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匆匆回到凌寒院时,文露还在院子中缩着,冻了一夜,她脸色紫青,牙齿打颤,已经说不出话来,见秦御回来,文露想求饶,可声音没发出秦御却已经迈步进了屋,片刻他一身朝服行色匆匆的又出了院。
文露有些绝望,她泪眼朦胧的又倒回了地上去。迎夏从屋里出来,看了眼一身朝服快步而去的秦御,见没什么事儿,正要回屋,文露便瞧了过来,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乞怜的盯着迎夏,颤抖着声音,道:“迎夏姐姐救命,救命!”
迎夏瞧了文露两眼,到底走了过去,在文露身边蹲下,道:“一会子王妃大抵就派人来审问你了,有什么你和王妃说去。我一个丫鬟可管不了你的事儿,不过,王妃历来也厌恶丫鬟爬床,大抵也不会从轻。”
她言罢,悲悯的瞧了文露两眼,就要起身,文露见她肯搭理自己,顿时便哭着道:“我没有,我没有爬床!真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二爷便让人绑了我,丢了出来,我真什么都没做啊!”
迎夏面露狐疑,又蹲了下来,道:“你什么都没做,二爷又怎么会如此对你?你再好好想想,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如果你真是无辜的,那只能说明你被人陷害了,左右二爷是不会无缘无故恼火的。”
她言罢,摇头一叹,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文露虽然存了爬床的心,但是她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往秦御的汤里直接加料,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秦御为什么会突然发火。
她以为秦御是误会了什么,只要她解释清楚就能没事了。现在听了迎夏的话,文露浑身更加寒了。她仔细回想着昨日她进了屋后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她便想起来,当时秦御的脸色潮红,浑身紧绷,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文露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不对,她觉得正如迎夏所说,她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陷害她的人,文露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六个二等丫鬟里的。因为马上就要从二等丫鬟里提一等了,所以她们便陷害她,踩着她往上爬。
文露恨恨的想着,恰这时候陈嬷嬷进了凌寒院。几个丫鬟忙着将陈嬷嬷迎了进来,陈嬷嬷却让人搬了个凳子在廊下坐了下来,瞧了眼文露,道:“王妃听说了昨儿夜里的事儿,让我来查问,文露,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二爷大晚上的还出了府!?”
她言罢,示意丫鬟给文露松了绑,文露忙跪行到了陈嬷嬷的身前,砰砰的磕头,道:“陈嬷嬷,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奴婢是真不知道二爷他为什么突然发火啊。”
见文露哭的眼泪鼻涕横流,陈嬷嬷拧了拧眉,道:“当真什么都没做?”
文露便又磕头,道:“当真,奴婢昨夜就是看着二爷心神不宁的,便照着从前卿晚姑娘给的药膳方子,给二爷熬了一碗桂圆红枣芡实汤,旁的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她言罢,陈嬷嬷便沉声道:“你给二爷熬了汤?”
见文露点头,陈嬷嬷到底见过了,顿时便吩咐丫鬟去检查昨夜盛汤的碗和熬汤的砂锅。
片刻向雪快步回来,冷眼扫了下跪着的文露俯身在陈嬷嬷耳边低语了两句,陈嬷嬷顿时脸色微变,怒目瞪着文露,道:“砂锅里还剩下一些汤汁,那汤汁喂了猫,没片刻猫就乱抓乱叫发了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文露闻言面色大变,砰砰的磕着头,瞬间额头便一片血肉模糊,她也顾不上疼,辩解道:“陈嬷嬷,奴婢真的不知道汤有问题,奴婢熬汤时,文荷她们几个都在,奴婢熬汤中听见二爷回来,还曾到院子中迎过,兴许是她们趁机将药下到了汤里的。”
见陈嬷嬷沉冷着脸,并不相信她一般,文露指天发誓,道:“若药是奴婢下的,就让奴婢不得好死!陈嬷嬷,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前两年从外头买来的,在府外已经没有亲人,奴婢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出过王府了,上哪儿去弄那药啊?!这些时日,二等丫鬟间本就不和睦,一定是文荷她们,一心想要害我,好抢了那三个一等丫鬟的名额。嬷嬷,我真没给二爷下药啊!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文露虽然蠢,但嘴皮子却还是厉害的,这会子一番陈诉,又是赌咒发誓的,倒让陈嬷嬷信了几分,吩咐向雪道:“将二等的其她几个丫鬟都叫来。”
片刻,文晴五个便也都跪在了院子里,陈嬷嬷询问一番,文晴只道:“昨日奴婢不当值,天没黑,奴婢便回了后罩房,再没出来过。”
文雨也磕头,脸色微白的道:“嬷嬷,奴婢昨夜也没出过屋,更没进过茶水房和小厨房。奴婢和此事无关啊。”
陈嬷嬷证实了两人所言非虚,便打发两人起来站一边去。文晴面无表情的起了身,退到了一边,文雨却有些双腿发软,好容易爬起来,心有余悸的规规矩矩站在了一边儿。
文荷,文媛和文霜三个虽然承认去过小厨房和茶水房,可却都不承认在汤里动了手脚。
陈嬷嬷便让婆子前去搜四人的屋子,这一搜,还真就在文荷和文媛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包药粉来,让大夫看过,正是催情所用。
文荷和文媛却拒不承认,连声喊冤,陈嬷嬷便令婆子将两人拖到了庭凳上,二十板子下去,两人都晕厥了过去,却还是没一个人肯认罪。
陈嬷嬷眼见如此,便让人将文荷,文媛并文露都关进了柴房,回秋爽院去禀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闻言,道:“都不承认?”
陈嬷嬷便道:“今儿这事儿,老奴倒也有些瞧不明白了。那个文露倒瞧着不像是在说谎,只认定了是文媛三个陷害她,那药虽然是从文媛和文荷的屋子里找出来的,但两人都说,定是文露提前放在她们屋子里,企图事情败露了好让她们背黑锅,三个人都言之凿凿的,老奴也瞧不出谁在说谎。”
礼亲王妃闻言却道:“既然审不出,便都撵出去!左右这几个丫鬟都不是老实省心的,这等心思不纯的,留着也都是祸害,统统打发了便是。剩下那两个没搅合进来的,便提了一等,嬷嬷再从秋爽院的二等丫鬟里选个稳妥的,补上凌寒院一等的缺儿,这事儿早定下来,也省的再出乱子。”
礼亲王妃是担心秦御的性向问题,先前也热衷于给秦御安排通房丫鬟,但并不表示她就能容忍丫鬟们自己动歪心思,往主子的床上爬。
丫鬟爬床这种事儿,是任何正室主母都不能容忍的。既然文媛几个都不省心,在礼亲王妃看来,都打发出去便是,也是这次实在闹的不像话,往主子的汤药里加东西,这性质太恶劣了。
陈嬷嬷闻言点头应下,礼亲王妃却又道:“嬷嬷准备下,明日一早便上顾府去一趟,早些将卿晚接回来,阿御的院子里也能消停些。剩的他半夜还往外头跑,这若万一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
陈嬷嬷便笑着道:“几个丫鬟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收拾了这几个,旁的也就都安生了。王妃这分明是等不及要接卿晚姑娘进府了。”
礼亲王妃也笑了,道:“那孩子确实讨人喜欢。”
桐花巷,顾卿晚惦记着开酒楼的事儿,昨日便让人往陈府送了信。一早,陈心颖果然便坐着马车到了顾宅。
顾卿晚听闻陈心颖来了,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陈心颖听了京城关于她的传言,推辞掉她的邀约呢,毕竟大家闺秀的谁也会乐意自降身份和一个做人妾室的来往太密,没得遭人笑话,还连累自己说不上好亲事。
顾卿晚并不妄自菲薄,但事实如此,即便陈心颖不在意,她的家人也未必同意她继续和自己来往。
陈心颖毕竟是她在这古代唯一的闺蜜,能不失去,顾卿晚还是不想失去的。
见陈心颖竟然一早来了,顾卿晚面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将她迎了进来。两人进了屋刚坐下,陈心颖便拉着顾卿晚的手展开了哭功,道:“前些时日我来找你,顾宅却只剩下几个下人,问你们去了哪里,下人却一问三不知。我只当你和顾家嫂嫂一起去南边寻顾大哥了,谁知道……前几日才听到了那些传闻,我当时就要去礼亲王府找你的,母亲却说,你若想我知道此事,一定早就告诉我了,我这么找上门,你未必乐意见我。我心里难受的要死,昨儿收到你传给我的消息让我来顾宅相见,要不是天色太晚了,我昨日就来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就进了礼亲王府啊?”
陈心颖竟没半点疏离的意思,反倒还担心,她寻到了王府,自己会自尊心受伤,太过难堪。
小姑娘这样贴心,顾卿晚心中暖暖的,抽了帕子给她擦拭着眼泪,道:“一言难尽啊,我在洛京城时也算机缘巧合救过燕广王和礼亲王世子一回,后来发生了不少事儿,总之不知怎的就和燕广王越来越纠缠不清了。上回见你,我和你说,我要离开京城,没法合伙做生意了,就是为了躲燕广王。不想最后兜兜转转的,又被他抓了回来。”
陈心颖闻言瞪大了眼睛,却拍着桌子道:“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晚姐姐你乐意的!”
顾卿晚见陈心颖一脸激愤,唇边有了笑意,正想说知我者心颖也,就听陈心颖道:“晚姐姐你那么爱娄世子,怎么可能去给燕广王做妾,真要做妾,也该跟着娄世子才对呀!”
顾卿晚,“……”
她还没解释,陈心颖却又落了泪,道:“晚姐姐,你说咱俩的命怎么这么曲折呀,都被退了亲,我退也就退了吧,左右李泽那样的货色,幸好我没嫁过去。可晚姐姐怎么办,娄世子那么好,晚姐姐那么喜欢他,就这么……呜呜,晚姐姐,你们太可惜,太可怜了。”
陈心颖哭的一抽一抽的,又道:“如果你和娄世子这样都不能在一起,我又怎么相信自己将来还能嫁个什么合心意的呢,太难了……”
陈心颖一副,顾卿晚和娄闽宁不能在一起,她便没法再相信爱情的模样,顾卿晚一阵头大,忙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道:“行了,行了,娄世子都定亲了,我如今也进了王府,错过就是错过了,颖妹妹千万别再说这些话。”
陈心颖闻言只以为顾卿晚是伤心,自己的话又刺激了她,忙闭了嘴,却是拉着顾卿晚兴致勃勃的又道:“晚姐姐你不知道,前些时日李泽和刘惠佳的亲事出问题了,刘惠佳……”
顾卿晚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刘惠佳的事儿都打到了京兆府去,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事实上,这事儿还是她一手安排的呢。
陈心颖双眼发亮,却又道:“那你肯定不知道,锦乡伯府答应要迎娶刘惠佳,李泽却不同意,还怀疑刘惠佳已非完璧。就昨日他竟然疯疯癫癫的跑到了我们府上去,非要见我。我自然是不可能出去见他的,他居然蹲在我们府的后门,后来守到了蕊儿出府买绣线,便托蕊儿跟我带话,居然说他已经验证过了,刘惠佳就是个荡妇,他不会任由刘府摆布的,让我等他,他一定会再提亲迎娶我的。晚姐姐,你说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李泽竟然这样恶心人呢?他有多大的脸,才能觉着,他再提亲,我就得嫁他啊?”
顾卿晚闻言也是一阵无语,却又在想,也不知道李泽是怎么验证过的,竟然跑去和陈心颖这个前未婚妻说,现任未婚妻是个荡妇,早没了贞操。
这样的奇葩,也真是罕见了。
顾卿晚摇头一笑,道:“我觉得锦乡伯世子的脑子有问题,你往后出门小心点。”
陈心颖点头,道:“我母亲也这么说呢。”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顾卿晚便说起了和沈择四个商议了合伙开酒楼的事儿,陈心颖顿时便两眼冒光,道:“这个好,这样就不用再走长房的路子,看长房的眼色了。”
言罢,她又拉着顾卿晚的手来回的晃,道:“晚姐姐最好了,有这样的好事还能想着我,我回去就和父亲母亲商量,他们肯定愿意的。开酒楼正好,前些时日我父亲和哥哥跑遍了京城,将租卖的铺子差不多都看了一遍,我回去就赛选一下,选一处最合适的。对了,咱们若是合伙开酒楼的话,得给酒楼起个好名字啊,晚姐姐说起个什么名好呢?”
陈心颖说风就是雨的,顾卿晚摇头而笑,道:“先选地方,伯府和陈大哥既然跑了,手里应该有一份铺子租售的地址讯息才对,你要过来,明日咱们亲自去看看可有合适的。”
陈心颖扬眉,道:“对呀,要选个风景好的地方,客人吃饭才赏心悦目,愿意常来。干嘛明日啊,我这就回去取,咱们今日便开始看好了。”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顾卿晚见她热情高涨的,倒也没阻拦。她其实也挺心切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进王府那个牢笼,她希望尽快将酒楼的地址敲定,是要改建呢,还是重建,总要定下地方才好画图纸的。
若是进了王府,就怕再想亲自选址,看地方便难了。更何况,开酒楼的事儿,能在府外理顺了最好,等进了王府再想见沈择四个只怕更难,没得让人说她不安于室,水性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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