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续梦之水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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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鄢太后瞪着影子的方向,一腔怒火在喷薄的瞬间被硬生生的拦住,半晌吐出一口气:“罢了,暂时什么都不要动。”

依旧没有声音,影子微微一晃,展眼便消失了。

鄢太后看着影子消失,沉吟片时,一抹诡谲的笑在嘴角浮现。北静王,算你狠。可我鄢瑾不会就这么认输,咱们走着瞧。

想着,她倏的站起身来,一身纹龙刺凤,光华夺目的礼服,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来人。”

“乾轮殿的酒宴如何了?”

“回太后,都已备齐。”

“很好,时辰差不多了,随我出城,迎接咱们的北静王回京。”

京城外,十里亭。

远远地马蹄声响起,风驰电掣的一行先锋营校尉出现在了视线之内。他们都是一身藏青色的铠甲,悬着佩刀,背着弓箭,全副武装,长途行军并没有让他们显得疲惫,反而是双目炯然,透着警惕和机敏。

为首的一个青甲少年,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轮廓深邃,似有着异族的血统,深棕色温和的瞳仁却隐藏着致命的寒光。

“耶律将军,这里就是十里店。”随行的校尉报道:“王爷说的没错,这里正可安营扎寨。”

耶律将军,耶律渊,年轻有为的威卫前锋将,勒住马,四下里眺望了一下道:“很好,去回王爷,就是这里了。”

斥候领命而去,一骑绝尘。

耶律渊眺望着不远处的京城,嘴角微扬。

京城,久违了。

五年前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刚满志学之年的少年。到现在他还忘不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抄家灭族,昔日的府邸变作人间炼狱。

若不是那个白衣曳曳的身影出现,救了他,他如今也只是幽冥冤魂而已。

那个晚上,他经历了刻骨铭心的悲痛和绝望。

人,在经历了一次最可怕的绝境之后,他的世界就再也没有了绝境。

一切都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耶律渊永远忘不了说这话的人那一脸寒冰玄铁般的坚韧和高傲,在他看来,那种无坚不摧已经近乎于神祇,气场强大的让人折叹。

也就是在那一天起,耶律渊决定了,今生今世,把他当做主人、兄长,生命的支点,一生一世都会效忠不渝的人。

他也确实没令自己失望。所有人如今都将他视作传奇,天之骄子,引以为傲。而只有耶律渊才知道,一步步走来,那是何等的艰辛。

马蹄扬起尘埃,夹着遒劲的冷气袭来,耶律渊才回过神来,一个惊雷掣电般的身影,已经掠过身边往城门去了,只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那四蹄翻飞如雪的白马,被风带起的曳曳白袍。

身边的斥候吃惊的道:“王爷怎么……”

耶律渊缓缓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闭嘴。在此歇营。”

“是。”斥候疑窦重重,却听命而行。

鄢太后要代皇帝城外劳军的消息早已经传了过来,而三军之帅却在这个时候脱离大队人马,便衣入城,这也是在传递一个针锋相对的信号:代天子劳军,你不配。

想到一会儿不可一世的鄢太后见不到主帅的难堪,耶律渊不觉隐隐一笑。

京城西市延庆坊。

百姓们乐呵呵的三五成群,谈论的都是今日城外隆重的劳军典仪和宫内奢华的酒宴,还有那闻名不曾见面的传奇人物曾经的二皇子,北静王水溶,今日威风八面的左右威卫大元帅。

紧邻街道的誉朋酒肆的二楼临窗的雅阁中坐着一个人,此时正安静的独酌,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主意到他。当然,除了经过的几个裹着面纱的闺中女儿时不时的隔着面纱投过脉脉的一瞥。

那是一个可以惊为天人的男子吧,朗朗的眉,深黑的瞳,刀削斧刻的轮廓,薄唇冷酷的抿起,白衣墨发,寒冰样的气质让他的周围都是一片难以接近的肃杀。一片早春气象因他无意的一瞥,化作严寒霜冻。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弄酒盏,目光却越过窗棂,投向那一片绵延的屋脊。

那是一座府邸,北静王府,独自便占据了延庆坊过半的街巷。规模浩大,气象华丽,如今正是喧嚣若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五年来,这个王府一直为他这个徒领虚名的王爷保留。就在吐谷浑投降的一个月前,宫中传出急旨,将这座久无人住的王府重新整修一新,来迎接他这位久违的王爷。听起来,这是何等的洪恩浩荡。

他该感激涕零吗?感激曾经机关算尽,将他逼出京城的那对儿母子?下旨令他带兵戍卫北疆的时候,他们最想看到今日归来的是他的灵柩吧?

冰样的深瞳现出一抹讥诮,拈起酒鈡,一饮而尽,酒浆入喉,辛辣一直刺入胸口。

不过都是饮酒,在哪里都一样。只是,他不稀罕那装在金杯玉盏里的庆功酒。

橐橐的靴声渐近,木质的楼梯随着那轻捷的脚步发出着吱呀的声响。

是他来了,看来还是有些默契。

隔间的帷幕被撩起。

“水汮见过兄长。”声音入耳,仿佛散了一地的阳光。

水溶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站着的人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简短的对视一眼,水溶旋即将下巴一勾,示意他坐下说。

来人正是皇四子,南安王水汮。青色羽纱缎袍,腰间悬珮,英挺的轮廓,黑眉不安分的支楞着,瞳仁清亮中透着不驯,仔细端详,他的五官和水溶略有相似,却没有那种沉静似冰的内敛和霸气,相形之下,只能算个外表出众的桀骜少年,会将情绪在不经意间泄露无疑。

一时二人坐定,却都没开口,只是默然的相视。水汮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却梗住,嗐了一声,突然端起酒壶将面前的青瓷盏斟满,猛的碰向水溶的手中的酒盏。轻巧的脆响中,一饮而尽。或许是因为这酒太烈,一杯入腹,清亮的眼波微微泛出红丝,紧阖的牙关却有青筋跳起,攥着杯子的手些微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