策得到较好的推行。但另一方面,不断地采取自上而下的强硬措施,专制的色彩日益加强,结果使整个政治制度结构逐渐失去弹性。到70年代末,反腐败斗争以及其他工作都要靠朴正熙对下级的训斥和谩骂,体制的缺陷导致他个人的悲剧。
在朴正熙身故15年后,韩国执行的基本上仍然是朴正熙的思想路线,韩国经济得以继续迅速的发展,综合国力大大提升,先后加入了联合国,举办了奥运会,成为国际知名的亚洲四小龙之一,跻身发达国家行列。
金大中上台以后,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西方的民主制度和经济制度,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近年来韩国油价上涨,通货膨胀,甚至传出国家破产的传言,证明了当民主作为一种意识形态高于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目标,成为统治一个国家的执政理念时,并不比专制好多少,直接的结果就是经济增长速度放慢,国民生活水平下降。于是,在朴正熙总统去世的三十年后,韩国不少民众又开始怀念起朴正熙总统的功绩。
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